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彰闻言点了点头,对李泰的态度很是钦佩,自己从前上学的时候可没这种精神头,不然也不至于当了许多年文员。只是仍有顾虑,没有当即答应下来。
李泰的身份是个很大的问题。作为李二和长孙的嫡传,被封越王的李泰在诸多皇子中的地位仅次于身为太子的李承乾,说得上是贵不可言,这可比李恪那个身负两朝皇室血统的血脉好许多。李恪的生母杨妃虽是前隋皇室中人,但大隋毕竟是亡了,如今可是李唐。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讲,即便李恪再英明再果敢,也是没可能继承皇位的。所以原本的历史中李泰和李承乾可以争皇位,最后坐上那个位子也是李二和长孙的骨血李治。
所以,似李泰这等身份,不管多小的事儿都是大事,何况拜师这么严肃的事情。即便两人年岁相仿,叶明彰不过大了李泰七八岁,又和李承乾交好,就是真拜了师也是个亦师亦友的情况,但师徒的名分还是在的。若依照现下的礼制,无论李泰身份如何见了叶明彰是先行师礼,叶明彰也要受半礼才行。但身份上李泰毕竟比叶明彰高很多,难免会有人说些风言风语,叶明彰虽然不在意,却也怕麻烦。
再者,叶明彰此举未尝没有帮李承乾一把的想法。和李承乾相识已久,对李承乾的性子叶明彰可是熟悉的很,这就是个实在人,没有李二那种雄才大略,但若是继了帝位,做个仁君也是可以的。正史里李承乾的悲剧,实际上是几位太子少保、少师、太傅的缘故,于志宁、孔颖达叶明彰都接触过,都是些老顽固,眼中容不得沙子,在李承乾正叛逆的时候管得死死的,这不让做那不让做,有点儿小错就当庭斥责,换谁也受不了,可以说李承乾的日子过得很是悲惨,想做什么都不行。就是如此,李承乾仍旧晨昏定省未曾断绝,长孙去世的时候更是悲痛不已,几次哭昏过去。人说孝顺的人都不会太坏,叶明彰深以为然。
既然来到了大唐,又回不去了,自然能安稳些就安稳。叶明彰如今才十六岁,最少还有几十年可活,怎么算都能活到下一任帝王继任。既然能给李承乾的继位路上拦下一个大敌,又不费什么事儿,何乐而不为呢?日后自己的日子也总归会消停许多。物理、化学、数学这种理科学问叶明彰可清楚得很,那是极费精力的东西,知道的越多就会发现不知道的越多,若是入了迷眼中除了数字公式外再没有别的东西。李泰要是真学了这个又学进去了,倒时便是别人绑着他去和李承乾争位也不会愿意。
思及此处,叶明彰已有了主意,当下点了点头。旁边的李承乾和李泰见着都很高兴,尤其是李泰,更直接跳了起来,当下整理了一下衣衫就要跪倒拜师。叶明彰赶紧上前拦住,李泰还以为叶明彰反悔了,眼睛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叶明彰反倒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不用如此,你这一拜等于平白给我惹麻烦。我和承乾这种关系,你又是承乾的弟弟,我代师授艺,叫我明彰即可。你可记得?”
“记得,记得。”李泰赶紧答应。其实对行拜师礼他心里也是有所犹豫的,能不跪自然是最好的,当即说道:“既如此,明彰你叫我青雀即可,父皇、母后还有大哥都是如此叫我的。”
“好的,青雀。”叶明彰闻言笑了笑。
李泰很是兴奋,叶明彰这一叫就等于收了自己这个师弟,是万不能反悔的,自己总算能够学那个翱翔九霄之法了,当即说道:“明彰,既如此你何时教我那翱翔九霄之法?”
叶明彰摇了摇头,说道:“翱翔九霄之法深奥无比,家师传我的时候我也只是学了个皮毛,上天还是可以的,可要想日行万里就不能够了。你要想达到朝游北海暮苍梧的境界,所学甚多,许多便是我也只能给你指条路,剩下的还需你自己去走。需知,别人告诉你的终究是别人的,只有自己发现明了的才是自己的。”
“好的好的。”
“既如此,你还需随我拜祭家师及历代祖师,定下名分,我也好教你那翱翔九霄之法。”
对于这事无论是李泰还是李承乾都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很是好奇。对叶明彰的老师和师门所有人都好奇得很,但到如今也没查出什么,只是知道那是一个唤作“山外野人”的不修边幅的老头,至于姓甚名谁,长得如何谁也不知道。听得叶明彰如此说了,赶紧答应下来,紧跟着叶明彰后面,生怕慢了反悔。
清平侯府中有两大禁地,除了叶明彰、叶静姝和叶张氏三人外,便是老孙也只能在外面守门,往日里的清扫都是叶张氏做的,有时会拉上叶静姝,从来不假手他人。这两个地方一个是叶明彰的书房,一个就是祠堂。
叶明彰的书房本来不是禁地,不过自从叶明彰在里面画了椅子和酿酒器具之后,就被叶张氏定为禁地了。至于祠堂更是严密,叶明彰的手机和充电宝可是放在里面。叶张氏见过手机打开后的样子,当时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彩色的动画,奇怪的标志,好听的歌曲,还能把人影留在里面,叶张氏完全把手机当成了神器,藏得严严实实的,连叶静姝也没见过,只是知道家里有这么个哥哥师门传下的宝贝而已。原本是被叶张氏藏着的,后来叶明彰在那祠堂里造了个密格就放在了那儿,由老孙在门外看着,出不了差错。
祠堂成为禁地还有一个原因,却完全是叶明彰搞出来的。自己的来历扑朔,既然说了个原由自然要圆下去,费了好长时间硬生生造了个师门出来,里面的牌位等东西都是叶明彰亲手所造,很是用心。
带着李承乾和李泰两人直奔后宅,路过花园又转过个院子就到了祠堂门口。一抬眼,正见着老孙躺在门口的躺椅上,抱着酒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老孙如今就看着这个祠堂,旁的事基本不管了,也没有怨言,他知道这祠堂的重要性。见着叶明彰带着人过来了,当即站了起来,眼神扑朔说道:“少爷,这……”
叶明彰笑了笑,说道:“孙叔,这是太子李承乾,这是越王李泰。今天我代师收李泰为徒,却是要来这儿拜过师门长辈才可。”
老孙闻言心中有些不乐意,但既然叶明彰如此说了自是答应,当下点了点头,冲李承乾和李泰二人行了个礼,从怀中取出要是,落了门上的锁便站到了旁边。叶明彰见状做了个深呼吸,冲李泰和李承乾笑了笑,当头走了进去。
进得祠堂,首先看见的却是一个硕大的天字。这是叶明彰用一车好酒清虞世南写得,很是漂亮飘逸。天字下方是一道牌位,上面空白一片,没有一点笔墨,看似简陋,所用木料却很名贵,乃是紫檀,四周漆金,是最大的一块牌位,单独放在一层。往下一层,却是七块略小些的牌位,也漆了金,上面只有两个字,从左至右依次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这却认得,乃是北斗七星之名。
再往下一层,又是五个小一号的牌位,上面依次写着“农、医、文、技、术”。第四层的牌位很多,排得密密麻麻,上面写着诸如“李氏时珍之位”“陈氏抟公之位”“宋氏应星之位”“毕氏昇公之位”等,足有几十个,没几个都聚在上一排那五个牌位附近,似那陈抟之位就在“术”字之下,李时珍之位就在“医”字之下,毕昇之位在“技”字之下,另有苏轼、欧阳修、范仲淹、文天祥、王守仁等位在那“文”字之下。
第五层只有一个牌位,很是精美,上书“恩师山外野人之位”,字很工整,铁画银钩。再往下却是个供桌,很大,桌上正中是一个硕大的香炉,里面满是香灰,旁边放着几捆香,很是整齐。
供桌两侧有两把椅子,都是红檀所造,左侧的上面雕着花鸟鱼虫,右侧的是山水松柏。正对着供桌的地方却是三个蒲团,这倒是寻常之物,算不上稀奇。屋子两侧另有纱帐隔开,此时掀开了,倒能看得真切。左侧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法很是奇怪,眉目很是真实,好像真人一般。却是一个老人,长眉长髯,两耳垂肩,嘴角带笑,很是慈善。画一侧用墨笔提着“恩师山外野人之象”,又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应无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下方印着“叶氏明彰”四个字。
画被装裱得很好,两侧另有一副对联,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画前没有香炉,两侧倒有两个小的博山炉,此刻正升起渺渺轻烟,乃是上好的檀香。画前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蒲团,很是简单。
右侧却更为简单,一个硕大的“静”自挂在墙上,靠墙放着一张胡床,上面一张桌案,桌案上放着一个博山炉。这边的轻纱没有拉起,但纱很薄,倒也看得清。叶明彰进来便走到正中的供桌前,拾起三根香来点燃,冲李泰和李承乾使了个眼色,二人当即收了心思,一脸恭敬。
李承乾站在了一旁,整理了一下衣冠,算作见证人,李泰则站在了叶明彰身侧后面,微微垂着首,表情很是严肃。叶明彰手持檀香,开口言道:“诸位师门先辈在上,弟子叶明彰有言,好叫祖师知:今有李氏泰惠褒,才思聪敏,欲习大道,弟子代师收徒,授以师门绝学。历代祖师在上,授弟子一拜!”
话音一落,叶明彰当先拜了三拜,上前将香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炉之中,退到一旁。这时李泰走了一步,撩衣跪倒蒲团上,很是恭敬的叩了三次首,却未起身,看向在右侧那张雕着山水松柏椅子上坐着的叶明彰。
叶明彰表情严肃,一板一眼的说道:“李泰,本门无名,原遁世山林,不入世俗。门中有三规,一者尊师重道、入孝出悌,二者知礼不妄为,三者继先辈绝学以稳中求变。先师大才,又添两规,一为辨是非、明事理,二为实事求是、不乱真假。既入此门,当谨守门规,李泰,能持否?”
“能。”
“如此,当于祖师灵前焚香相告。”叶明彰说着站起身来,取过三支香来递给李泰,李泰接过来点燃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插在了香炉之上。眼见李泰拜完,叶明彰不由笑着点了点头,冲一旁观礼的李承乾看了一眼,这才说道:“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