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引狼入室(1 / 1)

“怎么了?”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妥,宇文熠城稍稍放松了对她的怀抱,轻声开口问道。

“没什么……”

垂着眼眸,口中说着“没什么”的女子,神情却全不是那副样子,顿了顿,许久,夏以沫方才轻声续道,“只是觉得,那位褚良国的安平郡主,似乎有些喜欢上了你……”

话出口,夏以沫却不知这一刹那,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样想的。她将她的直觉,将那阮迎霜可能喜欢他的这件事情,毫不隐瞒的告诉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究竟在期待他给她一个怎样的答案呢?

夏以沫心口忽然涩了涩。

即便没有抬头,她亦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当她说出那句话之时,近在咫尺的男人,静静凝视在她身上的讳莫瞳色。

夏以沫只觉脸上渐渐火辣起来,像是正被什么东西,狠狠炙烤着一样,烧的厉害。

宇文熠城如回风流雪般的嗓音,却在这个时候,从她的头顶,幽幽传来,“她喜不喜欢孤,有什么紧要……”

男人语声一顿,嗓音不似先前的平稳如水,此时香酿如酒,凭添了一丝暧昧,“只要孤不喜欢她,就可以了……”

夏以沫只觉悬在喉咙里的一颗心,骤然跳了跳。

“你不喜欢她?”

女子下意识的重复着从男人口中吐出的这四个字,待反应过来,他真是这般说的之时,心底瞬时不由的掠过丝丝的喜意。

宇文熠城冷峻容色,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濯黑眼瞳里,却隐隐溶出些笑意,“孤喜不喜欢她,沫儿你难道不知道吗?”

被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仿佛一潭湖水般静静的压下来,勾的夏以沫藏在胸膛里的一颗羞耻心,都不由的滚烫起来。

微微撇开脸,避开男人如炽烈火焰般灼人的视线,夏以沫闷声开口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人,不喜欢什么人……”

话音未落,小巧的下颌,已被男人凉薄的指尖,轻轻掰了回来,夏以沫被迫抬起眼眸来,与近在咫尺的男人,四目相对……“你不知道吗?”

轻如叹息一般的嗓音,从宇文熠城微微开启的薄唇里,一字一句的咬出来,男人修长大掌,轻轻捧住她滑腻的脸容,鼻尖抵着鼻尖,灼烫吐息,就这么一寸一寸的尽数喷洒在夏以沫唇畔,清冽似二月岭上白梅初绽。

夏以沫只觉一颗心,在刹那间,柔软似春日渐近,檐下融融化开的冰雪一样,软绵绵的,找不到半分的着力之处。

任由自己沉浸在男人的戏谑温柔之中许久,夏以沫方才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道,“若是那位阮姑娘听到你说不喜欢她,只怕要伤心了……”

宇文熠城施施然的开口,“她会不会伤心,孤不知道……”

语声一转,男人清俊脸容上,浮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凉悠悠的瞅着对面的夏以沫,“孤只知道,若是孤喜欢她,倒有一个女子,会真的伤心了……”

夏以沫十分没出息的红了脸。

“谁会伤心?”

低头瞅着自己的鞋尖,夏以沫嗓音中漫了一丝羞赧,“宇文熠城,你少自作多情了……”

为着证明自己的话一般,女子一壁说着,一壁作势挣扎起来,试图从近在咫尺的男人的怀抱中,腾挪出来。

宇文熠城温厚的大掌,却紧紧握住了她的小手,将她牢牢贴着他。

抬眸,夏以沫正欲恶狠狠的瞪向面前的男人,一声落到地上的极清脆的动作,却突然响了响。

夏以沫看的清楚,因为方才的一番挣扎,那从男人衣袖间里不小心掉出来的东西,正是先前阮迎霜送给他的那枚云纹玉佩。

宇文熠城看到了,一张清俊的面容,却是什么情绪都没有。只微微放开怀中的女子,长臂一捞,动作优雅而利落的从地上捡起了掉落出来的白玉佩。

那玉佩倒是结实,这样落下来,它却仍然完好无损,甚至连半分裂痕都没有。

夏以沫难免不厚道的感到阵阵的可惜。

“不是不喜欢人家吗?”

夏以沫嗓音闷闷的,不可抑制的溢出丝丝的不满,“干嘛还要手下人家送的玉佩?”

宇文熠城却是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是那位阮姑娘硬塞到孤手里的……”

听着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无辜语气,夏以沫心中就有气,“硬塞给你,你就要拿吗?若是哪一天,她硬要嫁给你的话,你是不是也会娶了她?”

嘟着嘴,夏以沫没察觉自己此时此刻的这番模样,倒像极了寻常人家,丈夫走在路上多瞧了旁的女子一眼,就惹来家中妻子不迭声的唠叨……宇文熠城一双寒眸,讳莫如深的望了她一会儿,然后,男人一张薄唇微掀,低笑出声,“净说些没影儿的酸话……”

语声顿了顿,男人忽而将手中的云纹玉佩,塞到了夏以沫的手中,“拿着……”

夏以沫呆呆的瞧着到了自己手中的东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干什么?”

少顷,女子一双澄澈的眸里,不由的浮出层层恼意,“宇文熠城,这是人家送给你的东西,你给我干什么?我不要……”

嫌恶心一般,夏以沫就要将手中的云纹玉佩,塞还给对面的男人。

宇文熠城却只凉悠悠的瞥了她一眼,“你不是不喜欢孤收下这件东西吗?那就由你先收着……待那安平郡主回褚良国之时,你再还给她就是……”

听他这么一说,夏以沫果然手势一顿。

“那位阮姑娘,什么时候回褚良国啊?”

夏以沫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可是,殷切的望向对面男人的灼灼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泄露了自己难掩的欣喜。

宇文熠城淡淡瞟了她一眼,语声却是漫不经心,“孤怎么知道?”

夏以沫只觉自己一颗充满期待的心,瞬时气馁了不少。

瞧着她这副样子,宇文熠城似忍不住低笑出声,“孤已经派人传信给褚良国的大将军王阮元风了,相信不久之后,他就会将妹妹接回去的……”

咬了咬唇,将那一句几乎冲到嘴边的“那真是太好了”一句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夏以沫脸上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浑不在意般的“哦”了一声。

宇文熠城悠悠的瞅了瞅她,“看沫儿你似乎并不怎么在乎那位阮姑娘的去留,若不然,孤也可以多留她一些时间的……”

一句“你敢”,被夏以沫几乎咬碎在一口银牙里,顿了顿,女子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来,“这样不好……你想,人家那位褚良国的大将军王,本来就在为妹妹的离家出走而担心不已,你多留人家阮姑娘一天,岂不是就多让那位阮大将军担心一天?这样真的不好……”

末了,犹不放心的加了一句,“对了,你去信到褚良国,用的可是八百里加急?”

许久,男人轻笑了一声,“夏以沫,孤从前竟不知,原来你的妒忌心这样的强……”

夏以沫心中动了动。她知道自己于感情之事上,一向是容不得一杯羹两分尝的,却不曾想,有朝一日,竟会用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果真是陷得彻底。

夏以沫唇角不由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抬眸,却是一本正经的望向对面的男人,“你现在知道了……”

夏以沫瞧着他一连两次都被自己噎的说不出来话的难得模样,不由好心情的笑了笑,须臾,却是不自觉的潋滟了容色,“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应该这样吗?一心一意……”

女子轻浅的嗓音,不知是在说给对面的男人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除了彼此,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若我真的喜欢一个人,我自然是不愿同别的女人分享他的……”

说这话的女子,明艳脸容上,带着些微的困惑之色,语气却极为认真。

宇文熠城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不知怎的,就动了动,就像是陡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坠着,往下沉落一般。

夏以沫却在这个时候,轻轻抬眸,望向他。

她说,若是她果真喜欢的人,她定是不愿同别的女子分享,可是,面前的男人,在她之前,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妃嫔,她并非唯一的一个,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对他,她本不该奢求的。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对,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切,他对她不顾性命的相护,他对她的椒房专宠……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不由的起了贪恋之心,让她甚至开始期待,他的生命里,只有她一个女子……夏以沫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过危险?只是,她却还是情不自禁的任由自己陷入更深的期待之中。

感情一事,当真是叫人全无奈何。

宇文熠城静静的凝视着她。一双濯黑的眼瞳,映着房内摇曳的烛火,似有极幽深的幢幢流光,在眸底一掠而过般。

他就那样望着她,讳莫瞳色,像是要望到她的眼底一样。

“夏以沫……”

男人突然出声唤她,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转瞬敛去了瞳底先前所有的锐利光芒,惟余一片好整以暇的戏谑般,“你已经喜欢我,喜欢到这个地步了吗?”

被陡然之间,戳中心事的夏以沫,一张脸,瞬时热了热。

宇文熠城一双秋水桃花般的眉眼,悠悠瞥了瞥她,薄唇轻启,漫不经心的道,“孤现在倒有些好奇了,如果有朝一日,孤再迎别的女子进宫的话,你要怎么样?”

状似玩笑的一句话,却让夏以沫面色白了白。衬得她原本就雪白的一张脸容,越发的清透。

“我能怎么样?”

夏以沫忍不住冷冷一笑,“恭喜陛下再得佳人?”

心中一苦,夏以沫转身即走。

纤细的皓腕,却被宇文熠城凉薄的指尖,一把扯了住,“孤只是随便说说,你就气成这样……”

男人好笑一般瞪着她,眼角眉梢,仿若真的不过是随口跟她玩笑,故意逗她一般。

夏以沫噎了一下,想半天,沮丧的把头转向了一旁,“若真有那么一天……”

女子语声一顿,半响,方缓缓出声道,“宇文熠城,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招惹我……”

转眸,望住近在咫尺的男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宇文熠城,我会离开你的……”

说这话的女子,语声极静,神情亦极静,就像是漫长冬夜里,不知何时轻轻飘落的一场细雪般,在没有察觉的时候,已铺满了地面,映着遥远天际的一袭清冷月光,幽幽凉意,沁骨入髓。

宇文熠城带笑的神色一僵,冷峻的眸子瞬间腾出怒色,却在对面的女子察觉之前,迅速敛了去。

男人凉薄指尖,勾起女子微转的臻首,迫着她拧回头来,望着他,一张削薄的唇,却是轻启,徐徐吐出几个字来,“夏以沫,孤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说这话的宇文熠城,语声极轻极柔,看似温柔软语,字里行间却仿佛藏着锐利的刀锋,一不小心,就会将人割得鲜血淋漓。

夏以沫一时不明白,男人话中说的“不会给你这个机会”里的“这个机会”,指的是什么……是他不会再迎娶别的女子进宫?还是不会让她离开他?

夏以沫有些茫然。

对面的男人,却不再给她多想的机会,头一低,凉薄的唇瓣,已准确的贴向她的唇,温柔诱哄,霸道索取,将他清冽的气息,完完全全的笼罩住她。

他抱得她那样的紧。有一刹那,夏以沫甚至都不能呼吸。

他却执拗的不肯放开她。那样强而有力的怀抱,牢牢的禁锢住她,就像是在这一刹那,恨不能将她揉进他的体内一般,让她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他的骨中骨、肉中肉,与他融为一体,再也休想逃离一般。

夏以沫不知道近在咫尺的男人,这一刻怎么了,被他紧紧抱住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熟悉的情潮,在两个人之间缓缓流淌,刹那点燃。

两人交叠的身影,在浮光蔼蔼的床幔上,映出一副缱绻美好的画面。

那样近。

夜色深沉。

……

已是腊月。隆冬时节,天气越发的冷了起来。一冷,夏以沫就恨不能将自己钉在火炉边,兼且不离手的抱着一个汤婆子,更别说是踏出房门了。

今日,若不是方解了禁足不多时日的顾绣如来邀她踏雪赏梅,夏以沫大抵是要窝在缀锦阁里一天了。

其实,真的出了来,天气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寒冷。昨夜的一场落雪,将硬实的地面,厚厚铺了一层,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倒也十分的好听。

夏以沫一时兴起,越发踩得起劲。

一旁的顾绣如含笑的望着她,“本宫有时候觉得,沫儿妹妹你真不似这宫里的人……”

夏以沫正自顾自的玩得高兴,乍听到女子这没头没脑般的一句话,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啊?”了一声。

一抬眼之间,却见远处,红梅白雪之间,一男一女,遥遥向此处走来。

一袭玄色衣衫的男人,身姿秀拔,走在皑皑白雪之间,就像是自九天而来的高贵神祗一般,叫人心悸……而他身畔,红衣裹身的娇俏女子,却是面容艳丽,眉眼含情,毫不掩饰的定在男人的身上……远远望去,男才女貌,真真如一对天造地设般的璧人。

正是宇文熠城,以及那褚良国的安平郡主阮迎霜。

有一刹那,夏以沫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所以,她就那样呆呆的站在那儿,像是试图要看得清楚些一般。

“怎么了?”

女子突如其来的沉默,令身旁的顾绣如一时有些不解,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待看清远处徜徉白雪红梅之间的一男一女之时,女子清润的一双明眸里,亦是不由的闪了闪。

夏以沫仿似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一双眼睛,如钉在了远处。

只见,那红衣的女子,走着走着,似乎被绊了一下,她身旁的男人,瞬时长臂一揽,将她牢牢扶了住……女子似难掩感激的,向着他嫣然一笑,朱唇微启,因离着较远,夏以沫也听不到她说些什么。

她也不在乎。

她只是望着,她白皙的玉手,就那样亲昵的搭在宇文熠城的手臂上,如同挽着他一般……而那个男人,却任由她这样做,没有挣脱,没有拒绝……白的耀眼的积雪,衬着天上一轮白色日头,映在夏以沫眼中,有涩涩的疼痛,刺得她眼角都是一酸。

“这褚良国的安平郡主,这么快就缠上了陛下……”

平地里,瑜贵人娇滴滴的嗓音,突然掠了进来。

夏以沫没有回头,他们却已走到了她的身旁。除了瑜贵人之外,还有向婉儿,及上官翎雪。

瑜贵人望了望她,嫣红唇瓣,忽而一笑,难掩的幸灾乐祸,“听闻这位阮姑娘,当初是沫儿妹妹你带回宫的……这算不算引狼入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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