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一行出动,法海自然是也要跟着的,不过他并未和黑山他们一起行动,反而是自成一路,用自己绝快的遁光在那一片地带穿梭。
假如黑山有所发现,可以凭借法海留在他体内的禁制互相传递消息,皆时法海自会感应着他们的位置赶来。
就这样搜寻了半日,无论是带着大队人马的黑山还是遁光快绝的法海,全都是一无所获,最后双方汇合到一处,黑山指着那道可以出入阴阳两界的关口,说道:
“这里我每年都要走好几趟,带着人马全都搜寻过了也不见人,除非那位佛门弟子不在这里,已经逃到了阳间。”
“怎么可能?”
法海自己就是穿梭过两界的,自然明白想要穿梭阴阳两界,就算人站在临界点也需要一定的法力或者至宝方才可以打开这扇门,而能忍做为新死之鬼,顶多也就是魂魄比寻常要凝视一点,就算有点微末法力也不可能打开这道门。
黑山却解释道:“其实这扇门的开关时间长久,终点还在开启人的法力高低,诸如圣僧这般修为的,开启大门之后至少有两柱香的时间,我想那个小和尚就是在这个时间段里逃回了阳间,地府在我们这样的搜寻之下还无法找到,那就绝无可能还在此界了。”
法海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暗道阳间茫茫之大,一个孤魂野鬼又该去哪里寻找?当下就情不自禁的把目光转移到了一直没有吭声的花公子身上,要不是这家伙跟鬼和尚为了争夺僧人来增加自己的胜率,能忍又怎么会遭受这种劫难?
虽然说这件事情法海也有一点考虑不周的因素,但他又不是什么圣人圣母,哪里会把责任都归到自己的头上,他们办事不力把人弄丢了,那就活该受罪。
法海正要动手也灭了这厮,黑山的声音却从后面接着说道:
“其实还有一线生机。”
黑山的这一句话,果然止住了法海心中想要杀人泄愤的心思,这件事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因此法海停步转身,静待着黑山老妖将话讲完。
“圣僧可曾听过头七回魂只说?”
黑山老妖的话音一落,法海立即便明白了。
民间自古便有无数个版本的头七回魂夜说法,据传是地府对阴魂网开一面,让他们在轮回之前能够和家人告别的传统,不过如今阴司混乱无序,各种势力强盛的妖王在地府占据一方,称王称霸,昔年的头七回魂也日益的稀少,起码法海本身对这一记忆就相当的含糊,之所以能够记起还是因为前世记忆的缘故。
有了这个消息,法海一时间也不着急打杀掉花公子了,只是沉吟了片刻
后问向黑山老妖:
“那依你之见,他回魂的时候会去往何处?”
能忍出生在幽州,那里算是他的故土,但身死之处却是益州边境的天柱山深处,要说他一个孱弱的魂体,在没有地府网开一面的护持下,能够远走千里去幽州回魂,法海是不信的,而天柱山被道家镇守了许多年,山腰处的四灵封镇也厉害非常,他一介新死之魂,能否安全渡过那不冻泉的幽长水道尚未可知,在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之下,法海只能寄望于黑山老妖的千年见识了。
“圣僧大人可回往阳间,将那小和尚在阳间的肉身收拾好,摆好灵堂,挂起灯笼香烛,最好是有生前亲近之人在旁诵念其名,这样便可以将他的魂魄从外面召回来,皆时圣僧再施展什么手段也都可以了。”
黑山老妖不亏是修行年深日久的大妖,思忖间便给了一个解决的方案,法海听后也终于真正放下了心中对花公子的杀意,当即便摆手竖掌成刀的朝着一处虚空劈下。
一声金戈叫鸣的生硬想起,法海挥手让那一众阴兵各自散了,原本阴气森森,鬼影丛丛的一大帮阴魂,转眼走的只剩下花公子与黑山老妖两个。
法海将目光放在了花公子身上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黑山,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花公子身为黑山老妖手下的四大鬼将之一,与别的鬼将那般颇有气势凶威的样子却大不相同,他在地府之中轻浮放荡的名声素来远播,如果说花公子以前能够在四大鬼将之中站稳脚跟,全然是因为巴结了鬼将之首的文若奇,那在这之前,花公子又是如何在地府无数阴兵之中脱颖而出的呢?
答案似乎能从两人的眉宇间寻找到答案,不过法海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随便摆摆手便当先迈出了地府直入阳间,他法力高深,远胜过黑山与燕赤霞一流,留下的这处大门足以维持两三柱香的时间,何况黑山老妖的体内还有他留存的一明一暗两道禁制,根本就不怕他翻了天去。
法海走后,黑山老妖与花公子一直都相对无言,半晌谁也没有开口。
最后,黑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径直往法海投身的那处无形大门走去,口中道:“你这次死里逃生,以后不要在那么肆意妄为了。”
花公子跪在地上,低声泣道:“爹”
黑山老妖头也没回,径直消失在了那道贯通阴阳两界的大门之后。
其实在很多年前,黑山一直都只当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是死的,留在身边也不过是念及到一丝亲情,多少给他留口饭吃而已。
可是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黑山被法海收做了门下仆从小畜,以后就要跟在他的身边效力,这地府怕是在不能回了,于是他在看到这个常年不曾正眼看过的儿子有性命之忧时,便出言相救了一下。
虽然黑山老妖走的果断,可是在内心深处却是未尝没有一点欣慰的。
先前花公子对法海简直是畏之如虎,如今在逃脱大难之后,居然在法海挥手让他们散去之时仍旧不肯离开,执意和自己亲口说上那么一两句话,光就这份心意,就不枉自己将基业托付给他。
重新回到阳间之时,天色已经大亮,黑山老妖也不知本体是个什么东西,如此修为居然也不敢在太阳下冒头,自从来到阳世之后就一直躲在法海的袖子里,只能到晚上才能现身效力了。
法海径直的去往破败的兰若寺中,刚刚进到那处百年间发生了无数故事的破败阁楼,便见到年轻的十方正在对着一个骨灰坛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法海一直走到近前他也不曾察觉,直到法海轻咳了一声,直接把这小子吓得手上一抖,居然直接把骨灰坛扔了出去。
法海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骨灰坛打碎的,好好的一个花容月貌的女鬼,就这么被十方给魂飞魄散了,怎么看都不太合适,于是他长袖当空一卷,将骨灰坛托在手中平举着递到了他的面前:
“收好你的小卓姑娘。”
十方经过刚才的那么一下,脸色都吓白了,真要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导致了小卓魂飞魄散,那他恐怕连死的心都有了,当下忙不迭的跟法海表示着感谢,颤抖着双手就要接过去,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笨手笨脚的,还是让师叔代为保管比较好,于是他咽了口唾沫,摆手请求法海暂时收下这个骨灰坛,等到晚上他稳定下来了换个结实一点的来装。
法海对这家伙颇为无语,他一直想不太明白,为什么女鬼都喜欢这种调调,偏偏都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笨手笨脚的家伙对上了眼。
聂小倩和宁采臣是这样,如今的十方和小卓更是如此,就连以前他遇到的那些什么妖魔鬼怪也大多如此。
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太多的法海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善如流的收下了小卓的骨灰坛,问道:
“白云师兄和知秋一叶还没有回来吗?”
十方点头道:“师傅和知秋大侠约好了今天早上在这里碰头,算算时辰现在也快了。”
黑山放出的那些阴魂厉鬼,在法海面前虽然说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寻常修士的眼中也是凶悍一时的厉鬼级角色,十方的修为太过浅薄,能够在阴魂面前自保就很不错了,根本就帮不上师傅的忙,因此就留在了这里等他们回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十方忽然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羞于开口,法海随口问了一句,只听十方低声道道:
“那个师叔,您让我们送过来的金佛,不小心被我融了”
“我还以为你是要求我替你开口,让白云师兄准许你还俗呢!”
法海对这件小事自然不在意,闻言只是笑着调侃了他一句,后者脸上不好意思的神色越发的明显,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看样子竟然是对法海这随口的一句话有些心动。
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愣头青的法海,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十方的心情,他自从执掌金山寺,向天下推行大乘佛法,又经历过能忍的事情后,便越发的明白弟子传承的重要性,他看十方修为虽然浅薄,但是气息却是纯正无比的大乘佛法道行,之所以这个年纪还差了自己门下的能忍甚远,那是因为白云乃是有道高僧,觉得修法容易修心却难,故而一直都在调教这个徒弟的心性修为,要不然的话十方也不可能在原著中,仅凭诵念佛经就能逼的像小卓这样的厉鬼不敢近身。
这样一个得了白云的真传的弟子,很大程度上是被寄予了厚望,希望能够传承衣钵的,法海不想白云辛苦忙碌,培养了十方十几年,最后却得来一个弟子有心涉入红尘的结果,于是便试探的问道:
“你若真做此想,我也可以替你问问。”
真的亲口得到法海的承诺后,十方心动的神色反而渐渐消失,转而坚定的道:“多谢师叔,弟子还是还是留在师傅身边伺候的好。”
正如原著中十方对小卓的话一般,他穿的第一件衣服就是僧衣,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师傅,他连父母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师傅和无定寺就是他的父母和家,如果真的肯为了小卓就抛下一切,那他就不是十方了。
拒绝了法海的十方,神色间依稀放松了许多,好像无形之中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法海看着十方的神色,心中也替白云高兴,虽然瞎了眼睛,但是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徒弟留在身边也是不错,正思忖间,却听十方忽然问道:
“法海师叔,您不是说要从地府带来一个师兄过来吗?怎么不见人呢?”
法海闻言轻轻叹道:“我正要和你分说此事,正需你们相助”
当下,法海便让十方去到镇上的香烛棺材铺里,收集置办灵堂丧事的东西,可是十方只听了一半就有些头晕脑胀,根本就不可能记住这么多东西。
法海门下亲近的弟子都是绝顶聪明,天赋卓绝之辈,鲜少有这么蠢笨的弟子,正准备再次叹气让他拿个纸笔记下来,一直不吭声的骨灰坛却传来了一道空灵的声音。
“大师尽管说下去,小女子都记下了。”
一句话响起,法海神色不变,十方却已经不自觉的在傻笑了。
将手中骨灰坛递给了这个蠢货,后者忙不迭的双手接过,慎之又慎的抱在怀中,待得法海吩咐完毕,不需多说什么,小卓的声音便不疾不徐的将方才法海所讲的东西尽数复述了一遍,因为十方是肯定记不住的。
确认无误后,法海心中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你们去吧,天黑前回来即可,我留在这里等白云师兄和知秋道友。”
十方乖巧的行礼退下,边走边抱着骨灰坛小声的说着什么,留下法海一人面无表情的盘坐在破败的兰若寺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法海总觉得自己被撒狗粮了。
可恶
念及到这些的法海,一时间神思飘忽,不自觉的便想起了幽州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