邓遐和刘牢之在密室里洽谈了很久。从密室出来的时候,两人之间已经不那么生分了,开始互称表字。邓孚看在眼里,深感诧异,却也为邓遐感到高兴。
如此大事,刘牢之也没指望邓遐能够当场作出决定。因此此次会见之后,刘牢之和邓遐商议了前往洛阳的方式,就先自己赶回淮北去了。
寿春被攻破的消息传开之后,各方反应各异。
建康朝堂上,司马奕在台上看着一干手足无措的大臣们,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发慌。荆州五千大军,在豫州将领刘建、高衡等人的协助下,竟然在短短地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把七千豫州军驻守的寿春城给攻破了。现在桓温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建康周围的兵权,再也没有人能够制约他了。
自从朝廷遣使宣布把豫州刺史袁真废为庶人,太宰司马曦就一直抱病在家,闭门谢客。丞相司马昱许是已经习惯了对大司马逆来顺受,站在台下一声不吭,仿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仆射王彪之,也没有了往日指点江山的气概,低着头不说话。至于其他尚书之类的人,更是没有人作声,整个朝堂上死气沉沉的。
“朕就是他桓温的提线木偶,恐怕现在他看着朕这木偶也不顺眼了吧?”司马奕自嘲地笑了笑。
当初桓温北伐兵败,流言四起,他还窃喜了一阵子,以为这下桓温总该收敛些了。哪知道这桓温竟然变本加厉,把朝廷的最后一点兵权也握在了手里。现在朝廷还能依靠谁,司州的刘义之吗?司马奕无奈地摇了摇头,彭城刘氏这次毫不犹豫地参与了剿灭袁真的战事,他们也未必能靠得住呢!
“怎么办呢,难道朕就这样束手待毙?”司马奕有些绝望了。
已经行军到山阳的桓温,接到了竺瑶、桓石虔发来的战报,却是喜忧参半。能够尽快解决掉袁家的麻烦,当然是桓温喜闻乐见的。不过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竺瑶等人就把叛乱平定了,还是出乎了桓温的意料。桓温本来想着要借平叛立威的,哪知道大军还没赶到,袁家就已经被剿灭了。于是,接到了战报的桓温便召集一众僚属议事。
“士卿这仗是怎么打得?”桓温不无抱怨地道,“仅凭五千兵马,怎么可能攻下七千多人防守的城池?早知如此,我们也不必劳动大军前来了。”
王珣道:“大司马忘了,荆州军自然是只有五千人,但是刘建、高衡、何容、胡彬和王侠五个人的兵马加起来,可是有一万多人呢!”
郗超却道:“这就是蹊跷的所在啊。竺士卿的战报上,明明说得是由荆州军主攻西门的呀。刘建、高衡和何容攻南门,胡彬、王侠攻东门,都不过是佯攻,甚至连护城河都不会填埋!最后却是三路兵马先后都攻进了寿春城。这……不合常理啊!”
王珣想了想,说道:“是不是有人趁夜打开了城门?只有如此,才能这么快的把寿春城拿下来!三路兵马攻入寿春的说法,也就说得过去了!”
郗超点了点头,赞道:“元琳说得对!若是城里有内应,就说得过去了。只是,士卿和镇恶,为什么在战报里面没有提及此事呢?”说罢,他又对着在一旁不吭声地谢玄道,“对了,幼度,这事你怎么看?”
谢玄本来不想出声的,不过现在郗超问到了他的头上,他不得不出来说话了:“我相信士卿和镇恶不会对大司马有所隐瞒的,稍后必有更加详实的战报送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议定参战人员的功劳赏赐,同时要抓紧派人接管寿春,尽快恢复当地的秩序!”
众人尽皆默认。竺瑶和桓石虔都是桓温信任的人,不管怎么说,现在寿春城在他们的主持下攻下来了,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不过借袁家的兵力,消耗刘家、高家这些谢氏旧将实力的计划,可就破产了。
见众人不吭声,谢玄又道:“战报上还说,袁真的次子袁双之带着数千残兵逃出了寿春,向东而来。不过我们却没有接到临近的地方官府有乱兵为祸的奏报,这却是怎么回事?”
王珣道:“那一带现在人烟稀少,地方官怕是难有什么作为。战报上说,高衡、王侠、胡彬等人已经全部率兵追了上去,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郗超也道:“不过两三千残兵败将,又没有粮草,他们成不了什么大气的。先前司州军府奏报,说是燕国左卫将军孟高派一万骑兵进军东燕,这袁双之是不是投奔燕国去了?”
谢玄叹道:“他若真想投奔燕国,事情反而简单了。就怕他如流匪一般乱窜,搅得四方不得安宁!”
一个姓何的参军这时候插嘴道:“现在是我们的两万大军已经出动了。现在寿春虽然已经攻下,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头绪。大军行止如何,需要大司马尽快做出决断。”
桓温听了,越发烦躁起来了。叛乱已经平定下来了,自然也就无需再带两万大军前去。只不过不亲自去一趟寿春,桓温总觉得不踏实。
“就不用了劳动全部大军了,我们可以带三千精锐前去寿春!”桓温自己做了决定。
散了帐,桓温单独留下了郗超。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郗超,道:“嘉宾,这是士卿和镇恶联名的密奏,上面写了攻下寿春的经过。不过当天夜里,士卿和镇恶都在青冈,他们也只是听刘建等人转述的。”
郗超一惊,这寿春之战果然另有隐情。他接过那封信来,粗粗地浏览了一遍,不由得暗暗心惊。原来荆州军被寿春守军夜袭,损失惨重,这寿春城是刘建、高衡等人一手攻下来的。而且荆州军到达寿春之前,刘牢之就曾经和袁家兄弟交战了一场。他纠结了家里的部曲和寿春的豪族私兵,竟然就能击溃袁家六千大军,这战斗力委实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