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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朗朗,清风飒飒。
花架上,金银花和夜交藤在清风的吹拂下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伴随而来的,还有药圃中淡淡的药香。
金子很享受此刻的静谧,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通体舒畅。伸手拢了拢耳边微湿的碎发,身子软软地斜卧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哼着小调,形容有些慵懒。
一旁矮几上的茶盏,已经空了大半,袁青青从屋内走出来,提着茶壶轻手轻脚的为她续杯,随后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长廊上的灯盏已经全部升起,昏黄灯光下的清风苑,溢满温馨之感。
笑笑和桩妈妈用完晚膳,便回到正堂灯下继续赶制剩下的襦裙,按照金子跟毓秀庄的约定,明日便是交收襦裙的日期。
金子收住鼻腔溢出的曲调,睁开明亮的双眸,往清风苑的门口望去。
女生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清风苑的门口,悄然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金子仰起身子调整好坐姿,目光灼灼如华,像欣赏艺术品一般,细细地打量着院门口的人。
金昊钦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圆领窄袖长袍,柔软的缎料将他挺拔的身材勾勒得越发壮硕。古铜色的肌肤在灯光的掩映下,泛着幽沉的莹光,他的鼻梁高挺。眉弓下的暗影遮住了他的眼睛,显得眼窝越发的深邃。
这是金子第一次见他穿如此干净的颜色,似乎还挺适合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越发儒雅俊魅了。
金子并不意外金昊钦的到来,即使自己没有参与今天的那个案子,他回来了,也定然回来清风苑一趟,至少,会跟自己道一声谢谢。谢自己救了金妍珠。
“三娘!”金昊钦露出一丝恬静的笑。
“进来坐吧!”金子淡淡应道。
金昊钦大步走了进来,抬眸扫了院子一眼,问道:“用过晚膳了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用过了,笑笑和桩妈妈在正堂里赶制襦裙。我这里也不需要人伺候!”金子简单回答道,琥珀色的眸子迎上金昊钦的视线,直接问道:“你来找我,有事?”
只能有事才来找你么?
回想起自己仅有的两次到访,还真是为了请她帮忙而来的。
金昊钦神色微窘。黯然垂眸,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
“没有,只是过来看看你!”金昊钦顿了顿,看着金子诚挚道:“阿兄听父亲说了,是你救了四娘?!”
金子嘴角一抿。她果然猜得没错吧?就是来道谢的!
“嗯,夏日的感染病并不难辨认,四娘是感染了温疟,恰好在我懂治的范围内,举手之劳罢了!”金子言语淡淡,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说就算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只要她能帮上忙,也一定会这样做,没有别的因素夹杂其中,无需特意登门道谢。
“尽管如此,阿兄还是要代妍珠跟你说一声谢谢的!”金昊钦慢慢走近金子,在美人榻旁的矮凳上坐了下来,目光与金子平视,脸上笑意温婉,声音柔润如同温和的细雨:“上次妍珠对你不敬的事情,阿兄听说了!三娘,她还是个孩子,说的话都不能作数的,你不要放下心上!阿兄替她给你道歉!”
皎月下,他的俊颜泛着淡淡的光晕,那眉眼间的神韵,跟金子何其相似!可就是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尽管平静诚恳,却依然让金子抑制不住心口的怒意。
纤纤素手握着衣襟的一角,骨节微微泛白。
他原来知道金妍珠如何对自己不敬的!
却告诉自己,她只是个孩子,说话不能作数?
金子鼻腔溢出一声冷笑,这是多好的哥哥呀,她真的为金妍珠感到幸福!
“若我有放在心上,若我记恨,那么这次我就该翘起双手,什么也不做,看着她受尽病痛折磨而......死去!”金子眉眼弯弯,幽幽吐出一句话,嘴角的笑容渐渐扩散,那一脸的璀璨笑意,绚烂赛夺星辰。
金昊钦微微一怔,心中暗自嗔怪自己,不该旧事重提,徒惹三娘不快。
“阿兄知道!”他牵强一笑,续道:“三娘一向宅心仁厚,宽宏大量!”
“过奖了!”金子幽幽一笑,端起小桌上的茶盏,随意的抿了一口:“我做事向来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别人如何看待,我不在乎!”
金昊钦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是,便迅速的转移话题。
“下去仵作苗叔的验尸结果出来了!”金昊钦看着金子说道。
这个话题果然成功引起了金子的兴趣,她幽沉的眸子瞬间被点亮,转过身子,一脸期待问道:“结果怎么样?”
“苗叔对宋郎君的尸表初检是属于窒息死亡,但他后来在宋郎君的指甲和嘴唇上发现了一些端倪,有不同于窒息的淡青色呈现,所以苗叔最后的尸检报告写得是中毒。”金昊钦说道。
“能具体验出是什么毒物么?”金子想了想,说道:“一般常见的毒物有乌头、斑蝥、马桑、马钱子、罂粟、蛇毒、钩吻、砒霜还有雷公藤。若是仵作能确定死者是中了何种毒物致死的话,排查起来也比较容易。死者身上的毒物,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金昊钦皱了皱眉,苗叔虽然司职仵作已久,但从不曾听说他对尸体动过刀子。
一般的仵作都是检验尸体的尸表,验尸箱里的解剖刀具,一般都是被尘封。或者当成摆设,非得万不得以,他们不会对尸体动刀子。他们认为那是对死者的不敬,而正常情况下。家属也不会同意。
金子从金昊钦的表情中,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现在只知道,宋郎身体中除了误食的火天竺之外,还有另一种未知的毒素。金子没有验过宋郎的尸体,不能确定宋郎是否吃了与火天竺产生化学作用的食物而导致中毒身亡,还是有心人在他身上下了毒。
李氏有嫌疑,他们尚可将之归于因爱生恨。
因为宋郎负心。迫于张氏和家族的压力,不得不快刀斩乱麻,与李氏一刀两断。所以,李氏心中有恨。对负心的宋郎动了杀机,这说的通。
若是其他人下毒,那动机是什么?
生意上的往来?
旧日恩怨?
这些问题,衙门的人,到底着手细查了没有?
金子凝眸沉思。幽幽说道:“马钱子、马桑、雷公藤、蛇毒、罂粟的毒性挥发,一般需要两到三天,乌头的话,应该只要两到三个时辰,而钩吻则会更快。衙门现在需要查的。是宋郎死亡前的两三天有无异样,若是出现轻微恶心、头昏、乏困等现象的话,那么他就有可能是在事发前的两三天就已经中了慢性毒。还有李氏的嫌疑也很大,尽管她在宋郎离开的时候是昏睡的,但不能排除在宋郎离开前,她就事先下了毒。”
金昊钦默然点了点头,看到金子似乎还想补充点什么,便不敢开口打搅,继续静静聆听着。
“若是确认了宋郎是中了以上某种毒物致死的,那么也间接的证明了下毒之人,是个擅长用药的,至少,懂得配药。让赵虎查查宋郎生前是否跟人有生意上的冲突,或者一些旧日恩怨!”金子镇定说道。
金昊钦如星子一般璀璨的瞳眸熠熠发亮,看着金子的眼神渐渐柔和了起来。
他原本只是想来告诉她一声,毕竟,今天她跟着逸雪一道,关注了这个案子,却不曾想到,她竟能给自己提出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心中回荡着刚刚她秉神沉思的认真模样,让他不由心生肃敬。
“三娘分析的得极好!赵虎今天下午也去了宋郎家里取了口供,根据张氏的供词,宋郎的脾气内敛,处事优柔寡断,极少与人发生冲突。他们家的生意,基本上是张氏把手,宋郎只是一个闲得发慌的甩手掌柜。”金昊钦回道。
金子点了点头,这么听来,张氏也有犯罪嫌疑。
在现代,常常听一些腐女说以后找老公,要找一个可以让她仰望的高山,至少,在事业上要让她仰望。
宋郎性格软弱,又不善于经营事业,还出轨,难保张氏不对他心生不满......
“张氏的性格如何?”金子问道。
其实这话金子不过是白问一句,在公堂上,张氏的彪悍模样,金子不是没有领教过。看她对李氏下的那手,不排除也是个有家庭暴力倾向的主儿。
“根据走访调查,张氏的人缘极好,他们是经营米业的,有桃源县上的很多权贵都喜欢在张氏的米铺订购,她处事圆滑周到,说话也是八面玲珑的,很多贵妇都喜欢跟她打交道。”金昊钦说道。
金子知道这种事业一把抓的女子,一定是四面迎逢的,她想问的,金昊钦,没有听明白。
金子叹了一口气,直白问道:“我的意思是,她除了宋郎之外,有没有跟其他的男子走得比较亲近的?”
金昊钦因金子的话一脸惊讶,薄唇抿了又抿,不曾想三娘竟会想到这一层来。
这是怀疑张氏有了姘头,而密谋毒杀亲夫么?
金子见金昊钦眸光闪烁,神情惊讶,便淡淡说道:“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人家潘金莲不就是勾搭上了西门庆,嫌弃武大郎才对亲夫狠下杀手的么?
金昊钦颔首,回道:“这两天阿兄还不急着回州府,案子的事情,阿兄会帮着调查,为父亲分忧的!”
这是应该的!
金子嫣然一笑。
脑中闪过辰逸雪的身影,有个念头陡然浮现出来,心底的好奇就像被猫爪挠过一样,有些酥痒。
趁现在人家的死党在,不妨问问?
“额,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关于辰郎君的!”金子清了清嗓子,看着金昊钦微笑道。
金昊钦还有些恍惚,这话题陡然转得太快,让他一直反应不过来。
“三娘......想问逸雪什么?”金昊钦看着月光下绚烂如夏花的笑颜,露出整齐细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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