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大厅朴实高雅、秀丽端庄,修士们坐的椅子,厅中的梁柱,凡是用到木料的地方,全部用的是某种二阶海紫檀木,不施表漆,纯以本来优美纹理示人,线条虽然简洁,但不难看出制作的工整严谨,匠心独运。墙上配的书画,乍一看不显山露水,但仔细观之,无论从书法画技,内里隐含的大道至理以及表现出的作者个人情怀,都可看出是精品中的精品,甚至可能出自元婴修士之手。所有的一切,无不表达出一种为人处世的态度,低调中透出淡淡的孤高自赏,档次比白山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这,还只是【天理城】中一座不算大的拍卖行,生意场所而已。修士的素质更是天上地下,数百人的大厅里,只有些许宽袍大袖摆动时的风声,等拍卖会开场,台上的拍卖奉行说话冷静清晰,从不高声呼喝,下方大多数竞价者都选择抬手示意,只偶有喊价之声传出。人人正襟危坐,举止皆有规矩,无论男女老少均是如此,绝无例外。二楼包厢里的顾叹,缓缓收回目光,他从小在喜欢互拼嗓门的外海生长,对此地生活的修士们真是由衷敬佩。“儒门大派,果然气象不同”他交口称赞,不过想想,如果要自己过这个生活,还是敬谢不敏,“活得累。”他补充一句。齐妆眉目中浮现一抹不悦,“为了避开妙清的纠缠,我才将会面地点选在此处,你打探到什么了?快点说,不要被外事分心”顾叹脸皮厚度颇得齐休真传,已经能唾面自于,视对方态度如浮云,毫不生气,笑吟吟地从怀里拿出一本黄的书来。【云中龙论大周宗法制八弊八害】,顾叹用毛笔将因为破损,导致有些缺字的书名补齐,自己先摇头晃脑念了一遍。“一弊曰‘不仁,,天地君亲,师徒父子,上下尊卑人人畏之,媚上而不恤下。”“二弊曰‘不义,,兄弟同济,邻里亲朋,大道难关不思共渡,疏远而互攻伐。”“巴拉巴拉……”“八害曰,此辈宵小,不闻礼义,不知廉耻,人伦纲常丧尽竟仍沾沾自喜。大周宗法非但无所束约,反助其猖狂丑态,为祸人间。我等卫道之士“好了”齐妆不耐烦地打断,“之乎者也牢骚而已,念这些和我们此行的目的有何关系?”“您看看下面。”顾叹把书递过来,齐妆往下一看,‘第八害,这个论点之后,附了个小佐证,虽然改换了地点名姓,不难看出是齐休娶敏娘母女,被龙宁远告,大周书院却不加责罚,反将龙宁远抓走的故事。这事都有几十年了,这书看样子,似乎正是那个年头写成的。“我先前搞错方向了,遁术这种绝对会秘不示人的东西,在这保守排外的儒门之地,根本无从凭之寻人……”白山那地方,争斗频繁,又有‘全知老人,‘百晓生,‘万事知,等毫无节操的风物志作者,哪家修士在哪出战,使了什么招数,暴露了哪些本命,都给一一记录在案,拿来著书立说,卖赚钱,隐秘无从谈起。而这儒门之地,本就不喜谈论这些争斗之术,又有与外道宗门【黑风谷】一系的所谓‘正邪卫道之争,,更不可能将自家修士的根脚外露。但是,顾叹很快现,在这儒门之地,讲求方直、中庸、正大,除非万不得已,几乎没有儒修愿意选择弯曲的刀类法器,一水的笔直飞剑。兵器在外,不可能像遁法那样难留痕迹,顾叹很快在龙家找到了嫌疑目标金丹中期修士龙越云,一柄三阶极品【洼角云刀】,在和外道的争斗中极为有名,黑风谷那边给他取了个外号‘龙一刀,,既说明对他某一招刀法的肯定,又嘲笑他打起来只有那一刀厉害。而且儒生都好表些针砭时弊的言论,顾叹很快顺藤摸瓜,找到了龙越云以笔名‘云中龙,表的这本书籍,其中不难看出他对大周书院宗法制的不满,还有对同宗龙宁远所受遭遇的义愤。“虽然没有龙越云会云系遁法的证据,但刺杀刑剑的人应该就是他,错不了。我已将消息给老头子去了,准备再摸去黑风谷那头,从敌人的角度打听一二。师叔您?”顾叹说完,看向齐妆。“黑风谷外道那边,妙清肯定不愿去,我若一定要去,说是来云游的借口就没了。还是老样子,在正气坊等你罢。”齐妆答道。“龙越云?知道一个人名,于我有何益处?”齐休毁去顾叹传回来的消息,心事重重地步出静室,形势越来越严峻了。丹盟那边,被摁下去得太快,韩天青露了一面便再无声息,反击是谈不上了,种种迹象,灵木盟的目标已转向了自己。南方正对面,博木城里的修士数量暴增,在东边,博北城里物价突涨,很多面生修士6续抵达,而且博北城主不顾连水、离火两家六成合股的反对,再次宣布断绝楚秦门的交通。灵木盟境内的附庸散修,也纷纷收到征调的命令,在东、南两个方向同时集结。这可不是像对付丹盟那般迅如疾风的杀戮突袭,而是其徐如林,谋定后动的灭国之战“混蛋”齐休往山下人头攒动的思过坊里望了一眼,又问早等在外面的楚无影:“姬信隆那边?”楚无影摇头,“人间消失一样,无从联系。”“离火、连水?”“说他们尽力阻止了,但无能为力。”“他们会不会出手?”“明确说了不会,但是无法肯定。”“黑河坊诸家?”“无意参与白山私斗。”“九星坊诸家?”“自顾不暇。”“还有没有……”齐休就像个溺水之人,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楚无影不答,安慰道:“你要相信老祖。”“楚红裳?”齐休更愁了,“我就怕是她打起来只知一味猛冲,中人奸计”楚无影辩驳道:“你小看她了,开辟战争那么凶险的战斗,她都能从中搏回来南楚诺大的江山。”“和野兽作战,有勇无谋即可,这次……”齐休还想说,楚无影摁着手上的指环,连声咳嗽。齐休纳闷地瞥他一眼,只好止住话头。这时候莫剑心过来禀道:“韩平来了……”被齐休丢出去的韩平一直在思过坊呆着,并没有回去,今时不同往日,两人都没再计较啥的心思,草签了一个盟约,聊胜于无。韩平丢下笔就走,从头到尾一言不。他家自从门中韩天青结婴,又经过开辟战争夺了处在白山不多的四阶灵地【丹青山】,意气风了不到五十年,就被灵木盟当头一棒给打懵了,若是楚秦门失败,还有条退路,他家窝在内地,外无靠山,根本坐困愁城。听说许多附庸,甚至自家修士,都已开始安排退路了。这点楚秦和丹盟的应对都很明智,或者说粗暴,把所有人给揪到一起,互相监视、裹挟起来,所以现在都还不至于崩盘。“龙家元婴应该跟当年的魏同那样,寿元无多,安排好族中后事就已离陨落不远。如果像当年魏家那样迁来白山,应该盯住的就是我楚秦之地了,毕竟灵木盟不可能前门拒虎,后门招狼,将上好的丹青山留给他。而且龙家隔在灵木和南楚之间,会是一个很好的缓冲势力。”齐休想想越来越心虚,多年不曾出现的【心血来潮】也一波一波涌动。实在有点无法可想,只有硬桥硬马做过一场了,楚红裳的战力,还是可靠的。只是不知道那龙家家主战力几何?天理门那边太远,这次和顾叹传递消息都是利用黑手的地下网络,但黑手会不会对一个即将覆灭的势力保持信誉?齐休不知道,但他已无从选择。还没将自己的问题出去,黑手信使主动前来,顾叹从黑风谷那边打听的消息又到了。“据龙家对头那边的情报,他家修士在各地的活动骤然减少,已持续一段日子了。许多人在稷下城露过面,应是从那里转道往白山移动。”“龙家实力:一位元婴中期,五位金丹修士,一位客卿,一位金丹后期的莫逆之交。”“按时间算,信到之时,他们应该已经到达楚秦周边。”“可能是惧怕刑老祖报复,误刺刑剑的龙越云倒是回到了龙家,并没有随大部队出。”顾叹的消息十分杂乱,把他所能知道的消息都传了过来,交给齐休判断。“这势力和南楚都相差仿佛,足以两抵哎算了,左右是做过一场,这些消息无甚重要了……”随手搓出个火球,将信件烧毁,看着零落的火光,忽然想到刑老祖给自己的玉简,心头一道灵感突然闪现。“龙越云重伤刑剑,我也找到了杀手本人,然后呢?不痛不痒跟刑老祖报告?顾叹都能找到人,执法峰化神座主找不到?还是说,他这个提示别有深意齐休闭目,脑子里将那幕追溯的画面重过一遍。没有异常,再一遍,再一遍……“嗯?”齐休仔细回想龙越云遁走时的影像,每次他使用遁术之前,目标云朵内隐约有一丝电光闪过。“电?云?遁?”“【雷云遁】?”“知道是雷云遁,然后呢?”取出杂书翻找,从本命书里,倒着追溯到一个条目。‘有几种特殊本命,修成雷云遁的可能性,相较其他云雾本命略高,比如‘【雾影雷】,此本命还别有一道天生妙法,不惧搜魂读心。,“不惧搜魂读心?”齐休重念出声。“原来如此”“刑老祖你太阴了”立刻拍案而起,将消息以最快度出。正气坊,顾叹和守门儒修混熟了,点下头即被放入。“老头子的消息来了,他让我们杀掉龙越云,不惜一切代价”顾叹神色极其严肃。“不惜一切代价?”齐妆睁开眼,“也就是说,我们即便是死,也要杀掉他?”“是的”顾叹回答斩钉截铁。“那么,你在坊市里给我寻套飞剑,买下罢”齐妆平淡地说道,再度闭目,依然无悲无喜,不过她身上缁衣无风自动,周身凛冽战意,喷薄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