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山膏族派来窥探的人是黑大头和黑二头,这两位应该是猪头人中比较聪明机灵的家伙。尤其是那个问出了很多问题的黑二头,更是已懂得推理与反思,似乎对山膏族勾结流寇洗劫白溪村的事有不同的看法。
村民们今天没有操练战阵,那两个猪头人看见的应该只是拆房子,心中必定疑惑不解,不知道白溪村在干什么。假如他们将这个情况禀报给族长猪三闲,会不会引起猪头人的警觉,然后去向流寇通风报信呢?
白溪村的村民们信心满满,已经进入一种很亢奋的备战状态,灵宝一声令下,说拆房子也就拆了。可宝玉却知道,灵宝最担心的就是山膏族人的冲击,村民能不能挡得住,其实取决于那些妖族会来多少人。
在这里所有的人当中,只有宝玉有过与妖族大战的切身经历,假如山膏族也像当初的羽民族那样,集合所有的作战力量全力来袭。不用来太多,哪怕就是一百多位比野猪还要凶悍的猪头人,从那高坡上猛冲而下,白溪村恐怕也是挡不住的。
就算尽全力打退了猪头人,流寇也会趁虚而入,使村民们无暇兼顾陷入混乱。所以最好能摸清楚山膏族究竟有怎样的实力、打算集合多少人来偷袭。可是这些情况,目前是一无所知。
宝玉看了一眼沿着寨墙外那些被拆毁的房屋,又回头看着已陷入沉睡的村寨。眼前却莫名出现了火光冲天伴随着杀声与哭声的场景。他在元神定境中见过这一幕,便是清水氏城寨当年的惨遇。
这是他内心深处永远无法忘怀的经历。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不知为何,近几日看见白溪村的时候,他总是仿佛恍惚又看见当日清水氏城寨的景象。这并不是一种预感,而是一种内心深处的触动。宝玉对灵宝说,来到这里必然是心有所触,他也一样,否则又何必做这么多事情?
山膏族既然能派人来窥探白溪村,他和小天同样可以去窥探山膏族。虽然蛮荒深山中充满各种凶险,但别忘了他和小天同样也是来自于蛮荒。
想到这里他又走回了村寨,告诉灵宝,小天今天发现周围有人窥探,要加派人手守夜警戒,随时观察周围的动静,防止敌人突然出现。然后又说自己要去外面悄悄巡视一番。灵宝和田逍还没来得及叮嘱太多话,宝玉就带着小天离开了。
今天猪头人的窥探地点还是在那道高崖上,宝玉并不清楚山膏族的村寨在哪里,白溪村如今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以往都是那些猪头人主动下山到白溪村来交换物产,而白溪村的村民从未去过蛮荒中妖族的地盘。
但只要他们在这山中,想找就是能找到的。百年前白溪村出的那位老城主,不也是孤身一人到了山膏族的地盘,将他们的族长给训练了一顿吗?宝玉今天也要做同样的事情,而他身边还一个得力的帮手小天。
有两个猪头人今天来过,以小天的本事想追踪他们的行迹并不难。就算小天不是一位有修为的狗妖,恐怕也是世上最好的猎犬。自幼在蛮荒中跟随路村人狩猎足有十来年。
一般人绝不会在夜间行走山野,但宝玉和小天不一样,他们敏锐的神识足以察知周围的情形。长距离奔行,而且还要隐藏行迹尽量不被人发现,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些年来往与路村与太昊遗迹之间,山神一直都是这么要求的。
恐怕谁也想不到,一个孩子和一条狗,仅仅是追踪黑大头与黑二头留下的行迹,在黑暗中能以这么快的速度穿行蛮荒深山,夜半之前就已经摸到了山膏族的村寨附近。
这是一个寻常人很难到达的地方,在一片山谷中央隆起的高地上分布着不少房舍,乍一看显得乱糟糟的。他们的房屋有点像野兽的窝,以土垒或石块堆成圆形的一圈,但上面有屋顶,由茅草、兽皮、木板等各种东西铺搭而成。村寨周围并没有寨墙,却有一圈粗木搭成的围杆。
在村寨中央的空地以及前后围栏的两个开口处,夜间点燃了三个火堆。这是很多深山部族的原始习俗,而在这里还保留着。
在村寨中央那个最大的火堆旁,黑大头和黑二头正在汇报今天窥探到的情况。他们身前站着的就是族长猪三闲,这位猪头人的首领,身材不是想象中那样特别地魁梧高大。假如按照通常人的眼光,他应是山膏族中摸样相对最为俊俏的一位,但也还是猪头人的样子。
猪三闲的四肢比较长,身材比例比较匀称,站在那里虽不是异常壮硕,却显得很威武有气派,穿的衣服也与常人无异,显然是从白溪村那里交换来的。
猪三闲皱正眉问道:“你们看得清楚,白溪村在拆房子?”
黑大头:“是的,他们把寨墙外面那一圈房子都给拆了,搞得乱七八糟的。”
猪三闲:“他们为什么要拆自己的房子?”
黑大头将头摇得双耳直晃:“我怎么知道啊,又没法去问!”
猪三闲:“你就不能随机应变吗,怎么不能去问呢?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要去抢东西!”
黑二头弱弱的插话道:“会不会他们是听说了风声,拆房子想对付我们?”
黑大头反诘道:“想对付我们,拆自己家房子干什么?又不是到这里来拆房子!……再说了,他们怎会知道我们要去抢东西?我们又没有告诉他们!”
黑二头:“我们是没有告诉别人,可那些皮甲人呢?我们甚至连他们的身份都不知道,就知道约定好后天动手,可还不见他们的影子。我总觉得,那些皮甲人不是好东西……”
黑大头打断他道:“难道那些白溪村的人就是好东西了?”
猪三闲说道:“我们已经和那些皮甲人约定好,就不可言而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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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溪村这些年也太不像话了,早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我也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拆房子,可能是那些房子旧了,或者是离寨墙太近,怕人从屋顶上跳进去。
但不论他们有没有准备,我们就按照计划,集合一百名最强壮的族人,从高坡上直接冲进村子。每人背着两口大麻袋,抢了东西就从河边的寨门冲出来,他们也不可能拦得住。”
宝玉在村寨外的高处凝神细听,隐约也听清了几人的谈话内容,不禁暗暗吃惊。数一数村寨中的房屋,大致猜测一番,这个部族约有三百多接近四百位族人,除去老弱妇孺,猪三闲要带一百人去洗劫白溪村,也算是全力出动了。
假如这一百名族人折损大半,那么山膏族的下场就会与当初的羽民族一样,面临灭族之祸。
……
几位猪头人正在说话间,忽听村外远处有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喊道:“猪三闲,你出来!知不知道,山膏族将有灭族之祸!”
这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将那些猪头人给吓了一跳。在他们的记忆里,还从未听见过大半夜从村外传来的人声,也根本就没有外人曾到过这个地方。陡然传来这么一嗓子,谁知道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别的东西?简直太吓人了!再看黑二头,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少猪头人在睡梦中被惊醒,纷纷钻出屋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都带着惶恐不安的神色。宝玉也没想到,只不过是喊了一嗓子而已,却好像把他们都给吓着了。
就在这时,村寨的另一边突然闯进来一条狗。这狗是跃过围栏而入,进了村就纵身跳到了一户人家的屋顶上,四蹄发力一蹬,圆锥形的屋顶就被蹬散架了,木板和茅草落得到处都是。下面随即传来了惊呼声——屋子里还有人呢。
这条狗可真不消停,蹦得也非常高,四蹄蹬出带着惊人的力量,蹬翻了一座又一座屋顶,引发了一场大乱。
山膏族人纷纷惊呼道:“哪来的野狗,怎么进村了!它在捣乱拆房子,快抓住它!”
小天的动作十分灵活,绝不落地与那些猪头人纠缠,只是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狼藉。不仅如此,它还跳到猪圈里了。山膏族人的猪圈和他们的房屋差不多,都是用石块垒成的一圈矮墙,但上面并没有房顶,一侧有个栅栏门。
小天撞开了好几处猪圈的木栅,有很多猪跑了出来,还有的大猪受到了惊扰,直接跳出了矮墙。猪是一种比较凶的动物,山膏族人养的猎并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训化,还带着十足的野性,受到惊吓后在村中四蹄蹬地横冲直撞。
假如是在寻常村寨里,这个场面可能会造成极大的混乱和伤亡,还好山膏族人身强力壮,可以对付那些猪。族人们都跑出来四下里围堵乱跑的猪,而猪三闲已经腾空而起,越过好几座房舍去追小天,手中也抄起了武器。
小天就是来捣乱的,根本就没想和这些猪头人发生正面冲突,一见猪三闲动了,立刻就蹬翻一座屋顶跳出围栏就跑向了村外。那些猪头人刚开始被宝玉的声音给吓惊着了,小天趁机进村引发了一片混乱,他们又被激怒了。
受惊被激的猪头人果然很可怕,除了那些正在村中围堵猪的族人,有几十名最强悍的猪头人已经冲了出来追逐小天,猪三闲就跑在最前面。除了猪三闲是迈开双脚狂奔,其余人都是手脚着地发出怒吼,速度飞快声势吓人,口中伸出的獠牙闪着寒光。
宝玉看着小天朝自己这边跑来,心中也暗暗骇然。假如是三境八转高手猪三闲,率领一百名猪头人,以这种声势冲向白溪村,那些村民是肯定挡不住的。
那些猪头人的速度非常快,咬牙切齿追得越起劲,一路传来灌木被折断的声音,枝叶与土石横飞,但小天的速度更快。它穿过村外的一片灌木丛,冲上一面高坡,前方居然是一道断崖。
巴原周边一带的深山布满谷壑断崖,此处断崖虽不像路村外的那条深壑那么夸张,但也有好几丈宽、黑夜中显得深不见底。小天轻盈地纵身一跃就跳了过去,那些狂奔的猪头人纷纷收住脚步,以头拱地减速,在巨大的惯性下甚至刨出一条条浅沟,冲在前面的人差一点就摔下去了。
猪三闲跑得最快,他大喝一声腾空跃起,也追着小天跳过了断崖。断崖那边是一片较为平坦的开阔地,远处是密林,密林外又是高山陡坡。小天跑过开阔地却没有钻入密林,它转身站住了,回头挑衅似的还汪汪叫了几声。
原来是这条狗找着主人了撑腰了,有一个人站在密林边。黑暗中看不清面目,个子比猪三闲矮了两个头,正朗声喝道:“猪三闲,山膏族大祸临头了!我是来劝你的,还不放下武器,好好听我说话。”
听声音,正是刚才黑暗中喊话的那个人,猪三闲怒喝道:“原来是你在这里装神弄鬼,这条狗也是你养的,居然敢跑到山膏族来捣乱!”
猪三闲被气坏了。这附近没有别的部族,肯定是白溪村的人来捣乱,这些家伙也太欺负人了,放了条恶狗把村寨搞成这个样子!猪三闲怎么可能和宝玉好好说话,还有那么多族人就在断崖那边看着呢,他可是他们最崇拜的偶像——英明神武的族长!
猪三闲在族人中一直自诩长得最帅、最为聪慧有才,是这片蛮荒间百年间也难得一遇的天才。他身为族长拥有三境修为,无论站在哪里都是威武、英俊与智慧、勇猛的象征,迎接的皆是尊敬与崇拜的目光。真是既寂寞又骄傲啊!今天在族人们的注视下,他岂能不大展威风。
面前这小子居然带了条恶犬到山膏族的地盘来撒野,还躲在断崖这边,以为山膏族人没办法追过来。他猪三闲不就跳过来了嘛!心里这么想着,他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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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挥起手中的家伙向着宝玉凌空击出。
猪三闲的武器很怪,也算得上是一件中品宝具了。长长的木杆有鸡蛋粗细、一丈二尺多长,经过了法力炼制,坚韧而有弹性。顶端有两根一尺多长锋利的兽牙。向前弯曲如钩子一般,却不是绑在木杆上的,而是以法力炼制,直接嵌入木杆融为一体。
这件宝器平时可以当是当锄头用,刨起地来十分方便,一耙子下去就是一道深沟,地下有山薯什么的都能给挖出来,在狩猎时也非常好用。它是猪三闲以多年心血打造的得意之器,但用来与人斗法还是第一次,因为平时在蛮荒中也没有哪位修士来找他切磋。
二齿长耙挥出,竟然有两道凌厉的白光先声夺人激射而至,就像一头野猪挺着獠牙冲至,声势犀利无比。使出这一招的猪三闲自我感觉也是得意无比,而断崖那边的猪头人则齐声轰然喝彩。
这位猪头人族长的本事不小啊,但对面的小天却没什么害怕的样子,反而歪着脑袋露出兴灾乐祸的神情,仿佛在说——你要倒霉了!
宝玉站在那里没动,手中飞出一枚石头蛋,在空中竟也发出轰然之声,就如飞瀑注入深潭,盖过了那些猪头人的喝彩。石头蛋从那两道白光之间穿过,带着流水飞卷之力将白光击碎,在空中化为磨盘大小的光团,砰的一声打在了双齿之间那根木杆的顶端。
长耙是脱手飞出来的,竟被这一石头蛋给崩回去了,木杆啪的一下弹在猪三闲的脑门上。猪三闲被砸得有些发懵,但他的反应也很快,意识到今天遇到了高手,双手一招又将弹飞的二齿长耙抄在手中,向前疾冲抡耙横扫。
又听呯的一声,那枚石头蛋飞在空中一拐弯,仍然砸在两根长齿间木杆顶端的位置,力量就像一座小山的撞击,木杆疾颤将猪三闲震退了好几步。
猪三闲也有着猪头人的野性,此刻发了狠,狂吼着再次挥耙而上,弯齿间又有两道凌厉的白光劈出,飞旋着袭向宝玉本人。这飞旋的白光是他的天赋神通,宛如两根獠牙射出。
宝玉的石头蛋在空中盘旋一卷,无形的劲力击碎了两道白光,仍然又一次砸在长耙顶端。而且石头蛋攻击的角度非常巧妙、非常准,不论长耙从什么方向挥出,它都是凌空向下砸中,就像一座小山撞下来。
猪三闲一心想将宝玉掀翻在地,可不论他如何挥舞二齿长耙,却总是被石头蛋砸在同样的位置,震得他两臂发麻,就是冲不过去啊。而那石头蛋也不再发出光芒,就是飞空穿梭撞击,黑暗中只能凭神识感应,肉眼是看不清的。
断崖那边的猪头人还在欢呼喝彩,可是叫着叫着也觉着有点不太对劲。只见他们的族长威风凛凛地挥舞着武器,连声怒喝动作快的像一阵风,空中传来呯呯的撞击声,却不知道他在跟谁打架,而远方的那个人和那条狗就一直站在那里没动。
猪三闲不是想这么威风的在原地乱蹦,而是那枚石头蛋实在太厉害了。现在是他挥舞长耙运转御物之功,抵挡那枚石头蛋接连的攻击。
蹦来蹦去舞了半天长耙,猪三闲终于有点招架不住了,突然大喝一声向后蹦出两丈多远,长耙脱手飞出在空中盘旋直扫,两人以法宝凌空交击。
猪三闲已经没法再后退了,再退几步就得掉到断崖下面去,趁着这个功夫,猛然用力往地上踢了一脚,在身前扫出了一条沟。他所站之处浮土很浅,下面就是岩石,将自己的脚也踢得生疼,但有法力护体倒也没受伤。
这一脚踢出的碎石都飞了起来,向着宝玉呼啸砸去。空中的那枚石头蛋又再度光华大盛,重重的击在长耙上,竟将这件宝器击飞,远远的落在了断崖深壑中。紧接着石头蛋在空中画了个圈,又是一股如流水飞瀑般的旋转之力,将砸来的碎石都卷向了周围。
此时又听见一声震耳的巨吼,猪三闲全身的衣服都碎了,全身被一层红光包裹,手脚着地已经向着他直冲而来。
猪三闲因分心施展御物之功,踢起一片碎石击向宝玉,所以法宝被砸飞,脱离控制落到了深崖下。他求胜心切,终于施展了最厉害的绝技,这是异兽山膏的天赋神通。两根长长的獠牙带着锋锐之力,仿佛能将前进道路上的一切撕碎,那红光包裹的身体似无坚不摧。
见到猪三闲如此冲来,宝玉不慌不乱,他见过这种场面,那如小山般狂奔的犀渠兽可比猪三闲吓人多了。但低头伏地的猪三闲与犀渠兽不同,就是那么一团红光罩体,并未露出什么可攻击的破绽。
宝玉的石头蛋也化为一团光芒砸了过去,攻击位置应该正是猪三闲的前额,却没有真正打中他的身体,被包裹他的那一层红光挡住了。猪三闲身下以及周围的杂草土石陡然飞溅而出,前冲之势顿了顿,但仍然手足蹬地冲来。
不愧是得自异兽祖先的天赋神通啊,不仅仗着皮糙肉厚筋骨强悍,而且周身神气凝为一体,运转法力成为护体红光,石头蛋打在红光上,力量传到了他脚下的地面,这一击竟没有破得了猪三闲的护体神通。
宝玉刚才和猪三闲的那一番激斗,倒不是故意逗这个猪头人挥舞着长杆跳舞,因为他并不想取猪三闲的性命,只打算先将其揍趴下再好好说话。不料这个猪头人却越斗越凶悍,最后竟使出了这么蛮横的手段。
宝玉想破他的天赋神通倒也不是不行,但猪三闲冲来的速度太快,在其撞到自己之前当然是来不及了。假如换一个人肯定会飞速后退或闪避,但宝玉却仍然没动,石头蛋被弹飞了也没再管,伸手从从背后抄出一根棍子来。
这根棍子细长而有弹性,黑暗中看不清颜色,正是一根五色神莲的长茎。宝玉并没有挥棍去打冲来的猪三闲,而是将这根细长的棍子斜插向身前的地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