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夜槿风会至少暴怒,或者会喊马车回头找太子算帐,可是他没有,只是将苏筱陌抱在了怀里,没有说一个字,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子在颤抖,那僵直的肌‘肉’和从未有过的严肃,她心脏紧紧地‘抽’搐了一下,想坐直身子,却被夜槿风揽在怀里,突然地笑了:“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你决定。”苏筱陌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深处生了隐隐的不安,那不安越来越大,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孔,不是司徒幻允,而是司徒释天,他把自己当人质送到这里来,目的是什么?真像夜槿风说的那样简单,他把自己‘交’到这里当人质?
自己能避免两国不开战?
那么,自己岂非更危险?
若是有心之人杀了自己,岂不是挑起了两国的战争?
苏筱陌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如此重要。
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也许自己不过是司徒释天放出的‘迷’‘惑’烟雾,他好可以专心对付西齐的人。
或者,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卒子,过了河,没有人保护,任由自己发挥了。
只是,司徒释天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什么指示,甚至连暗示都没有,所以她现在是自由的人,与司徒释天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一想起他,就想到后山上两座孤坟,还有他淡然地从自己身边经过,他悄悄地为白家做了那些之后,没有丝毫的表功,也不求报答,只此一点,苏筱陌无以为报,就算是明知道被他利用,她也心甘情愿。
所以,在宫里,她选择相信他,相信他的人,所以,她现在还活着。
那么,以后呢,他们再不会见面了,再也不会了……
苏筱陌的心痛了一下。
她看着外面的皎洁的月‘色’,心里有了些许的‘迷’‘惑’,甚至怀疑刚才自己答应得那么痛快,是不是有些不妥。
第二天清晨。
苏筱陌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双弯弯的笑眼,那是夜槿风,一身红衣,眼睛亮亮的,怀里还抱着一只小语,小语看见苏筱陌醒来便汪了一声,夜槿风弹了它的脑壳一下,“你是狐狸,不许学小狗叫。”
“汪!”小语好像是为了示威,又叫了一声。
苏筱陌笑了,她坐起来:“大清早的,你何必训它?对了,欢儿呢?”
“欢儿看上雪舞了……”夜槿风笑得妖孽,“‘女’大不中留呀。”
“嗯,反正,它不喜欢我,见到我就骂我丑……”苏筱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那只鸟了,鸟和孩子一样,说真话,有时候成年人,受不了真话的残酷,倒不如孩子。
“嗯,欢儿讨厌,小语还好……”夜槿风皱着眉头,但很快站了起来,“我准备了早餐,我们吃饭去,好不好?”
“好,容我先洗漱。”苏筱陌下了逐客令。
夜槿风笑着站了起来:“我来帮你……”
说着自然而然地握起她的头发,那一捧青丝如泄,夜槿风轻轻地‘吻’着她的发梢:“很香,是‘玉’兰的香气……”
“我喜欢‘玉’兰……”
“你真是一个专情的人,‘花’只爱一种……”夜槿风将清叶放在水中,碧云将清早起来摘的‘玉’兰‘花’瓣放在了水里,又倒了两滴香‘精’,那是‘玉’兰味道的,如此一番后,那盆水已经是香气四溢了,苏筱陌坐在绣墩上,夜槿风捧着她的秀发,轻轻搓洗,他红衣袭地,白‘色’雪团一样的小语就伏在他的脚下,苏筱陌长裙飘飘,‘花’香溢满,这样的清晨,这样的画面,美得让碧云摒住呼吸,站在‘门’槛外捂着嘴偷笑……
两天后。
苏筱陌正在看吉服图样,据说这是灵域最有名的锦绣坊的作品。
样式很多,大同小异,苏筱陌选的头都疼了。
她推开这些图纸,站了起来,外面‘春’光正好,她带着碧云行在‘花’草之间,心情也大好,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有那么一刻,她有些恍惚,甚至忘记了发生的所有的不堪,如果就此罢了手,虽有遗憾,却也逍遥。
只是,夜如晦,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她想到这里,不禁停下了脚步,站在‘花’树下,半眯着眼睛看睛空,碧云的脚步不急不缓,跟在身后,突然地远处起了急急的脚步声,两个小丫环跑得飞快,看到苏筱陌的时候,一下子收势不及,直接撞了上来,手里的东西哗的都洒了,有很多的瓶瓶罐罐,‘药’气香气‘混’着说不明道不清的味道袭了过来,满头满脸,两个小丫环吓坏了,又要擦又不敢,最后站在那里,急得要哭。
苏筱陌摆了摆手:“你们退下吧,我没事。”
说完也不管她们,边拍打着衣衫边往回走,走了一段,她就觉得呼吸急促起来,心也快跳出来一样,她手软脚软,不由地坐在‘花’树墙旁:“碧云,去把臭椿拿来……”
碧云也不问原因,撒‘腿’就跑,苏筱陌拿出银针,直接扎在了前额的印堂处,一针下去,神识清明了许多,她将外衣扯下,丢得远远的,然后挣扎上了台阶,她知道这间是会客堂,若是有人出来一定会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她强撑着一口气,又起身进了竹林中,她靠在修竹上,她能想像到自己有多狼狈,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由此不由地怒气重生!
不行,她仍旧心里烦燥渐渐地生了‘欲’、火,思绪也‘迷’‘乱’起来,‘迷’离的双眸间,隐隐的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那是谁,她不清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心里难受,想哭。
手指一动,神智又恢复了几分清明,原来是手指被竹叶割破,流出血来,她索‘性’将血挤出几滴,然后又用银针扎进了气海‘穴’,好一通忙‘乱’之后,她终于筋疲力尽,缓缓地倒坐在竹林中,刚才的幻觉都消失了,眼前没有那个身影,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个身影她知道是谁,她没有想到,在这一刻,她最需要的时候,想的不是自已将要嫁给的男人,而是他!
碧云喊她,将臭椿递给她,苏筱陌在嘴里嚼了一片,那味道瞬间提神醒脑。
碧云将自己的外衫脱给她,主仆两个回到屋子里,小舍儿上前,有点兴奋:“主子,您看,王爷送过来的首饰珠‘玉’,这么多,奴婢在皇宫里也有些时日,那些首饰都没有王爷送来的珍贵,那凤冠上的珠子都是东珠,颗颗的都是拇指大小,一两颗都是难得的了,更何况整整三十六颗……“
“你都数过了?”碧云叹了口气,“确实也难得,看来王爷对我们的主子真的很用心。”
小舍儿见苏筱陌的表情不对,便没有多说,忙着去收拾了,苏筱陌看见桌子上那几锦盒的珠‘玉’,也微微有些动容,这比她当皇后时候的珠宝都要好很多,而且都是真品,这点她还看不错。
她手捻着那些红宝,呆呆地仿佛入了定。
正在这时,突然嘁嘎地两声,一阵翅膀地拍打,欢儿飞了进来,它瞧着苏筱陌,笑了两声后开始咳嗽,咳嗽得很急,苏筱陌看着它:“你感染咳疾了?”
欢儿好像听不懂这些,它抖了抖羽‘毛’咳嗽嘎然而止,嘻嘻笑了两声,跟成‘精’了似的:“骗你的……”
原来它听懂了。
苏筱陌懒得理它,她在想事情,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她需要证据。
只是欢儿根本不让她思考,又扑棱了几下蹲在她不远处的架子上,一边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一边开口:“不好看……”
碧云生气,要拿‘鸡’‘毛’掸子去赶她,结果被小舍儿给拦住了,一声狗叫,小语又冲了进来,碧云和小舍儿互视了一眼,两个人知趣地往外走,果真,夜槿风随着小语走了进来,仍旧一身红衣,风流俊逸,而且脸上的喜气掩饰不住:“筱陌,你猜我今天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他手背在后面,一副神秘兮兮地样子。
苏筱陌抬头,很平静地看着他:“不管你带回来什么,你给你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她将先前自己脱下的衣服丢了过去,小语只当是玩具,扑上去闻了一下,然后打了一串的响喷嚏,转头就往外跑。
夜槿风不明所以,他挑起衣服看了几眼,发现那衣服上钱是污痕反倒皱着眉头:“一会儿我让人多送几套衣服过来,我没有想到,你喜欢什么款式的?”
“跟衣服没关,那上面的‘药’粉是什么,你该比我清楚。”苏筱陌的脸板得深沉,她想得很多。
多到她自己心冷齿寒。
“‘药’粉?”夜槿风脸‘色’难看起来,他细细地查看,当然,衣服上的‘药’沫经拍打风吹抖落,已经所剩无几,否则夜槿风也早中招了,他左查右查,抬头,“这是什么东西,你跟我说说。”
苏筱陌冷笑:“在你的府内,你若说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我真是觉得可笑了,当然,我更想不明白,你研究这种‘药’做什么?凭你,要想做什么,也不至于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吧。”
夜槿风终于听出了话语的不对,他严肃起来,将衣衫放下,近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
“你对太子下‘药’?”苏筱陌只吸入一点便如此大的反应,她想起了那一夜太子的反常表现,所以,她说出了自己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