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
石烈走在阴暗狭窄的密道内,打开尽头的玄精铁门,视野豁然开阔。
百丈大小的密室内,整齐的摆放着十四个玄青玉架,上面堆满了灵药、灵材、符箓、灵器、阵盘,全都是品阶极高的宝物,价值不菲。
石烈拿起一柄玉如意,目光温柔,仿佛抚摸着美人的手臂。
这里的财富,是他三十多年的积累。只有每月下来添置或者清点的时候,他才能在被抛弃的孤寂中感受到一丝慰藉。
“二公子即将参加太玄宗的入门考核,若是把这些资源送过去,应该能让我重回宗族族谱吧?”
就在石烈沉浸在憧憬中时,一柄血色长刀,毫无征兆的从房顶闪现,对准他的脑袋劈落而下!
“找死!”石烈惊怒交加,周身金光流转,灿若琉璃,双手紧握,拳罡猛烈,一拳震飞长刀,一拳击退刺客。
但是,不等他挥拳追杀,阵阵嗡鸣从墙角传来。紧接着,数以千计的银尾蜂聚拢在一起,如潮水般向他淹没而来。
银尾蜂虽是一阶妖虫,但族群数量庞大,身体坚若精铁,尾针含有猛烈剧毒,可腐化肉身,侵蚀神魂,是低阶妖兽中极为难缠的一种。尤其在这狭小的密室中,想利用速度躲避都难!
最重要的是,对方不仅悄无声息的埋伏在密室内,还布局严密,显然是对他了解甚多,有备而来!
但多年的厮杀经验,让石烈很快平静下来,立刻双手结印,拍打在阔背长刀上,以神魂为引,自爆本命灵器,为自己争取时间。
长刀崩碎,释放狂暴灵力,残片四射,击溃了蜂群的阵型。但就在石烈准备逃走时,却发现密道的石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
原本安放宝物的坚固密室,在这一刻,成了催命般的牢笼。
与此同时,死伤惨重的蜂群暴动起来,在蜂王尖锐的嘶鸣中,如一只只利箭,悍不畏死的向石烈扑去。
石烈睚眦欲裂,大喝一声,取出一杆丈二长枪,双手持枪挥舞,犹如蛟龙出海,残影重重,绞杀逼近的银尾蜂。
银尾蜂陨落如雨,残肢断骸在地板上铺了一层,在付出巨大的伤亡后,最终在石烈身上留下了七八根毒针。
不过,失去毒针或者重伤的银尾蜂,自知生命将要走到尽头,在蜂王尖锐的嘶鸣中,全部自爆妖丹,让石烈艰难维持的防御,雪上加霜。
厮杀在持续,庞大的蜂群急剧缩小,石烈身体摇晃,渐渐不支。
就在这时,隐藏在玉架后面的黑衣青年,手持长刀,一言不发,身影如鬼魅飘忽,再度冲杀了过去。
若是在往日,这种初入观海境的小蟊贼,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但在此时,看着不断逼近的身影,石烈眼中满是悲愤,强行调动体内残余的元力,化掌为拳,以血肉之躯,硬撼长刀的锋芒!
悲愤之余,更有悲凉!
自己堂堂观海境圆满修为的武者,竟然在自己的藏宝密室,被一个小小的刺客逼到了这种地步,甚至有可能成为妖虫的血食,怎是凄惨可以形容。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石烈几乎魂飞魄散,尖叫道:“噬魂……”
只见一抹幽光,瞬间突破他的防御,在石烈极度惊骇和恐惧的眼神中,没入他的眉心。
石烈神色呆滞,两眼空洞无神,体内元力运转,也出现停滞。
刹那间,无数银尾蜂将他包裹,啃食他的血肉。
“啊……”
模糊血肉的身影在地面翻滚,发出凄厉的哀嚎。
他的下半身迅速消失,上半身只余一小半,五官尽毁。银尾蜂从四面八方扑上去,在他身上钻进钻出,用力撕咬,大快朵颐。
最让石烈绝望的是,他的神魂竟然无法遁走!
果然是噬魂虫,不但可以瞒过武者的探查,还能吞噬元力和神魂!
逃不出,走不掉,只能绝望的哀嚎。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石烈挣扎着、翻滚着、哀嚎着、祈求着……
黑衣青年站在一旁,将脱臼的右臂扶正,拿出两个空灵戒,有条不紊的收取密室内的宝物,对石烈的哀求视而不见。
做完了这些,黑衣青年漠然道:“公子说过,斩草需除根,所以,你死之后,你的心腹,你的家人,都会死!”
石烈死死地盯着黑衣青年,声音沙哑道:“你说的公子是谁?!”
黑衣青年平静道:“公子就是公子,还能是谁!”
……
一轮朝阳升起。
遥望着灿烂金霞,孙六指眯着双眼,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神色陶醉。
今天是最后一次出手了,向来以诚信服众的团长,应该会放过自己这具已经用处不大的残躯。
在阴暗中行走百余年,不知收割了多少生命,背负了多少债孽。想到明天就能安享晚年,静静地度过余生,孙六指激动的想要仰天长啸一声。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不能再有其它奢望了。
百余年来,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自己苟活到了现在。虽然一副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模样,但气血充盈,脏腑灵润,无病无灾的情况下,再活一甲子不成问题。
岁月的消磨,让他早已没有了求道长生的疯狂念头。
自己只适合与草木同朽,所谓天地大道,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这一刻,孙六指感觉自己领悟到了生活的真谛。
遥望晨曦的光芒,沐浴在温暖之中,孙六指觉得,他能从朝阳中汲取力量,让他能多活几年。
虽然老了,可他不想死。
孙六指跨过冰冷的尸体,心里想着以后就要告别这种生活,竟然莫名的有些不舍。
就在他为自己这种想法哑然失笑的瞬间,一道闪电,直奔眉心袭来!
朗朗晴空,自然不会有什么闪电,那是一道剑光,一道闪烁着冰冷杀机的剑光!
他本能般的后退两步,同时怒吼出掌,掌风猎猎,幻化出猛虎虚影,狂奔呼啸。
虽然已经苍老,状态不复巅峰,但筑基初期的修为仍在,刺杀他的人只要不是同境修士,他就有把握挡住这一剑。
“如果实力超过我,何须用偷袭手段!这个阴柔的青年,必是我多年杀戮留下的余孽!”
暗杀这种事情,孙六指早就习惯了,毕竟自己在猎妖团里面,做的就是清理手尾的脏活。
“噗!”
猛虎与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
神魂中,一股剧痛传来。
在孙六指愕然的神情中,长剑泯灭了猛虎,刺穿了他的手掌,钉入他的眉心。
长剑末端,一名黑袍青年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迎着孙六指疑惑的目光,寒声道:“公子说过,斩草需除根,你死之后,我会杀掉你的朋友,你的孙子。”
公子?哪个公子?
孙六指迷惑的看着青年,眼神渐渐失去光彩,生机流逝,神智渐渐混沌,想要求饶,想要青年放过自己的孙子,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
屠麻亡魂大冒,用最快也是最狼狈的姿势在山林中狂奔。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次心血来潮的狩猎,竟成了绝望的逃亡。
自从血煞猎妖团有了石烈做靠山,一举成为白水镇最大的势力,他就再也没有如此狼狈过。
安逸的日子久了,屠麻很享用这种拥有威势的感觉。
这次入山狩猎,只不过想要缅怀一下曾经厮杀的岁月罢了。
没想到的是,妖兽精怪没找到,却碰到一个娇媚女子!
那曼妙有致的身材,水汪汪的美眸,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来自神魂的诱惑。
至于她的脸,屠麻根本没看清。
不是因为女子的脸上带了轻纱,而是她转身间释放的杀意,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屠麻,我来杀你。”
从这句话开始,他就不断在逃,尽管他有观海境中期的修为,但厮杀多年的直觉警示他,自己这个靠丹药堆上去的二境武者,根本不是女子的对手,留下来,只有死!
亡命奔逃,却无处可逃!
很快,他就陷入绝望之中!
十几名扈从,被女子一个接一个杀死,没有人可以对抗哪怕一剑。
女子不紧不慢的追击着、屠戮着,仿佛收割的不是一条条人命,而是一具具傀儡,冷漠而精准。
更令他胆寒的是,那女子自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微笑,微笑中媚意勾魂。
身后,惨嚎声不再响起,扈从已经死光,屠麻也变得越发惊慌。
相对于死亡,这种等待死亡滋味,更令人抓狂。
他了解这种滋味,因为他曾无数次的制造过这种恐惧。
现在,轮到他了!
前方道路漫长,屠麻咬了咬牙,霍然转身,大喝道:“你是谁?!”
他没有问女子为什么要杀他,他明白那没有意义。
他杀的人太多,仇家遍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一个孽种,让自己遭受着生死之祸。
女子笑容不变,声音甜腻:“公子说过,斩草需除根,你死之后,我会杀了你的心腹,杀了你的儿子,灭了你血煞猎妖团。”
一道剑光眼前放大,屠麻没时间思考女子口中的公子是谁,狂吼一声,挥刀猛劈!
“轰!”
一声爆响,元力余波肆虐,掀起阵阵狂风,大地龟裂,方圆百丈之内,草木皆化为齑粉。
风静,屠麻倒飞出去,落地,尸首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