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就算是我中了计,可是它们又是中了什么玄门法术?
王七手中印诀连动,摇魂镇尸铃连连脆响,可是诸多僵尸浑身黑色的尸气已经开始从七窍泄出,纷纷如朽木般的栽倒在了地上。
“居然胆敢坏我宝贝,等找到那些村民藏身之处,道爷我一定一个不留!”
王七心中怒火狂烧,心痛到无以复加,忽然间觉得手中有异,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方才扯烂的哪里是什么活人血肉,分明不过是一条稻草人的手臂!
“障眼法?好高深的法力!”
王七悚然一惊,如烫手山芋似的丢开了手中稻草,此时他抬眼看去,发现先前手下僵尸们肆意猎杀的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一颗颗稻草,他们杀人取心吞服下去的也不是什么血食人心,而是法海特意放置在稻草人心口的辰州朱砂!
僵尸生吞朱砂入腹,基本与自杀无异,王七辛苦炼制的诸多将士就此全部化为乌有,终是自食恶果。
一阵细微的破空声传入耳中,王七修为虽然不比法海,但是一身道行也算精深,几乎破空声刚起他便已知悉,甚至还听出了这应当不过是寻常打猎所用的木弓。
这种弓箭都是村民用来打一些兔子山鸡用的,在山中稍微碰到大一些的动物就无能为力了,何况用来对付一个狡猾狠毒的邪道修士?
王七此时正因收下僵尸全部倒毙而怒火中烧,听到身后射来的冷箭也全然没有躲避的念头,手掌之上腥臭的黑烟尸气升起,昂然探手就要将那箭枝捏碎,可谁料王七手掌刚刚碰到那支冷箭,原本平淡无奇的箭枝顿时豪光四射,金色的佛光惶惶如大日初生,王七的护身尸气顿时如冰雪消融,眼睁睁看着箭枝没入到自己的腹部,然后带着一捧血雨从身后飞出。
“中了!”
村民惊喜的声音从一处阴暗的角落传来,同时又有许多弓弦绷紧的响动隐隐传来,王七此时重伤在身,已经是惊弓之鸟,根本无从判定那和尚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制作出这么蕴含有佛门真力的箭枝,怪叫一声直接化身一道黑风遁走。
原本阴暗的村子,在王七遁走之后开始变得人声鼎沸,许多人从阴暗的角落走出,欢呼雀跃,身为村长的老妇人也含笑的喜形于色。
“奶奶,那恶人吃了这么大的亏,想必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来了吧?不如我们”
那村民话没说完,老妇人便已明白,摆手止住了他的话。
“大人神机妙算,仅凭几手布置便打退了那道人,你又有什么能耐,胆敢不遵从大人的叮嘱?”
那村民立刻讪讪的退下,老妇人脸上的喜色也经此一问之后消退了不少,因为他意识到那道人即便吃了这么大的亏,想必一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加之法海在临去之前曾说过,假如能够活着回来之类凶险莫测的话,也就是说,如果法海不能安然回返,那么他们这些村民只得远走他乡,不然恐怕难以承受那道人王七的报复。
“今日暂且休息,明日一早再行收拾。”
老妇人定下基调之后,村民们在原地有兴奋的说了一会儿话,将那些散落一地的稻草人收整起来,这才慢慢的散去。
法海自从进入到这座道宫大门之后就一直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眼前的这座道家宫殿再如何的富丽堂皇,庄严祥和,可是在他的心中始终无法生出半点宁静朝圣的心情,似乎在这宫殿之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正在悄然潜伏在暗处,等着法海心神松懈的刹那就化身为致命的一击。
前行片刻,法海步履轻缓的穿过了前方大雄宝殿,警惕的目光掠过了轻烟香火中犹如真人一般的三清神像,最终在偏殿丹房之前驻步停留。
在来天柱山之前,法海对于镇守此处的清澜真人也听过许多传闻,其中最为奉行的一种说法就是,清澜真人内外丹道高妙,堪比天人,整年在这天柱山潜修是为了替当今天子祭炼出一枚足以逆转生死,可令人长生不老的金丹。
如今法海入得道宫,法决四周宫殿尽皆都是空旷无人,唯有这处丹房,不禁有幽幽异香从中传荡,法海刚一靠近甚至还能感觉到其中的灼热火力。
“幽州金山寺法海,特来天柱山应道首之约会面。”
法海吐气开声,别说身前一间丹房,整个道宫都在四处传荡着他的声音,片刻之后丹房禁闭的大门毫无预兆的向内力洞开,一阵扑面而来的丹药香气直冲鼻腔,法海只是浅浅的吸了一口便顿觉通体清新,丹药香气入鼻之后直接化作一道温热的气线,使得他浑身上下就宛如在温泉中浸泡了许久一般,原本潜伏在心间蠢蠢欲动的心魔也顿时在这一口丹香之下偃旗息鼓,其中神妙之处简直叫法海叹为观止。
丹房之中药香化成了四处飘散的雾气,看起来如轻烟云雾,又像是传说中的金丹玉液,介于粘稠和轻灵之间徘徊,在雕梁画栋的丹房之中,房间中央位置有一炉三人合抱的数丈丹炉,温润如玉的火光隐隐从镂空的丹炉云纹中透出,似乎已经到了丹药将成的最后阶段。
丹炉之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墨绿色道袍的道人,他背对着门口,声音温润如钟磬轻音:
“贵客上门,清澜因丹药将成之故,不能起身相迎,还望国师大人恕罪一二。”
法海因心魔缠身之故有求于人,自然不会真的依言怪罪,只是笑着客气道:
“真人不以法海孟浪为意就好,说起来这一趟还是贫僧打扰了真人炼丹,今日适逢其会,不若就让贫僧在此为真人护法炼丹吧。”
清澜似乎是忙于持弄丹火,无暇多说他顾,只是微微点头道了一个善字,而后便闭口不言,由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法海一眼,可能丹炉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法海也不废话矫情,转身去将洞开的房门闭合,同时放轻了脚步环绕着丹炉四下走动了一圈,打量着四周布置,道家理念在中途神州立足的时间远比佛门要早,两者之间法海是说不出谁谁更高下悠久,但后世佛门之所以昌盛健全,很多方面都是学自道家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半晌之后,法海方才看完了四周的布置,来到清澜真人身后的蒲团上盘膝坐好,在他刚刚坐定之时,耳边隐约听到背坐于他身前的清澜真人冥冥窃窃的诵念道经的声音。
先前便说过,清澜真人的声音温润不着丝毫烟火气,听来就如钟磬相击,清越感人,此时低诵到京的声音虽不高昂,可却能够在这广阔的丹房之中带起重重回响,法海环顾四周,只见周身云烟变幻不定,聚散无常,好似其中别有深意。
忽然,法海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来,清冽的眼眸中清晰的倒影出上方以玄门术法而排列出的周天星辰,目光不由露出赞叹之色。
这些人工排列出来的周天星辰,暗合黄道吉日的大吉星象,布置在这丹房之中便凭空提升了成丹的几率,有着蒙混天机的妙用。
法海抬头看着看着,目光开始渐渐迷离,整个人坐在那里的身子也开始僵直,丹房之中云雾依旧,可是清澜真人那冥冥窃窃的诵经声却渐渐开始变得微不可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隐隐的嘶嘶声。
法海似乎整幅心神都被头顶的这周天星斗所吸引,对周身外物的一切变动浑然不知,而那副倒悬在法海头顶的星斗黄道吉日,在背对自己盘膝而坐的清澜真人那为不可闻的诵经声下,开始变得光怪陆离起来,各种奇异的光芒缤纷而来,法海观看之下只觉头脑昏沉,浑然不觉丹房四周飘荡的白色丹气正在如有生命般的顺着他的鼻腔倒灌进去。
丹房之内若有若无的诵经声渐渐消失不见,背对着法海的清澜真人,就像是一尊庙里的泥塑,全然没有任何的动作和生气,就连丹炉之中的火焰熄灭了也全然不管。
原本还算明亮堂皇的丹房,立刻变得阴沉暗淡了起来,先前那看起来好似道家仙境的云雾丹气,也像是变幻无妨的要么怪物,在空中幻化着各种姿态。
无数虫嘶蛇行的细微响动在丹房中切切而动,让人恍惚间有种置身在虫潮蛇群的错觉,可是心神全然被头顶星斗大阵给吸引住的法海,对周身这等可怕的变化全然不知,犹如木头般的呆呆而坐。
就在这时,头顶高悬的星斗黄道吉日开始扭曲明灭,最终赫然变成了大凶之相的荧惑守心,一直背对着法海的清澜真人也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身躯怪异的扭动了几下,浑身好似在摆脱原先盘坐的固有姿态后就没有了半点的骨头,他摇摇晃晃却坚定异常的从蒲团上直立起身,最叫人瞠目的是,已经完全站起来的清澜真人的身形居然还在无限的拔高,转眼间就几乎触碰到丹房的房顶,他外表温润如玉的肌肤也因此而撑裂,最后从头顶百汇处生生破开一只莹白的三角蛇头!
白蛇探头探脑的盯着法海看了片刻,冰冷的黄金竖瞳之中隐有嘲讽之色,随着它分叉的舌头偶尔从口中探出,丹房之内的虫嘶蛇行异响就如同浪潮一般的随之起伏。
忽然,丹房内的异象为之一静,原来拿白蛇正对着法海的身子大张蛇口,那只小巧的蛇头上几乎只能看见一个骇人的巨大血口,庞大的吸力正从中发出,法海盘坐在蒲团上呆傻的身子就像一片被风扬起的羽毛,没有半点抵抗力的就被白蛇吸入腹中。
就这样将法海一口吞入腹中的白蛇,在原地摇头摆尾,好似欢喜不尽的在庆贺,地上那套被它挣破的清澜真人皮囊好似一堆垃圾般的被它的蛇尾扫落一旁,在触碰到一圈肉眼不可见的剑气之后无声化为飞灰。
正在摇头摆尾,欢喜不尽的白蛇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全身就此僵直,下一刻它的身躯宛如吹了气一般的极速涨大,四周如窃窃低语的异响刹那间变得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轰然向外爆发,白蛇的身子也迅速的变大,转眼它盘踞在丹房之中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空间,甚至它此时的样子一眼看去几乎都不敢叫人相信,这是一条蛇。
就算是蛇妖,哪里有这么大的?
不过它的确不是蛇,而是龙。
妖龙,白素贞!
一堆带着腥味口水的法海,被白素贞一口吐出,法海在空中依旧保持着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在摔打在地面的时候轰然碎成一堆碎木头。
“法海!”
一道柔媚的女声带着不可置信的怒火冲天而起,整座道宫都在白素贞如渊似海的妖气爆发下开始颤抖,殿顶之上无数铭刻有符咒的琉璃瓦片轰然碎成无数光点,混杂在风雪中被山峰吹远。
整个丹房也在白素贞的爆发下犹如纸糊,顷刻间荡然无存,崩飞的碎木土石向后疯狂溅射,最终显露出法海正襟危坐的挺拔身影,以及不知何时悄然布置在白素贞四周的四座金刚法相。
地动山摇的震颤中,法海坐于原地宛如磐石不动,眉心红芒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摄人的光芒。
“清澜真人已遭你毒手?”
眼见诛仙剑阵剑气横绝四方,那股毁天灭地的绝世杀气隐伏不出,白素贞也不着急就此直接分出高下,她庞大如山的身子猛然收缩变幻,最终变化成了一个年方不过二八的美貌佳人俏立阵中。
白素贞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够看穿一切,峨眉淡扫,面上无有粉黛,却仍掩不住绝色丽容,可就这样的一位佳人,周身妖气鼓荡几乎化为肉眼可见的实质,激发起镇守四方的诛仙剑阵不时发出尖啸低吟。
“是与不是,你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