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陈义天从饭店出来,从脸及眼皆染着红晕,步子稍许踉跄。于夏急忙扶住他:“天爷,慢点,我送你回去。”陈义天从他手里挣脱开,喷着酒气,道:“不,不用,我没事。太晚了,你自己回,我找你嫂子去。”陈义天一边说,一边招来路边候着的黄包车,直接就往车座上栽,于夏一把拉住他,免了他摔倒的尴尬。陈义天很生气,恩将仇报地狠推了于夏一把,怒道:“我没事!你走!”然后,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座。于夏赶紧给车师傅说了地址,自己仍然不放心地开着车跟在黄包车后头。
夜风轻拂,坐在车上的陈义天渐渐醒了酒,脑袋有些痛,从衣兜里掏出烟来,要师傅在避风出停下来,自己划了根火柴,点了烟。不明就里的于夏急忙赶上来。陈义天盯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跟在后头?我没事,抽支烟。”于夏见他已经清醒,也不再坚持,开车回了荔枝湾别墅。
带着星光夜露,陈义天扭开房门的锁扣,呵哒,陆达慧腾地从床上坐起,掌心雷直对门口。
陈义天举起双手,笑道:“按常理,这时候,小说里的女主角不是应该哭着扑进男主角的怀里吗?”
陆达慧没说话,把枪塞回枕头,慢腾腾地背对他躺下,闭眼继续睡。陈义天嘴角噙着笑,心里却有一些苦。
她和他刚重逢时就是这样,生活逼着她连睡觉都时刻保持警惕,后来在他的照顾下,才渐渐放下心防,一睡着打雷都吵不醒。那时候,他笑话她,若有一天她惹他生气,他就趁她睡着,把她抱出去卖了。好啊、好啊,她不以为然,攀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地同意。他吻着她脸上眼梢的笑,心里暗暗发誓,要护她一世安然,要她一直都这样没心没肺地笑。可是现在,她在枕头下又藏了枪——那把自己送的掌心雷;又是这么连睡觉都在担着心。
陈义天坐到床边,手指蹭着她的脸,笑道:“符老头这里安全得很,你好好睡觉就好。”见她仍然不理自己,又道,“我们明天就回去。”
闻言,陆达慧果真转过身来面对他,却还是闭着眼,鼻音瓮瓮地道:“你事情都办完了?”
“嗯。”陈义天见她头发乱蓬蓬地半遮着脸,睡眼惺忪,煞是可爱,忍不住俯下身想亲她。
“走开!”陆达慧皱起脸,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不许拿你那些小情人的臭气来熏我!”
陈义天忙坐直身子,扯过自己的衣领闻了闻,笑道:“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哪里还有别的女人。可不能当着我儿子的面,坏我的名声。”
“哼!”
“今晚上良浩请客,到了才知道是个花局,我总不能立刻就走吧。我保证,我正眼都没瞧那些女人,只是吃饭,吃完就回来。”
“斜眼儿瞧呗。”
“斜眼都不瞧,又没你长得好看。”
“哼、哼,既然没瞧,你怎么知道没我好看?这要是比我好看,那你就‘瞧’过去了?”说道“瞧”字,陆达慧咬牙切齿。
“这......”陈义天直觉掉进了坑,搔搔脑袋,闷声不吭地去冲凉。
陆达慧眯着眼,见他一脸挫败的样子,不厚道地捂住嘴嗤嗤笑,谁让他吵了自己的好梦呢。
烟气、酒气、脂粉气,一洗而尽,只剩淡淡地柠檬香。“慧慧,我真没有......”陈义天意欲继续解释。陆达慧抬起手,轻压他的唇,淡笑道:“刚刚逗你玩的。我对你有信心,我对自己也有信心。诶,你儿子今天踢我了。”陈义天本欲敲她脑袋的手,顿在半空,整个人像被点了穴,表情也凝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嘿嘿傻笑。傻笑了好几声,才又傻不啦叽地坐起来,瞪着陆达慧的肚子,怒道:“臭小子,不准踢你妈妈!有本事出来,咱爷俩单挑!”陆达慧翻了一个白眼,转身背对他,命令道:“傻爹,睡觉!”
迷糊之中才又想起,今天有人跟踪的事忘了说。“明天一定记着说。”陆达慧心里暗道,然后就不记事地睡了过去。
............
陆达慧和魏瑾萱在逛街,手挽着手。陆达慧指着一处窗口,对魏瑾萱道:“喏,以前我就住那里。陈义天死皮赖脸在那里住过一晚。”
“上去看看。”魏瑾萱怂恿道。
上了楼,门半开,陆达慧走进去,魏瑾萱却不见了,陆达生坐在沙发上。陆达慧环顾客厅,房子怎么就变成上九路的小洋楼了。似乎有什么不对,陆达慧仔细想,又想不到什么,只好对陆达生笑。
“慧慧,给你,我帮你重新打磨好了。”陆达生把匕首递给陆达慧。
匕首打磨得很好,寒光迫人。陆达慧心里很是欢喜,笑着上去拿匕首,陆达生意外地也对她展露笑颜,在她的手快触到匕首时,却突然刀锋向内,猛地向自己心脏一戳——
“达生!”陆达慧脸色骤然变冷,大声惊叫。
............
“慧慧,怎么了?做噩梦了?”
陆达慧喘着大气,睁开眼,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陈义天,我梦到达生了。”
“你自己也说是噩梦,没事了,没事了。嗯?”陈义天半探起来,给她擦拭额头的汗。
陆达慧笨拙地翻了个身,面对陈义天,望着他的眼睛,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达生葬在哪里吗?我们,明天去看看他好吗?”
“我听说,他们把他的骨灰撒进流溪河了。”
“嗯。”陆达慧隐约记得陆达生说过他的老家在从化,但不是很肯定。她能确定的是,陆达生不只一次说过,希望自己死后不被扔进乱坟岗,“一把火烧了,扔河里吧。这样,即使这辈子肮脏不堪,死了也可以干干净净”。
陈义天以为陆达慧在为不能祭拜陆达生而神伤,安慰道:“要不然,明天我们去莱克看看。毕竟,那里有很多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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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面还和以前一样,绿树成荫、闲适惬意,不过一条短短的桥,便把广州划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莱克咖啡馆还在营业。陆达慧站在门口,伸出手,在触到门框时,又突然顿住——她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陆达慧似乎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正在她犹豫不决时,大门由里拉开,侍应站在门边,躬身欢迎。陆达慧仔细看了看,是一张年轻的,她不熟悉的脸。
陆达慧和陈义天坐进了以前陆达生特意为她留的包间。一杯拿铁,一块奶油蛋糕。并没有吃,她本来就不爱吃,况且现在还有身孕。
及埋单快走到门口时,一个灰发绿眼的老外追出来,用变调的中文跟他们打招呼:“请等等。”
“有事吗?”陆达慧眼里闪过一线光彩,她以为是有转机,有人把陆达生偷偷安葬。
“是的,太太。我是这里的老板,我想问,我们的咖啡和蛋糕有问题吗?我看你,一口都没吃。”
“你是这里的老板?”陆达慧有些茫然,莱克是血狼的产业。
“是的。年初才盘下来,原来的老板移民了,你知道现在你们中国的时局......”
陆达慧没有理会老板的话,在陈义天的搀扶下离开。刚进门时,陆达慧就发现咖啡馆里的侍者已经都换了,心理有准备,所以并不哀伤。以前把逃离当作奢求,当真得离开后,又有淡淡地怀念。陆达慧知道,只是怀念,自己并不想回到原来的生活,她现在很幸福,她一直相信,上天会给最好的安排——陈义天。
从沙面出来,陈义天又开车带她去上九路的小洋楼。房子已经易主,房主叫段希安,不在家。陈义天在门房的诧异中,递了一张名片给他,请他转告,等段先生回来后,给自己电话。
俩人怏怏离开。
“还想去哪里?”陈义天问道。
“吃饭。我想吃海鲜,大龙虾。”再没心情去找什么,肚子饿是重点。
“孕妇能吃海鲜吗?”陈义天随口一说。
陆达慧睨了他一眼,他立刻改口赔笑道:“海鲜、海鲜,我们去吃焗龙虾、姜汁扇贝、炒蛤蜊、清蒸石斑、浇汁鲍鱼......喂!我开车!你、你打我干嘛!”
陆达慧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在陈义天的手臂、肩膀、脸上:“我三分饿被你说得十分饿!你赔我!”
在流星雨般的拳头下,陈义天把车子停在路边,侧身抓住陆达慧作怪的手,埋首覆住她的唇,给了她一个缠绵悠长的吻,在她气喘吁吁、惊魂未定时,痞笑道:“足量赔付。好了,坐好,我们去吃饭。”
一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陆达慧回过神,车子已经又出发了。直到进饭店,点好菜,陆达慧脸上的红晕都没有消退。
虽然吵嚷着要吃海鲜,可菜上来时,陆达慧又变了心思,抱着原本应该属于陈义天的整只的柱候焗乳鸽,心无旁骛地一个劲吃。她吃得咂舌吮指、意犹未尽。不仅一张小嘴油乎乎,腮帮子也未能幸免于难;筷子已经不能满足于她,直接上双手,虽然一开始她还企图装装淑女,只动用拇指和食指,优雅地撕下小块小块的鸽子肉,塞进嘴里,可到最后,当鸽子只剩下鸽架时,她意犹未尽地把指头含进嘴里,咂舌吮指,一脸的满足。
陈义天无奈地扶额看着她,直到看她完全没有放过自己手指头的样子,不得不开口提醒道:“再点一只吧。”
“唔、唔,够了、够了,好撑。”陆达慧拨浪鼓地摇着脑袋。
“手、脸,快去洗洗。”陈义天实在是看不下去,挥手赶她去卫生间。
“又不是我要吃,是你儿子想吃。其实我是要吃龙虾的。”陆达慧嘟嘟囔囔离开座位,很是委屈。
出了饭店,陈义天想她一上午都在外头奔波,舍不得再让她坐长途车回香港,便象征性地问道:“接下来去哪里?”以为她会要求回符宅休息,谁知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央求带她去荔湾泛湖。
“不累吗?”陈义天理了理她耳边的乱发。
“有你陪,就不累。”陆达慧笑得很甜美。时局越来越乱,这一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荔湾,她为他卸下心防的地方。
“走吧,要是累了,回别墅休息,也方便。”陈义天总是不能抗拒她的笑。
到了荔湾,还没上船,陆达慧看到有挑担卖伦教糕的,拉着陈义天,要他去买。
“符老头刻薄你?这才几天,瞧把你饿的。”陈义天怪异地看着她,从吃完午饭到现在,还不到一小时。
陆达慧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少吃多餐的。”
少吃——多餐——
鸽子虽不大,可午饭又不是只吃了一只鸽子。陈义天嘴角抽搐,认命地去给她买伦教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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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舟在荷花丛里,莲蓬正打头,俩人促膝而坐。陈义天划桨,陆达慧则掰下一朵莲房,取出莲子,剥莲衣、抽莲心,然后一颗颗地喂给他吃。
“莲子心收起来做什么?”陈义天见她把取出的莲心收进手帕里,奇怪地问道。
“晒干了给你泡水喝。”陆达慧笑道。
“好好的,喝这个干什么?”
“喝这个晚上容易睡。”
“嗯?”陈义天愣了一下,笑着辩解道:“昨晚上是喝了酒。”
陆达慧没理他,剥莲子的神情专注又可爱。陈义天紧紧盯着她看,忘了手上的桨,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陆达慧不明就里地抬头看他,他才晃过神来,尴尬笑道:“回去吧,太阳毒。”
陈义天总是怕她辛苦,直接开车回别墅。别墅离荔枝湾很近,走路也只要十来分钟。陈义天是正确的,在车上,陆达慧就昏昏欲睡。到了别墅门口,陈义天便不顾她的惊呼,抱她上了楼。
傍晚,龙王回来时,看到陈义天,愣了一下:“你不是回香港了吗?”
陈义天看看楼上,道:“有点私事耽搁了,明天回。怎么样?”
龙王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楼上,压低声音道:“一切顺利。不过,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谁?”
“佐藤。他还记得去年大烟的事,要不是鞠良浩像哈巴狗似地在他跟前摇,他肯定早扑过来剥我的皮了。”
陈义天皱起眉头:“我只知道良浩跟石泉走得近,没想到他现在直接跟日本人搅一起了。”
“应该也是石泉牵的线。这小半年,鞠良浩的纺织厂吞并了另外几家,现在在广东是数一数二,就是佐藤在背后给他撑得腰。这小子现在是不可一世的感觉,想当工商联会的主席。”龙王说完,看了看陈义天的表情。
陈义天笑了:“我说嘞。昨晚的花局,他一个劲地诓我把现在的主席挤兑下去。这我要是着了道,他就坐山观虎斗;我要不着道,他就拉我捧他上位。诶,想办法诈他一笔。”
“没问题。”龙王笑得很无良。
说话间,陆达慧下了楼,看到龙王,脸上立刻堆起了笑:“诶,龙王,瑾萱呢?”龙王一呆,看向陈义天。陈义天嘿嘿假笑两声,假装没看到龙王,跑上去扶她。
“饿吗?”陈义天把话题带开。
“有点。吃什么啊?”一说到吃,陆达慧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出去吃吧,这里什么都没有。”陈义天道。
“嗯。叫上瑾萱她们吧,人多好点菜。”陆达慧又绕回原点。
“她们吃饭早,这个点应该早吃过了。”龙王看看表,拒绝道。
这个拒绝让陆达慧心里有点小窃喜,看来龙王还是对魏瑾萱有点意思嘛,要不然怎么会连人家饮食作息时间都有留心呢。坐上车往饭店走时,突然想起被跟踪一事,便添油加醋地对龙王说了。陈义天一听紧张大发,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地问有没有事。被问急了,陆达慧挠了他一爪子,喝道:“有事我会坐这里!”说完,又对开车的龙王,一脸谄笑道,“用符坚的人不如用自己人,自己人可靠。而且,哇,瑾萱要是知道你暗中保护她,她一定会感动哭的。”
魏瑾萱会不会感动,不知道。陆达慧已经被自己设计的英雄救美感动得心肝寸断了。龙王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陈义天,陈义天半搂着陆达慧,满眼的歉意。
饭后,陆达慧才想起况豹来。
“况豹送货去雾岭。走吧,回符老头子那里。太晚回去,老爷子会担心。”陈义天没作解释。
把龙王送回别墅,二人往东山符宅去。
车子在马路上平稳滑行,夜风习习。
“小心!”陈义天突然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抱住陆达慧的头压在自己腿上。光亮一闪,车子失控向路边的街沿撞了过去。一颗子弹击中了左前轱辘——陈义天的心跟风一样凉,护住陆达慧的手起了一层薄汗,只有一支枪,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他要怎么样才能保住陆达慧?
“我掩护你。”陆达慧小声道,怀着身孕,手无防身之器,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必死无疑,但无论如何,也要保证陈义天的安全。
短短的两三秒,陈义天和陆达慧各自想了千百种逃脱方法,这些方法里他们都忘了自己。但是,枪声并没有再响,陈义天继续护住陆达慧,自己则从车里抬起了头。
车头不远,一个男人在黑暗中,举着枪,枪口正对陈义天。
“坐在车里别乱动。”陈义天低声嘱咐陆达慧,自己下车。举枪的男人没有阻止陈义天的动作。
“你是谁?”陈义天站在车边,问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又为何让我打电话给你呢?”男人笑道。
“段——希——安——”陈义天有些犹疑。
段希安扬起肯定的笑,好似他和他们是多年的好友;手上的枪却还是稳稳地指向陈义天。
陆达慧坐在车里,定定地看着在暮霭中的男人——段希安——她搜肠刮肚,想不出有这么个人——总不能因为递了一张名片,而招来一只枪吧。
“你和达生是什么关系?”陆达慧只能想到这个可能,她不顾陈义天的嘱咐,下车站到他身边。
“我哥哥。”段希安道。
陆达慧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要为陆达生讨说法的:“他可从来没跟我说过有你这么个弟弟,你别认错亲,报错仇了。”
听闻陆达慧的话,段希安的手微微抖了抖,目光看向她,冷冷道:“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把心放在他身上。”
陆达慧有些汗颜。这个段希安说的是真的吗?她现在也不确定了,如果她是真得爱陆达生,又怎会那么快把心交给陈义天;如果不爱,又怎会为达生伤心。
段希安见陆达慧神色有变,心里甚是高兴;陈义天却神情凝重,他不喜欢别的男人影响陆达慧的心情,特别还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别紧张啊。”段希安语调轻松愉快,说完竟然忍不住吹起了口哨。这种口哨声很特别,学的是鹧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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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咕——咕——咕咕——咕——”
“为什么总是孤?”
“因为我们都是孤独的人。”笑容很淡,淡得像天边的一丝风。这个笑容的主人,抬起手,在陆达慧的头顶上方顿了一下,又缓缓收起,目视前方,缓缓而道,“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又听鹧鸪啼遍了,短长亭。”
“啊?”
“我刚刚学的,就是这鹧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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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涌来。第一个在她面前学鹧鸪声的是陆达生,他说是跟耀如学的;他说约时间让她和耀如见面,可命运总叫俩人擦肩而过。
“耀如!”陆达慧脱口而叫。
“血狼的?”陈义天侧目而视。
“嗯。不过他们耀字辈的,我只见过耀兴。达生以前约过他和我见面,但每次总有突发事件。”陆达慧回望他道。
当陆达慧脱口叫耀如时,他的心不再平静,而当陆达慧和陈义天对话,无视他时,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烦躁。就在他枪、心、手最不统一的时候,陆达慧突然踢起脚边的石子,向耀如,也就是段希安的手臂袭去。
如果......
如果陆达慧没有怀孕,如果她的身手还一如既往地像以前,那么这一脚,即使没有对对方造成伤害,也必能扰乱对方,给自己找到下手的机会。
可惜......
陆达慧现在是挺着大肚子,而且被陈义天悉心照顾得连她拿一支针都怕把她累着;所以,那颗小石子只是带着些许的微尘,小小跃起,就滴溜溜地顺着路边滚了过去。
陆达慧还来不及懊恼,一个人影就飞扑向她,从后面把她整个儿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背朝向冰冷的枪。
枪声响起,一声闷哼,子弹从陆达慧发梢擦过......
“陈——义——天——”陆达慧失声哭叫。
“我没事。”陈义天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
“哼!”耀如嗤鼻一笑,冷冷道,“不好意思,刚刚我的枪打偏了。师姐,你来教教我该怎么开枪,好吗?”
陆达慧早从陈义天怀里站了出来,陈义天的肩膀被子弹擦中,丝丝鲜血渗透出来。
“好啊,我教你。”陆达慧甜甜一笑,眼眸骤然变冷。
“慧慧,不许乱来!”陈义天厉声喝道。
陆达慧恍若未闻:“你不就想给达生报仇吗?我告诉你怎么开枪。这里!”陆达慧指着自己的眉心,“只要你食指一扣,万事就都到此结束!”话音刚落,子弹在陆达慧脚前一厘米的地上穿了一个洞,耀如随即淹没进夜色中,空气里只留着他的话,“留好你的命。”
“他是跟踪我和瑾萱的人。”看着耀如的背影,陆达慧呆呆道。
陈义天没管这些,拉着陆达慧上下打量,急切地问道:“有没有受伤、有没受伤,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倒是说话啊,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是你受伤了。”因为害怕,陆达慧的眼里泛着泪。
“只是擦破点皮。”陈义天抱着陆达慧的脑袋,吻着她的眼,自己的眼泪就开始止不住地往下落,还偏笑话她,“刚刚不是挺大胆的吗?”
陆达慧被他的泪,弄得脸上湿乎乎地难受,推开他,道“没有,不过也是一赌。他要是真有心要杀我们,刚刚才不会打偏。我们血狼没那么弱。”
陈义天没回嘴,只是笑,笑着笑着,一把拦腰横抱起陆达慧。
“陈义天,你的手!”陆达慧惊叫起来。
“说过了,是擦伤。”陈义天压根儿就不打算理会。
陈义天抱着陆达慧转过一个路口,又走了十来分钟,终于看到了黄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