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项县。翟羌带着船队从江北赶来,押送了一批鱼、肉、盐、粮食、丝绸和棉布。二十几艘大船,把项县的码头挤得慢慢当当的。
楚寰亲自正在码头上安排着人卸货。自从寿春战事结束之后,刘牢之从江北、合肥、芜湖、于湖和寿春调集了大批的物资,由刘家的各支船队分别运往淮北各郡。因为现在刘牢之正带着人在疏浚鸿沟,所以这些物资只能停放在项县。
“你送来的这些,是今年最后一批物资了。”刘牢之对翟羌道,“等鸿沟疏通好了,运到陈县的粮草,就不需要从这里转运了。”
翟羌点了点头,说道:“这一路北上,在颖水中行船还好些,这鸿沟乃是开凿的运河,这个时候水流减少,已经行不得大船了。当年魏国举全国之力才修建好这样一处运河,咱们想要把他修复了,怕是不容易吧。”
刘牢之道:“困难肯定是有的。现在陈郡、汝阴的百姓、驻军二十万人,全部在这里清理这段河道。这河道里面的淤泥都是上好的肥料,施加到农田里面去,可以提高土地的肥力。”
翟羌失笑道:“郎君如今已经是鹰扬将军了,怎么还对种地的事念念不忘?”
刘牢之笑道:“民以食为天嘛!只有淮北实现粮食自给,我们才能真正在这里立住脚。靠从寿春转运粮草物资,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
翟羌点了点头。刘牢之好像是有一种执念,每建立一处产业,都要想办法实现自给。不管是江北盐场还是既阳船厂,都是如此。
“郎君,我看着鸿沟上,建立起水闸来了。这时要堵水吗?”翟羌问。
刘牢之点了点头,笑道:“淮北的河流上,很少建立水闸。原先调节汴河水量的几个大湖,现在也淤积得不像样子了。水量多少,全看下雨多少,一旦到了旱季,就没有办法行船。既然我们要依托这些大河发展,这水闸就不能不建。”
翟羌似懂非懂,却也没有追问。
两人谈论了一会儿,慢慢说到了船队运输的事,翟羌突然道:“当初郎君北上的时候,嘱咐小的剿灭太湖里的水匪。小的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太湖里的水匪灭了个七七八八。那里面,果然有不少是与当地大族勾结的。这些人自以为有靠山,甚至质问我们凭什么对他们用兵。小的不耐烦了,把他们全部绑了,让远洋船队送到了州胡岛上牧马去了。”
州胡虽然是个孤岛,但是气候适合养马。这几年,赖雄带着人在州胡岛上养马,刘牢之从各地搜罗的好马种,也会让远洋船队带到州胡去。赖雄这些年,已经为刘牢之培育了好些不同品种的马,比起秦国和燕国塞外所产的马,丝毫不差。州胡岛上原先也不过万余土着,这几年他们之间为了争夺和晋国的贸易,常起纷争。现在岛上的部落,已经只剩下三个部落六千人了。这些土着部落,现在要仰刘家的鼻息生存,刘家商队的管事在州胡就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
刘牢之点了点头:“很好!谢安石前些日子派人来,带来了一封书信。说是吴兴沈警,无意间得罪了我,想要跟我和解。既然太湖里的水匪都已经肃清了,那我就答应下来了。”
翟羌笑道:“沈警可是托了不少人。东海徐家的徐陵,前些日子找到了门上备说此事,被我打发走了。这些天师道的人,动不动就在我们背后搞小动作,不能太给他们脸面。”
刘牢之却对天师道的事兴趣缺缺:“就这样吧,左右主谋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不能一棒子把所有人打死。天师道在江南势力不小,我们也不能得理不饶人!”
翟羌有些奇怪地看着刘牢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敌人心软了。
刘牢之见他的样子,笑道:“今后淮北是我们发展的重点。我不在江南,你们要少招惹人,免得引来祸端。有什么事情,即时向我汇报,也省得你们单方面应付不过来。”
翟羌这才明白过来。刘牢之不在江南的时候,刘家的各处产业虽然也能顺利运转起来,但是一旦涉及到对外打交道的时候,总免不了磕磕碰碰的。安融处理内务是一把好手,但是对外交往的时候,总是欠缺些火候。
两人正在这说着,何靖和高素两个人跑了过来。人还没到,何靖就已经先喊了起来:“道坚,大家都在忙着清理河道,怎么你们却在这里闲着没事做?”
刘牢之笑道:“我在这里接收粮食呢!二十万人的吃食,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何靖笑道:“人家官府征役,都是百姓自带粮食。怎么你这里还要给人分发粮食。好家伙,这一个人一斤粮食,也要二十万斤呢,刘家的粮食吃不了了吗?”
高素道:“还有这么多的干鱼呢,当年凭借这个,我们可是赚了不少钱的。怎么道坚如今却白白地送给百姓们?”
刘牢之笑道:“怎么会是白送的呢!这些粮食都是由我们先垫付罢了。该收取的粮食,当地官府会慢慢收回来的。劳役就是劳役,不能打丝毫的折扣,除非他们超期服役。——你们不领着人好好干活,这是要干什么?”
何靖指着身下的泥腿道:“在你这里混饭吃真不容易,我打出娘胎,也没出过这种力!这活干起来太累人了!”
刘牢之指着自己的队伍,对高、何两人道:“别以为在校场上练了几天就得到刘家部曲的精髓了。你看看那些忙着干活的人,哪一个不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争取早一点完成?当兵可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厮杀那么简单。土工作业、安营扎寨,照样得做得好才行!”
高素看着刘家的部曲在那里争先恐后地干活,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累一样,不禁叹道:“刘家部曲的执行力,还真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