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失子之殇(1 / 1)

缀锦阁里一片灯火通明。

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下的太医院院判之首张泽江,早已是一身冷汗,颤抖不止,话也说不利索,“陛下恕罪……越妃娘娘腹中的孩儿……只怕是保不住了……”

尽管当看到床榻上那大片大片的鲜血之时,宇文熠城心中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可能,可是,当此时此刻,亲耳听到太医宣判,她腹中的孩儿保不住了,他还是觉得如同晴天里的一道霹雳,蓦然划过他的心头,直抵那最不堪一击的地方而去……锥心刺骨般的疼。

他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

“孤的孩儿若是保不住的话,你们也不用活了……”

冷硬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宇文熠城不顾稳婆嬷嬷的阻拦,一脚踏进了内殿。

床榻之上,夏以沫静静的躺在那儿,双眸紧闭,平日里清透白皙的一张脸容,此时更是苍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无。

身旁的太医与宫女,不断的来来回回着,嘈杂而慌乱。

宇文熠城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的双手,紧紧攥着夏以沫苍白的手指,这一刻,两人的指尖,却是一样的冰冷。

像是再怎么捂,也捂不热了一般。

宇文熠城不禁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仿佛只要握紧了,就可以将她的所有都留了住一般。

殿外,雪下的更大了。

……

夏以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的快进镜头一样,在她的脑海里迅速的掠过,每一帧都带来不能呼吸的惨痛。

夏以沫将冰凉的双手,抚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已是一片平坦,再无怀孕的痕迹……尽管在昏迷之前,她就觉出了孩子可能会保不住,可是,当这一刻,这一切真实发生之后,当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种失去至亲骨肉的痛楚,那种生生的将孩子从她的体内剥离的痛楚……夏以沫却还是不能够接受……“我的孩子……”

女子神情恍惚,喃喃低语,“我的孩子……真的没有了吗?……”

夏以沫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

她多想这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令人撕心裂肺的噩梦……她多想她能够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没有改变过,她的孩子还在……翠微也还在……可是,现实却是如此的残忍。

她的孩子,真真切切的没有了……再也不会回来……这个事实,就像是一把钝刀子一样,一下一下的割在夏以沫的身上,锥心刺骨,……她宁肯它能够一下子致命,也好过这样千刀万剐般凌迟的痛楚……望着她这样的痛苦,宇文熠城心中更是一片惨然。

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安慰她,该怎样才能让她不这么难受,他只能紧紧拥她入怀,将她紧紧抱住,苦涩嗓音,在她耳边,一声一声的低诉着,“没事的,没事的……夏以沫,很快就会没事的……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还有我……”

他紧紧抱着她,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倾诉着,那样焦切,又是那样的凄苦。

他说,会没事的,很快就会没事的……他说,她还有他,他会一直在她身边……是这样的吗?一切都会没事吗?一切都会真的好起来吗?

可是,她失去的孩子,却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一刹那间,所有浮在心头的惨痛,仿佛随着这个念头,一下子落到了实处,如同一柄磨的锋锐的利剑,直抵灵魂的最深处,将夏以沫所有隐忍的痛楚,都毫不留情的逼了出来……痛,铺天盖地般的惨痛,如同漫延的潮水一般,无孔不入的淌进四肢百骸之中,渗进骨缝里,像是要将人生生的撕碎了一样。

夏以沫怔怔的伏在男人的肩头,良久,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流下,接着是极低的抽泣,又是良久,终于哇一声大哭出来,哭的非常伤心……就像是要将所有的痛楚,都一并哭出来一般……宇文熠城紧紧抱着她,俊容苍白,一双墨眸里,尽是隐忍的惨痛。他紧紧抱着她,任由她在他怀中,哭的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幼童……窗外,昏暗天色正一点点的亮起来。柳絮般的大雪,却还在不知疲倦的飘洒着,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茫茫的雪色里。

放眼望去,一片惨白。

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

当终于等到宇文熠城推开延禧宫的大门之时,阮迎霜整个人都尽是难掩的激动与欣喜若狂……如同翩飞的蝴蝶一般,在见到男人的刹那,阮迎霜就迫不及待的飞扑了过去,双手紧紧缠住男人劲痩的腰身,整个人都撒娇般的埋进了他的怀抱之中,妩媚嗓音,又是迫切,又是委屈,娇声道,“熠城大哥,你终于来了……霜儿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呢……”

说话间,阮迎霜不禁将近在咫尺的男人,缠的更紧,一举一动,尽显小女子的情态。

此时此刻,对她来说,宇文熠城能够出现在她的宫中,实是巨大的一个惊喜……自从那日,他将自己软禁在延禧宫之后,他就再没来看过她一眼……幸好,这些日子以来,她一次又一次的派宫女去请他,终于,在今天,她等到了他……可见,他的心中,还是有她的……即便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还是不忍心真的太过苛责自己的……一念及此,阮迎霜心中的得意更甚,越发的缠住近在咫尺的男子。

男人清清冷冷的嗓音,却在她的头顶,毫无情绪的响起,“放开……”

阮迎霜心底骤然咯噔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在他怀中仰起头,怔怔的望向他。

宇文熠城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仍是冷淡的没有半丝温度的两个字眼,“放开……”

这一次,阮迎霜听清了,却是愈加的不能置信,以及不能接受,“熠城大哥……”

女子似乎极羞怒又极委屈,不满的唤道。

下一秒,宇文熠城一把将她推了开来……

男人墨黑的瞳底,这一刻,尽是毫不遮掩的厌恶与冰冷,就仿佛那不知死活的缠住他的女子,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毒蛇一般,让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被蓦地一把推开,阮迎霜短暂的讶然之后,却只觉得巨大的羞愤,扬声质问,“熠城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到此刻,她也不能相信,宇文熠城竟将她推了开来……自她进宫以来,这个男人待她,虽比不上夏以沫或者上官翎雪,但却也向来是温柔缱绻,耐心周全……也因此,阮迎霜一直相信,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令她有恃无恐……所以,此时此刻,男人这突如其来的冷漠与疏离,要她如何接受?

“熠城大哥,你该不会是为着沫儿姐姐小产的事情,还在怪霜儿吧?”

阮迎霜稍一反应,就明白了宇文熠城何以会突然之间对她这样冷淡。可是,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却只让女子心中更加的怨恨与妒忌。

尤其是看到宇文熠城在她口中提到夏以沫小产之事的时候,一双清俊眼眸里,瞬时抹过的一道锐利浮光,只令阮迎霜瞧得异常刺眼,心底那股浓烈的妒恨之感,也如同燎原的野火一般,迅速溢满整个心头。

“霜儿只不过是将翠微那个贱婢遇袭的事情,好心告诉了沫儿姐姐……谁知道,她会那样激动,最后还……”

阮迎霜眼底毫不遮掩的划过丝丝的怨毒,想到夏以沫真的因此小产这件事,她就难掩的幸灾乐祸。

女子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下去,一抬眸间,却蓦地触到了男人射向她的冰冷视线,那样幽邃寒凉的眼光,落在阮迎霜的身上,只让她心底不由的掠起阵阵的不安。

却让她越发的不甘心起来。

阮迎霜咬了咬一口银牙,脖子一梗,就要继续说下去,宇文熠城却仿佛早已不耐烦听到她的声音,在她出声之前,已是冷冷开口,说的是,“袭击谷风和翠微的那群山匪,是你命人假扮的吗?”

男人清冷嗓音,仿佛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却如同磨的锋锐的刀刃一般,蓦地划破满室死寂的空气。

阮迎霜听他陡然提到这件事,心中遂是狠狠咯噔了一下。但一转念之间,却咬牙忍了住。

她本就没想过,自己派人假扮山匪,刺杀那个贱婢的事情,能够瞒过眼前的男人……既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她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所以,阮迎霜毫不迟疑的就道,“没错,是妾身命人扮成山匪,去杀那个贱婢的……”

她精致脸容上,丝毫没有被人揭穿杀人之事的恐慌或者愧疚,甚至觉得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一双春水般的眸子里,更尽是掩也掩不住的一腔怨毒与仇恨,衬得她如花朵般娇艳的一张脸容,有一种扭曲的可怖,柔媚嗓音,如同毒蛇吐信,沙沙作响,“……那个贱婢,是她害死妾身腹中的龙裔的……熠城大哥,霜儿想要杀了她,替自己的孩儿报仇,难道有错吗?……”

抬眸,女子殷切的望住对面的男人,希图从他的眼中,找到满满的认同。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的眼中心底,更是没有半分的悔意和内疚,她早已被怨毒和妒恨占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

“但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动手……”

宇文熠城眸如利剑,冰冷的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濯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瞳深处,隐忍着一抹藏得极深的杀气。男人薄唇微启,一字一顿的续道,“……更不该将他们如今生死未卜的消息,泄露给夏以沫……”

也许,在他的心底,始终更介意的是这一点吧?

若非面前的这个女人,故意将翠微和谷风摔落悬崖,凶多吉少的消息,告诉夏以沫,她腹中的孩儿……他们的孩儿,又怎么会没有保住?……一念及此,宇文熠城眸中的冷意更甚。如淬了剧毒的利刃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纵然那阮迎霜一向被骄纵惯了,此时此刻,瞧见他这样冰冷锐利的瞳色,心中也不由的隐隐升腾起几分不安来。

但一想到,面前的男人,之所以会用这样骇人的语气,对她说话,用这样骇人的眸光望着她,皆是因为那个缀锦阁里的夏以沫之后……阮迎霜心底对她的种种妒忌和怨毒,也就如同燎原的野火一般,越烧越旺,恨不能将夏以沫焚毁殆尽了去……“熠城大哥……”

阮迎霜泠泠抬起一双明眸,望向对面的男人,心底不甘与怨恨,尽数溢满在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里,“你只说霜儿不应该将那个贱婢遇袭的事情,泄露给沫儿姐姐……但是,当夏以沫纵容她那个贱婢,谋害妾身腹中的孩儿之时,她可有想过应不应该?……”

一想到她腹中的龙裔,是被夏以沫主仆害死的,阮迎霜就难掩心底的激荡,原本就被烈烈恨意蕴满的一双眸子,此时,更是一片血红,渗出几分骇人来。

宇文熠城听着她被一腔怨毒扯得有些变了调的嗓音,再望着她眼角眉梢之间满是的疯狂之色,瞳底难掩的掠过一抹厌恶。

那阮迎霜心中却犹不解气,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张嫣红似血的唇瓣,瞬时毫不掩饰的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恶毒的开口道,“幸好,皇天有眼,让那夏以沫如今也尝到了失去腹中孩儿的痛楚……真是报应啊,活该……”

一句话,尚未说完,一记耳光,却重重的甩在了她的脸上……清脆的耳光声,在一片死寂如坟墓的延禧宫里,显得异常清晰。

阮迎霜怔愣的捂住一片火辣的右脸,许久,都反应不过来。她怔怔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像是如何也不能置信,就在刚刚,这个男人,竟毫不留情的打了她……宇文熠城方方甩向她脸上的修长大掌,被他垂在衣袖里,紧握成拳,像是恨不能捏碎了一般……若非最后理智占了上风,方才的那一巴掌,他就不仅仅是甩在她脸上了……面前这个女人,她竟敢害死了夏以沫的孩儿,害死了他的孩儿……他杀了她,都不为过……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至少现在。

宇文熠城眼底抹过一丝锐利,嗜血杀机,一闪即逝。

右脸火辣辣的疼痛,阮迎霜纤纤玉手,不能置信的捂住方方被甩了一耳光的右脸,许久,却还是不能置信,“熠城大哥……你打了我?……”

眸底氤氲的泪水,被紧接着而来的一腔怨恨,满满的挤了开来,女子嗓音撕裂,如利刃刮着生锈的铁皮一般,极其刺耳的响起,“熠城大哥……你居然为着夏以沫那个贱人,打了我?……她算是什么东西?论家势、论身份地位,她哪里比得上我?……熠城大哥,你居然为了她,打我?……从小到大,连我大哥都没有打过我……”

这一刹那,阮迎霜的整颗心,都被宇文熠城竟然为着旁的女人打了她这件事而占满……她不能相信,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她更加不能接受……她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虽名为郡主,但因着阮元风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王,所以,在褚良国里,就连真正的公主,都比不过她的尊贵,即便阮元风有时候也会责怪她的任性,却从来不曾舍得动过她一根指头……但现在,她倾心爱慕着的一国之君,却毫不留情的重重甩了她一个耳光,且是为着夏以沫那个贱人……这一切,叫阮迎霜如何能忍?

“我要将这件事,告诉我大哥……我要让我大哥,为我讨还公道……”

阮迎霜一双眸子血红,被怒火烧的冲昏了理智的她,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着让面前的男人如何后悔……后悔打了她……宇文熠城却只冷冷瞧着她打算这就去写信通知阮元风的举动,清冽嗓音,凉薄一笑,“好啊……将这里的事情,全都告诉阮大将军……将你怎么派人将孤的侍卫和一个丫鬟,都逼死在崖边,将你是如何害得夏以沫小产的事情,全都告诉你的好大哥……”

阮迎霜心中陡的咯噔了一下,冷静了不少。

她了解她的大哥,虽然阮元风平日里极宠她,但是如果涉及大是大非的问题之时,他却也不会一味的纵容她……若真的被他知道,自己害得那夏以沫小产的话,他只怕也会不由的生气……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甘心。

就算她在这件事上真的有错的话,她也不信,一向疼她宠她的亲大哥,会为着夏以沫那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责罚于她,大不了被他数落几句罢了,到头来,大哥还是站在她一边的……这样一想,阮迎霜瞬时就不怕了,也更有底气。

女子趾高气昂的望向对面的男人,眉眼之间,是她一贯的骄纵,“熠城大哥,你就不怕,我大哥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知道了你是怎么对我的之后,会出兵攻打离国,为我讨还公道吗?……”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她是褚良国的郡主,她的大哥,乃是褚良国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王,光凭这一点,宇文熠城就不得不高看她几分……在这个时候,拿她大哥可能因此出兵攻打离国来说事儿,阮迎霜可谓志得意满,她盼望着见到,面前的这个男人,会为着顾忌她大哥,向她道歉,从今以后拼命的补偿于她的画面……她甚至是如此笃定的。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初初听到面前的女子拿阮元风出兵离国来威胁的刹那,宇文熠城心中不由的一动。

阮元风有多么的宠爱他这个妹妹,宇文熠城不是不知道。所以,当初他还会因为她的这一身份,纳了她为妃……若真的因为他打了她的缘故,阮元风出兵讨伐离国的话,这样的局面,非宇文熠城的本愿……可是,若战争势不可免的话,那么,就尽管来吧……眉目一凛,一刹那间,宇文熠城瞳底尽是戾气,一片濯黑,映着窗外墨染般的天色,一丝光亮也无。

只听男人回风旋雪般的嗓音,在冷寂如坟墓的宫殿里,蓦然响彻,说的是,“你尽管将这一切,告诉你大哥……孤倒要看看,阮大将军是否会真的为了你,挑起褚良国与离国的战争……”

男人语声一顿,一字一句,“如果褚良国与离国真的开战的话,那么,孤也只有全力以赴……”

宇文熠城面容冷峻,这一刻,他眸中戾气尽显,眉眼之间,却尽是身为一个帝王的强硬气势。

这样一个英伟的男子。他就像是自九天之上贬谪而来的高贵神祗一般,令人不自觉的就去仰慕与爱恋。

阮迎霜被他周身笼罩的强硬气势所摄,一时之间,只怔怔的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心中满满的全是他……从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起,阮迎霜就被他深深的吸引,对他一见钟情,所以,即便她大哥告诉她,他之所以愿意纳她为妃,也只不过是为着借助褚良国的兵力,对抗敌国罢了,但她还是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成为他的妃嫔之后,他也的确待她很好,温柔缠绵,耐心周全,令她不由的相信,他是喜欢她的……虽然,她也知道,她一时之间,可能比不上那上官翎雪和夏以沫,但阮迎霜相信,只要日子一长,总有一天,她会取代旁的女人在宇文熠城心目中的地位,让他只独宠自己一个人……所以,她才越发的不能忍受,他对夏以沫的那些纵容……也许在她心底,她也隐隐知道,宇文熠城对那夏以沫,是不一样的,所以,她才越发的妒忌她,越发的想要将她铲除,好取而代之……尤其是在她腹中的龙裔小产之后,她更是将一切的罪过,都算在了夏以沫头上……她要让她也尝尝那种失去至亲骨肉的痛苦……所幸的是,她终于达到了目的。当那天,亲眼看着她听到自己的丫鬟生死未卜那种担心焦切的模样,她心中当真是十分的解气,尤其是眼见着她以为那个贱婢的死亡,一时心中悲痛与激动,竟未能保住腹中的孩儿,阮迎霜更是觉得痛快……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宇文熠城竟会为着那个贱人,打了一耳光,而且还不顾可能挑起褚良国与离国的战争……这一刻,她不由的慌了……她做这么多,也只是想要留住宇文熠城罢了,如果,在这个时候,他真的宁愿褚良国与离国开战的话,那么,她还有什么希望呢?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阮迎霜心中便不由的滚过阵阵的后怕。

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心念一动,阮迎霜蓦地飞扑进男人的怀抱,双臂紧紧的缠住了他的腰身,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他的胸膛,难掩后怕的道,“熠城大哥……对不起,是霜儿的错……霜儿只是因为太过伤心自己腹中的龙裔小产,所以才会迁怒于沫儿姐姐的……我不是故意的……熠城大哥,你不要不理我……”

轻描淡写的将自己害得夏以沫腹中的孩儿未能保住一事揭了过去,阮迎霜此时此刻心心念念的惟有怎样令近在咫尺的男人消气这一件事上……她紧紧的抱着宇文熠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柔软的身子,似也情不自禁的轻颤起来,嗓音柔柔弱弱,带着哭腔一般,“熠城大哥……霜儿知道你为沫儿姐姐失去肚子里的龙裔难过,可是,霜儿的孩子,之前也没了……不管那个翠微是不是故意的,都是她害得霜儿小产……霜儿想要为我们的孩子报仇雪恨,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怕他会打断她一般,阮迎霜一口气的继续说下去,“……现在,那个翠微既然已经摔下了山崖……熠城大哥,霜儿答应你,无论那个翠微如今是生是死,以后霜儿都不再提及此事,好不好?……霜儿腹中的龙裔,既然已经失去了,霜儿以后也不会再追究任何人……”

女子妩媚婉转的嗓音,带着丝丝柔弱的哭腔一般,继续道,“熠城大哥,我们就当做这件事,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好不好?……霜儿方才说的都只不过是气话,霜儿不会将你打过我的事情,写信告诉我大哥的,更不会让我大哥出兵攻打离国,熠城大哥,你不用担心……”

女子似乎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说到后来,嗓音中竟不由的真带了几分哽咽,“熠城大哥……霜儿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以来,霜儿对你的心意,难道熠城大哥你还不明白吗?……熠城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打霜儿的那一巴掌,霜儿心里真的很难过,比杀了霜儿还难过……”

说着说着,阮迎霜竟真的嘤嘤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宇文熠城静静的听着她说出这么一大堆话来,由着她在他的怀中嘤嘤哭泣着,冷峻眉眼之中,一刹那间,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许久,男人清清冷冷的一把嗓音,方才在阮迎霜的头顶,沉沉响起,说的是,“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阮迎霜却如蒙大赦……她知道,宇文熠城这样说,就是将此事揭过了,他不会再追究夏以沫小产的事情……一瞬间,阮迎霜心中大喜。

她就知道,她的熠城大哥,舍不得处罚她的……至于那个夏以沫,既然她现在已经小产了,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她会慢慢的对付她……阮迎霜自认这一仗,自己大获全胜……虽然宇文熠城打了她一巴掌,但最终却还是没有再追究她,而夏以沫肚子里的那个贱种,也被她如愿以偿的害死了……算下来,还是她赢了……所以,这一刻,阮迎霜心底的志得意满,可想而知。

这样想着,阮迎霜也越发的向男人的怀抱蹭去。

宇文熠城任由她窝在他的怀中。没有推拒,也没有回抱。惟有一双古潭般幽邃的眸子,瞳底一片冷意。

……

地上一个硕大的银鎏金字双寿双耳鼎炉燃满着银丝细炭,将偌大的缀锦阁,都烘得暖洋洋的。

可是,夏以沫却仿佛还是觉得冷。

窝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实的锦被,锦被里还笼着汤婆子,可是,夏以沫却还是觉得冷。那些冷意,就像是从骨缝里钻出来的一般,如细绳一般紧紧的缠住她,令她挣不开也逃不掉。

这几天,一直寸步不离的在她身旁伺候的柔香,此时此刻,眼见着自家小姐仍旧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容,心中就是一酸。

“小姐……”

小丫鬟轻声劝慰道,“天色还早,你若是觉得累的话,就再睡会儿……太医说,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尽快养好身子……”

夏以沫心头一苦,她想说,就算养好了身子,又能怎样?她失去的孩子,也终究再也回不来了……可是,这些话,她不能说。这些日子,柔香在她身边伺候,自己已经够让她担心了,她不能再说这样的她,来让她再跟着她一块儿难过。

所以,夏以沫只是淡声道,“我没事儿,也不困……倒是你,柔香,这几天你一直在照顾我,都没睡好,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若有事情的话,我再叫你……”

柔香知道,小姐是心疼她,可是,越是这样,她心中越难过。自从小产之后,夏以沫只在宇文熠城面前哭过一次,这几天,就再也没有落一滴泪,大部分时间,她都一言不发,怔怔的坐在床上,一坐就是大半天,每日的饭菜,也只不过吃一两口罢了……这样的夏以沫,叫柔香怎么能够放得下心?

所以,听得她要打发自己去休息,柔香摇了摇头,“小姐,柔香不觉得累……”

语声一顿,终不由的道,“小姐,柔香知道你一时不能接受腹中孩儿小产的事实……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无能为力……柔香知道小姐伤心,可是,再怎么伤心,小姐也应该顾着自己的身子,否则,岂不是让那些一心想要害小姐的人,更痛快吗?……”

说到这儿,柔香心中也不由的掠过丝丝的恨意。那些害得她家小姐如此痛苦的人,那些害得她家小姐未能保住腹中皇嗣的人……若有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许是她这番话,起了作用,夏以沫一直有些恍惚的神情,在听到她说到最后一句之时,略动了动。

那些害得她腹中孩儿惨死的凶手,她何尝不恨毒了他们?阮迎霜首当其冲……或者根本不止阮迎霜,还有其他人,手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了她孩儿的血……她忘不掉,也不能忘。

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柔香立即继续劝道,“小姐,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你先养好身子……只有这样,将来咱们才能为翠微和小皇子,报仇雪恨……”

为翠微和她未出世的孩儿,报仇雪恨?

心底蓦然划过这个念头,夏以沫神思就是一震。

可是,要如何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呢?

要如何才能让那些伤害翠微、伤害她、伤害她腹中骨肉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要怎么做?

夏以沫不知道。

心中的恨意与疼痛,就像是拧成的两股绳一样,紧紧的缠住她,勒进她的血肉里,彻骨的疼。

柔香还想再劝,却突然听得几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守在殿外的小宫女的声音,随之传来,说的是,“娘娘……俪妃娘娘在外面求见……”

一腔苦痛之中,蓦地听到上官翎雪的名字,夏以沫心中不由的动了动。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自家小姐小产一事,与那俪妃娘娘有关,但柔香却深知,这件事,那俪妃娘娘定是脱不了干系?

这个时候,她又来见小姐,做什么?

她决不能让她再在这个时候,刺激她家小姐了……所以,柔香即刻道,“小姐,那上官翎雪此来,定是不怀好意,让奴婢去打发了她吧……”

夏以沫也清楚,那上官翎雪在这个时候来看她,绝对是别有用心,可是,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好怕她的呢?

“她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短短的沉吟过后,夏以沫哑声开口道。

她也想听听那上官翎雪还有什么话说。

柔香只得应了。

很快,上官翎雪就进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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