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教圣人的诛仙四剑,如今自己绝仙,戮仙在握,已知燕赤霞手中那柄的陷仙,百年后也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如今只余下一柄诛仙了。
法海手握戮仙立身于高空之中,心情忍不住的开始起伏激荡,只觉得为了这一刻,就是受再重的伤也是值得的。
就在法海陶醉于这一次胜利之时,被困在诛仙剑阵之中,生机断绝的景阳忽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的仰天大喊道:
“师尊救我!”
法海闻言心头微冷,在此战之前他依稀的听到过有关景阳师尊的名头,据说乃是道门的一代道首,虽然没有什么正式的比斗评价,但是这位道首大人毫无疑问的让道门压制了佛门两百多年,说一声天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随着景阳的一声呼喊过后,天空之中微风淡淡,却没有半点气机法力的涌动,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风平浪静,法海小心警戒了片刻,握着戮仙剑随手挽了个剑花负于身后:
“你师尊怕是不会来了。”
传闻那位道首大人如今正在天柱山的伏魔台镇守妖魔封印,如果传闻属实的话,那么他根本就分身无暇,再者说假如他能过来的话,刚刚手持戮仙刺来的那一剑,就不会由景阳来操持了。
法海正待下落身形,去到金山寺好好包扎一下手掌的巨大伤口,被他收束于手中的戮仙剑忽然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他手中轻轻一震,发出清越的龙吟之声,法海就此身形一顿,心中浮现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还真的来了?
道门法术玄奇,堂堂的道门魁首,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手段可以亲临此处。
否则这柄上古神兵,又为什么会作出这种异状?
手中的戮仙剑越发的震颤不安,好像是不服于法海的管束,时刻的都想要挣开他的钳握飞回原主人的手中,法海握剑的手指关节发白,身上那一条天龙纹身悄悄的张目游离,显然是动用了不小的力气方才将戮仙剑的挣扎压制了下来,可即便如此,他握剑的手也跟着剑身来回的颤动,宛如老年人得了帕金森一般。
下方金山寺中的弟子们仰天望着法海的身影,忍不住疑惑的道:
“师傅明明都打赢了,为什么还不快下来?他老人家还在流血呢!”
法海脸色凝重的立身在半空之中,九天之上没有丝毫的气机法力涌动,可是一种冥冥之中有人在旁窥伺的感觉,却给法海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危险感觉。
天下之中能给法海带来如此压力的人,想必除了传说中的那位道首大人之外,再也没几个人了。
如今法海状态不佳,如果真的是要和他来上一场的话,胜负谁手还真不好说。
最糟糕的是,如今法海虽然能够肯定有人在一旁窥探,但是他的神念气机来回在四周方圆百十里的范围内电射扫荡,却始终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诛仙剑阵之中一道低沉有力的声响划破了僵局。
景阳眉眼淡漠的挺着残缺了一手一脚的残躯立在其中,身躯背脊笔直如剑,口中发出的声音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望着手持戮仙剑,浑身金血斑驳的大和尚,疑惑道:
“法海?”
手中戮仙剑在听到这一声疑问后立时停止了躁动,法海眉心白毫相刹那间变得滚烫殷红,一身气机催发到了极致,而后他用被刺破的那只手掌淡然的竖掌,问道:
“道首清澜?”
佛道两位当世绝顶的人物在一句过后再无其他的话,双方目光隔着一道诛仙剑阵无声的碰撞在一起,尽管如今的景阳肉身处处凄惨,犹如人间厉鬼一般狼狈不堪,可是法海却依稀的从他的眼神中望见了一个枯坐蒲团,面容清瘦的老道正盘坐在对面,遥遥与自己对视。
“今日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输了,还请和尚放过他的性灵,让他转生。“
‘景阳’语气浑厚的单掌行礼,法海对这家伙的淡然有些微微的惊讶,不过并没有因为他的言辞而放松警惕,问道:
“你不打算和我较量一下?”
要知道,如今京都城中的佛道两门已经势如水火,道统之争常见生死,彼此之间就宛如仇人一样,自己又接连做掉了道门之中的诸多真人高手,这位道首大人在见到自己之后居然能表现的这么淡然,殊为不易。
“人间高手损伤的已经够多了,老道就不跟大和尚再造怨魂了。”
附身于景阳的清澜真人似乎看出了法海心中的疑惑,微微一笑道:
“其实这天下间,谁来坐正道的头领都无所谓,道门在佛门衰败之后执掌天下将近五百年,如今佛门出了你这么一位高手,挽佛门之天倾也是理所当然,贫道无话可说,只是希望大和尚日后执掌正道,对待同道还请多多留情,毕竟都是我人间力量啊。”
进京以来,法海各种阴谋算计都看得太多了,以至于对这位道门魁首的正能量话语有些将信将疑,试探性的道:
“既然如此,那道长自去?”
“自去!”
‘景阳’嘴角带笑,挺直的背脊身躯顿时萎靡了下去,倒在剑阵之中再无声息,法海暂时不敢收阵,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什么,片刻后清澜真人的话语细微的传入到了他的耳中。
“法海,你法力虽然高深,可是为了佛门前程机关算计,心魔已生,祸根深重,有时间的话,来天柱山伏魔台一叙吧。”
法海闻言皱眉在原地待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清澜真人话中的真假,而后他忽然大袖一挥,将空中的诛仙剑阵收于掌间,而后用气机擒拿着景阳早已凉透的尸体徐徐落地。
法海刚一落地,立刻便迎来了佛门之中宛如接待英雄般的待遇,相国寺方丈圆融大师亲自解下自己身上的袈裟给法海披上,一众弟子们围绕着他来回的关切他的伤势,在得知没有大碍之后欢呼连连。
道门在法海手上接连损失了两位真人之后,似乎连脾气都已经消磨干净,对于法海亲自将景阳尸体从天空带下来的举动,道门之中的年轻人无声的对着法海行了一礼,然后一言不发的默默收拢好景阳与陆游庭的尸体,黯然的退场。
“且慢。”
法海见到道门的一众人等的退场直接出言叫住,众人之中一位年纪较长的道士闻言面色顿时有些紧张,别看法海如今伤势好像挺严重,但是想要斗杀掉他们这些不成气候的小道士还是轻而易举的,这一趟他们过来摆明了不止是要坏金山寺的基业,还是来要法海性命的,如今是要秋后算账了?
此时的法海失血不少,浑身有些发冷,他笼着罩住全身的袈裟,身体虽然有些虚弱,但是步履却表现的异常沉稳,徐徐来到了那个颤颤兢兢的道士面前,缓声道:
“佛道之争,至此也该有个结果了。”
那道人呆呆回望着法海,不明白这句是什么意思。
“从今往后,佛门为正道正统,前程往事本座都不在追究,道长意下如何?”
那道士听后脸上先是一阵的愤怒,皇宫之中的血账,今日金山寺中的这两条大好性命,凭什么你还不追究了?
但是道士的满腔愤怒,在注意到法海身后那柄由小安双手捧着的戮仙剑后,终于也萎靡了下去。
形势总是比人强,如今法海占尽上风,京都城中的高层力量近乎团灭,就算聚集力量再斗下去胜算也不大,甚至被打灭了道统也说不定,听法海的言下之意显然是想要就此罢斗,从此安心屈居佛门之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人家确实是给了道门一条生路走,没有赶尽杀绝。
“大师佛法高深,我等道门后进本事低微,自然是要听从前辈指示的。”
道士言语之中暗藏余地,暗示他们道门后进自然不会和法海相争,但是未来如果再有像景阳,陆游庭这样的道门前辈站出来,他们依旧会再次卷土重来。
法海自然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双眉一挑本想动怒,可是转念一想佛道之争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今天佛门有自己站出来打败了道门,那么百年后说不定道门也会有一个‘天命之子’出现,再次打败佛门
忽然之间,法海就有些明悟了道首清澜的那份淡然,同时也有些暗自敬佩他的那份豁达心胸,当下点点头道:
“其实佛道都是神州正统,只是不凑巧本座横空出世,百多年后如若你道门有能耐,不妨出来一争。”
道人微微愣住,片刻后方才对着法海真心实意的行了一礼,道门一众弟子们带着景阳与陆游庭的尸体,渐渐消失无踪。
道门走了之后,金山寺又重新开始了热闹,本来法海失血不少,身体已经有些累了,但是今天的金山寺如果没有了自己,那一定会失色不少,于是就潦草的回到房中洗了个澡,包扎了一下掌心的伤口换了身衣服,直接就出席在了今天的仪式中。
金山寺的开寺仪式一直举行到了旁晚时分,期间不断有各处地方官员的朝贺,第一道就是当今陛下的,宫人隆重的送来一张‘佛光普照’的匾额,是御笔亲书的。
留下来用斋饭的天使坐在法海的左近位置,他没有见到早间法海与道门那一场血淋淋的斗法,因此神色心态都没有一丝异样,趁着觥筹交错的时机悄悄的在法海身边道:
“恭喜国师大人,陛下拟佛门为国教的旨意啊,已经被内阁大臣们通过了!”
得了这位宫中内人消息的法海,顿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笑意,因为这个消息对他比较重要,所以他郑重的以茶代酒敬了这位公公一杯,后者因为搏到了这位当朝大红人的好感而开心不已,眉眼带笑的干掉了手中这一杯。
仪式的最后,是京都城中所有通幽境以上的高僧齐聚一堂,在大雄宝殿之中为寺中佛像开光诵经,法海正座于最前位置,左右无人,领衔众僧,地位之高超不言而喻。
如山呼海潮的诵经声中,闭目诵经的法海恍惚间从灯火中望见了南绮容的笑脸。
烛火跳动,背对于众僧的法海眼角之中,悄然有水光滑落。
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为了这么一天,他的背上背负了多少东西。
幽州城中,他跪在祖师之前,恭请曾经被他视为妖魔鬼怪一般的佛门,为自己剃度出家。
京都城里,他收起了嬉皮笑脸,行杀伐之事。在道首清澜真人面前,他被称作机关算计,以至心魔已生。
浩大的诵经声一时静止,在这偌大的大雄宝殿之中,最外围的小安,能忍等人甚至还能听到殿中那萦绕不去的经文余音。
法海缓缓从蒲团上起身,随着他的动作,被红布包裹的金身佛像也就此露出了璀璨的真身。
佛祖双目微合,眉眼慈悲,于浩大庄严中透出一丝若有无的人情味道,而法海则庄严肃穆,竟是比前者更像是神佛。
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中,法海双手合十,宏声道:“礼成!”
众僧齐齐合十叩拜:“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这一夜,金山寺佛光通透,直冲九天。
“少爷,你手上的纱布怎么红了?”
仪式全部落成之后,法海身后的小安与能忍在屁股后面跟着,一直到送进方丈居室还不太放心,其中小安看到了法海手上的纱布被血色浸染不仅有此一问。
法海低头看了看,略带倦意的叹了口气,开口解释。
大乘佛法修行有成的高僧,在气机功力运转到极致的时候,全身的血液就会变成金色,这也正是佛门之中金刚不坏身的秘密所在,法海凭着这种异象,方才能以肉身硬接戮仙剑的锋芒,当然就算是以他的修为,接的也是很勉强的。
“师傅,我给您换药吧。”
能忍乖巧的拿着纱布上前来说道,他也知道法海今天有些累了,出奇的没有问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好。”
法海将手放在桌子上,任由两人小心的揭开纱布,可是就在将纱布扔到一边,准备给伤口上药的时候,法海分明见到那道竖立在掌间的伤口,赫然变成了一只冰冷肃杀的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