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师。对，是我，学民。”韦学民觉得很有必要和凤秋寒老师打个电话。
“学民呢。是你。”凤老师迟钝了一会儿说。
“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怎么惹您生气了。您还哭了，在教室里。我对不起。”韦学民很有诚意地说。
“哦，没事。不怨你的。”凤秋寒老师，又迟疑了一会儿说，“没事，就挂了吧。”
“请等一等，老师。我就在您家的楼下。如果，您方便的话，我能不能进去。”韦学民说。
“啊。”凤秋寒老师说，“好，等我一会，马上就下楼了。”
韦学民挂断电话，在楼下等着。这栋楼是大学里的教师分配房，比商品房便宜了很多。学民想，在中国这种特权阶层是处处存在的。
“老师。”学民看见了老师亲切地问好。
“你来啦！还带了一袋水果，真是的，你一个学生。”凤老师像一个慈爱的母亲说。
“您家真是好。”韦学民进了老师的屋子，看到屋子装修简单雅致，从这一点他就知道老师一个追求一点生活品味的人。
“让你见笑了。屋子寒酸了点，100平米左右，不过，我一个人住也不觉得小。”凤秋寒说。
“您一个人啊，您丈夫呢？”韦学民想要说“师公”呢？觉得又太不合适，男老师的配偶可以说是“师母”，可是女老师的配偶叫“师公”还真是别扭，不合适。
说了这里，凤老师坐在沙发里又哭了起来。
“您怎么了，老师。”韦学民觉得她是有故事的人。他打算听听她的故事。
她哭累了，休息一会，说：“你知道，我在课堂为什么哭吗？我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有哭了起来。
“我想起了我的丈夫和孩子。”她继续说，“我丈夫抱着我的孩子走的时候，和你说的也是同样的话。他说‘你问的是我，我当然、也只能回答我认为的。’他就走了，永远的走了，他这一走就是十八年。后来，我听说了他的一些消息，听说他不顺，我们可怜的孩子又被拐子从他手里拐走了。我的心啊，真是如同刀绞。有过了几年，听说他跟随着别人下海做生意去了。从此，再也没有音讯。我就是想起他走时候说的话，想起这些年我一个人的心酸往事，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真没想到，老师，还有这样不幸的家庭往事。”韦学民看着老师湿润的眼睛说道。
“您的丈夫，那个时候为什么离开您呢？”韦学民想了一会问道。
“你一定认为丈夫离开是我的过错。”
“哪里？没有。”韦学民解释道。
“其实，很多人都这样认为，我也这样认为。那个时候，我工作忙，整天也事业为重。我是大学教师，那个时候，教师还是很高尚的高收入阶层，很多人都羡慕我。我的丈夫是一个工人，他成天和机器打交道，回家都是一身臭汗味道，而且工资很低。有一次，我就对他说：‘我说，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我们好好谈谈我们的未来。’
他刚下夜班，累的不行，想要休息。但看我严肃的语气就说：‘什么事？’
我也坐了下来，‘我想了很久这件事，你把工作辞了吧，我养活你，养活这个家。’
‘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是，我是掏血汗、干的是卖力气活！可我能够养活我自己，养活这个家。你说的那是吃软饭，我不同意！’
他是一个性格很倔强的人。我又跟他提过很多次，但他不同意，一次，女儿放学没有回家。我上班去了，忘记了，他回家就是倒头大睡。那天学校的课题很重，晚上我回家，丈夫就起床上班了。
我说：‘女儿呢？你见她没有？’
他说：‘你是她妈，你问我找，我问谁找？’他工作很不如意，但为了所谓的面子就是不辞职。
那时候我月薪200块钱，普通工人才40块钱。他上班走了，我一天都没有见到女儿了，那天夜里我到处找我的女儿，可是，没有。直到天明，我才在我们家附近的枯井里发现冻的瑟瑟发抖的她。
她那个时候已经四岁了，在我们家100米远的幼稚园上学，她一向自己回家的。可是，就是这一百米她就出事了。我把她拉回家，给她洗热水澡。伺候她、问她怎么了。一天不回家。原来是掉到了枯井里了。
我问她：‘你怎么不喊啊？’
‘你猜她说什么？’”凤老师问。
“不知道。她怎么说。”韦学民说。
“她说她自己跳里面的，因为是自己跳里面的，她就愿意承担后果。你不觉得不可思议吗？一个四岁的女孩说出这样的话。
“我就伏在床上哭了一夜，想到有这样冷漠的丈夫和孩子。我后来，越来越觉得那是女儿故意这样做的，她喜欢她父亲，想让我和丈夫离婚，好让她独自霸占她父亲。我知道这有点弗洛伊德，但我这些年总是这么怀疑。”
“凤老师，后来，你丈夫就走了。”韦学民问道。
“是的，早晨的时候，她要说等爸爸回来，不上学了。我说：‘你必须上学。’她蹲在地上，抱着小腿，她是那么的倔强的坚强，又是那么的冷酷，多像她的爸爸。我拉起她的胳膊，打起她的屁股来。她没有哭，她一直很坚强的，一点不像我，像她的父亲。
可是，一会儿，她突然放声大哭了。我不知为什么，原来是她的父亲回来了。他仍旧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整天给我找气受。
我说：‘看你上学不上学。’我打着文秀的屁股。他的父亲吴刚是很疼爱她的。一把把我踢到一边说：‘你个恶毒的女人，你打我的女儿干嘛！’
‘我恶毒，’我说，‘你们父女两个每天给我找气受，让我在学校里面抬不起头来。学校里的同事都知道，我有一个工人的丈夫，一个每天在幼稚园惹事的女儿。我为了谁？’
我那个时候很自私，只想到我的利益和面子。”凤秋寒老师擦了擦泪，继续说道。
“你的女儿叫文秀。”韦学民问道。
“恩。”老师说。“当初，我本打算给她起名叫吴林子的，吴刚说像个日本名字，就起名叫做文秀，可她那个时候一点也不文秀。”
“后来，您丈夫和孩子离开了您。”韦学民说道。
“是呀，想想真难以置信，因为夫妻间的一点口角，也许是性格不合，就导致了这样的悲剧，这十八年来，我承受着。”凤秋寒老师，接着说，“他抢过女儿就说，‘我不跟你过了！你是个强势的女人，我就是一个工人，我配不上你！’
‘你认为我让你回家带孩子，是强势了？！昨天，女儿掉到枯井里一天，没人管，是我强势了？你每天回家累的像条狗，倒头就睡，没有一点夫妻生活，我为了你，让你自由，让你休息，你说我强势了？！’我问道。
他那个时候就说了和你在课堂上说的一模一样的话，‘你问的是我，我说的，也只能说的是我的观点。我不会再见你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抱着文秀，就永远离开了我，离开了家。
我试图找他，可找不到。他下海经商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说着，凤秋寒老师有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