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阿音的心情不好,肉眼可见的不好,整个凤阳宫都有些风声鹤唳的。至于为了什么,有人说是在永和宫被气的,有人说是刺杀梁钥的刺客还未抓到,谁也说不清楚。
不管是为了什么,阿音终于还是在丝竹回来之后,生了好大的气。
窗外夕阳西下,丝竹站在阿音面前,风尘仆仆的,好像自那晚之后便一直没有休息。
不仅如此,身上还有些伤,像是跟人打斗过,但是都是些小伤,不碍事。
“为了什么。”书房里,阿音看着地上被自己扫落的杯盏,沉声道。
“说是因为梁大人挑唆主子跟义父的关系。”丝竹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不过义父并没有要杀梁大人,是阿素自己擅自做主。”
阿音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指缝间可以看见摊在面前的那些医书典籍,她今天心神不宁的,便在书房翻了一整日这些东西,直到刚才丝竹回来。
“主子,你也别生气了,义父他……”丝竹微微上前,站在阿音跟前,那么近,“他是在意主子的。”
“丝竹。”阿音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怕。”
“什么?”丝竹上前轻轻地拥着她的肩膀,觉得短短的几日她又瘦了。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有种及其不好的预感,一直折磨着我,辗转反侧。”阿音抱着丝竹的腰,难过道。
丝竹不知道她具体在害怕什么,但是那晚自金家出来之后,她就感觉到阿音有些不对劲。
可是那晚金平年说的话她也听见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主子,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身边。”丝竹只能有些生涩的安慰道,“不怕。”
这么久了,对于丝竹来说,阿音从那个偷偷从江南跑来的小姑娘,到雁回郡主,到后来的镇南王,再到皇后……阿音都是那个在乡野小路上扶起她的小姑娘。
未曾变过。
阿音静静的抱着丝竹,良久,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地暗了,丝雀才进来道:
“娘娘,侯爷来了。”
“叫他进来。”阿音埋首在丝竹腰间,闷声道。
书房里面没有点灯,昏暗而晦涩。
丝雀应了一声,转身去了。阿音松开了丝竹,抬手擦了擦眼角:“丝竹,你去外面等着。”
“是。”丝竹应了一声,在昏暗中转身出去,正好看见挑了帘子进来的秦夙,擦肩而过的瞬间,是相互的警惕。
秦夙依旧一袭玄衣,半晌才看清坐在案前的阿音,不禁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哥哥的蛊毒,如今怎么样了。”阿音单刀直入。
秦夙冷声道:“就那样。”
“我听说,小叔叔前两次试了新的法子。”阿音忽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不知为何,秦夙如临大敌。
阿音也没有回答,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过来,然后猝不及防的拉住了秦夙的手。一瞬间,秦夙像是触电一般,连忙要缩回手,却不想阿音用了内力,他一时竟然挣脱不开。
“这就是你的办法么?”阿音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冷不丁道。
秦夙看着她垂着的眼帘,知道她那双眼睛,哪怕四周一片漆黑,也能看的清楚,一时紧紧地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看来是了,原来你也一直怀疑是他,是么。”
秦夙果断道:“你别乱想了,我试过了,没有用。”
“你的没用,不代表……”阿音一时觉得心疼极了,“小叔叔,我求你一件事情,可以么。”带着一丝颤抖。
秦夙手心一紧:“不行,你想也别想。”
“我求你,帮帮我。”
“秦雪音,你搞清楚了,你是南疆之主,不是他云朝玉一个人的女人。”秦夙忽而怒道,“有的事情,要有底线!”
外面几个下人听见这动静,都是一惊,可是门口有丝竹拦着,连丝雀都不敢贸然进去,只能一脸紧张的看着门口,其他人就更加不敢靠近了。
“小叔叔。”
“你别叫我!我不是你小叔叔,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过去了。”秦夙说着就要甩开阿音的手,转身要走。
阿音却一个旋身,抓着他的手腕,拦在了他的跟前,一脸的执着。
“你让开。”
“不让。”
“你别逼我动手。”秦夙急了。
“动手就动手。”阿音忽然松开了秦夙,抬脚从脚踝上拔下了随身的匕首,寒光自秦夙的眼底一闪而过。
“你做什么……”话音刚落,就看见阿音手起刀落,划伤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在昏暗中顺着手腕,悄然的滴落在地板上,“啪嗒”“啪嗒”……
“你……”秦夙想也没想,伸手就按住了她的伤口,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
“我没疯。”阿音仰着眸子,近在咫尺的看着他,“哥哥要是真的死了,我才会疯了。”
秦夙按着她受伤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可以,你要如何进退。”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因为自己不知道,就一直蒙着眼睛,不前进,是不是。”阿音说着,另一只拿着匕首的手也按住了秦夙的手背,“秦南风,我只有你了。”
“……”秦夙一咬牙,“丝雀,去拿银碗来。”
门口担忧的丝雀,原本耳朵都快贴到门缝上了,闻声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去了。
没一会儿,丝雀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廊下点了灯,灯光照进来,映着屋里对峙的两人,气氛诡异。
“侯爷。”
“给我。”秦夙冷着脸接过来,然后松开了握住阿音伤口的手,血液慢慢的滴在了银碗里。
丝雀这才看见阿音受伤了:“娘娘。”
“我没事,你别多嘴。”阿音淡淡道,看着秦夙取了一点血,便收回了手。
“你……”秦夙端着碗,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阿音垂着眼帘:“我没事,在这里等你的消息。”一旁的丝雀连忙掏出帕子给她包扎。
秦夙终究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娘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阿音站在昏暗中,身后的灯光勾勒出她的身影,倔强而孤独。
丝雀见她不说话,便也不再问什么,转身要去点灯,却听见阿音蓦然道:“不用点了,你去寝室候着吧,我就在这里。”
丝雀见她心事重重的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腕,无奈一叹,应了一声出去了。门口,丝竹依旧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
“你看着娘娘。”丝雀小声道。
丝竹点点头,依旧没有挪动。
书房里,阿音缓缓走到案前,映着窗前廊下的灯光,看着书上的文字,不知所想。
书上写的是:以近亲止血,引之。
但是并没有说方法,阿音不知道,好在,秦夙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