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花昭原本想送程杏飞礼物, 没送成，反倒拿了程杏飞的一套天价首饰。
……还不如直接给她五百八十万现金呢！
花昭抱着那套丑不拉几的首饰欲哭无泪。
她兜里的几万块钱还没动，她之前去购物中心是想给程杏飞挑礼物的, 可现在不管她买什么, 都不可能比这套首饰更贵重了。
她真是愁到头发都要掉秃了。
送给程杏飞的礼物她还需要再好好琢磨一下, 但P姐和卓毅的礼物她可以先送出去。
P姐的礼物非常好挑，她喜欢买包包，什么鳄鱼皮、鸵鸟皮、荔枝皮，总之什么贵重她就喜欢什么。花昭给P姐买了一只名牌手包, 预算一口气就花掉了三分之一，P姐收到包包后又惊又喜, 完全没想到公主殿下居然还会给她准备谢礼。
然后, 花昭又去超市买了张购物卡准备送给卓毅――本来预算是五百, 但她转念一想，卓毅忠心护主, 劫持案发生时, 他主动站出来保护她, 这份忠心难道只指五百块钱吗？
于是她一咬牙，买了六百块钱的购物卡。
卓毅收到六百块钱的储值卡后，脸都黑了：“……”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曾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抠门的人, 现在发现, 原来花昭才是。
卓毅屈起手指, 挑剔的弹了弹超市储值卡：“公主殿下，不管怎么说, 当初你想当人质，我站出来保护你, 你就只给我一张六百块钱的购物卡？”
花昭：“那照你这么说，沈郁休也保护了我啊。”
“行啊，”卓毅嗤笑一声，直接把卡递回去，“那你把这购物卡给他吧。”
花昭摆了摆手，浑不在意：“本宫赏你的东西，你就安心拿着。――你放心，沈郁休的那张购物卡，我会托杏飞转交给他的！”
卓毅：“……”
――花昭最讨厌欠别人的人情，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虽然她恨沈郁休是真，但沈郁休用身体替她挡炸弹也是真，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个恩情她是一定要报的！所以她购物卡直接买了双份，卓毅和沈郁休一人一张，务必做到一碗水端平。
卓毅简直要为她鼓掌了。
他实在太想知道，沈影帝拿到这六百块钱的购物卡时，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
沈郁休最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电影筹备上，为此他推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工作。他离开电影圈太久了，这次高调归国，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有人信任他，有人怀疑他，他自然要拿出一部好作品，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将自导自演第一部作品，为此几乎压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现在市面上假消息横飞，有人说他要拍一部科幻巨制，正接洽国内最优秀的科幻作者；有人说他要拍一部传统武侠，冲击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还有人说，他打算拿恋爱商业片练练手，稳中求胜……
总之各种消息众说纷纭，哪一个都说自己有“可靠信息来源”，豆瓣八组每天八百个小号轮番爆料，掐架掐成了世界第三次大战。
不要说圈外粉丝两眼一抹黑了，就连圈内从业者，都听得稀里糊涂。
P姐心里痒痒，她旁敲侧击地问程杏飞：“杏飞，我不是催你啊……我就想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联系沈郁休啊？”
程杏飞拿到沈郁休的名片已经好久了，却迟迟没有动静。若沈郁休以为程杏飞不想和他合作，去找别的女演员试镜了，那这到手的熟鸭子不就飞了吗。
程杏飞表情闪过一丝犹豫，很明显心结还没有解开：“我还没想好。”
P姐简直要缺氧晕过去了，她猛按自己人中：“祖宗！你之前说你对自己不自信，不敢去见偶像，OK，我理解你，我可以给你时间，等你建立信心。可你要知道，沈郁休不会等你，他手里的机会更不会等你！再等下去，我看你别去给沈郁休演女主角了，你只能去演沈郁休他妈了！”
“……”
都说皇上不急，急死太监，P姐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太监！
在这个圈子里，向来名气与压力并存，很多人都要定期看心理医生。只是P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程杏飞居然也需要做心理疏导。
她在镜头前，明明那样的光芒四射，所有人都拜服在她精湛的演技之下。然而她因为小时候受到的来自父亲的精神暴力，让她变得这样不自信，她甚至没有勇气，接住沈郁休递过来的工作邀请。
那是一枝普普通通的橄榄枝吗？那显然不是啊！那明明是一只金大腿、是流量、是话题啊！
P姐想了想，决定推程杏飞一把。
P姐：“杏飞，你之前说过，只要你能拿到一个有分量的奖项，就有勇气和沈影帝合作是吧？”
程杏飞一愣：“难道你神通广大，能立刻变出来一个奖？”
“‘立刻’倒是谈不上，但只要好好运作，这个奖项有七成，不，八成的可能性是你的！”P姐翻看行程表，“这周日在柳芳斋有个私人义卖会，金视奖的几位评委都会出席。我听说很多候选者都会参加，你是‘视后’的热门人选，怎么能比别人晚一步？”
金视奖是华国电视剧类的最高奖项，每两年评选一次。《花昭公主》凭借其超高的话题度和收视率，自然入围了。
制片方野心勃勃，申报了多个奖项。包括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制片、最佳服化……以及最重要的最佳女主角奖项！
根据网上观众投票的野榜来看，程杏飞拿到这个奖项，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其他几位候选人并没有放弃拿奖的机会，一直在努力和评委们接触――注意，这可不是“走后门”啊，这叫“正常社交”。
P姐希望程杏飞也能多去“社交社交”。
程杏飞最不喜欢这种应酬场合，可偏偏不能缺席。
程杏飞非常配合：“好，我去。”
P姐眉飞色舞地说：“去就对了！而且我打听到，这次不仅六位评委都在，就连荣誉评委林导也有可能出席呢！”
听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程杏飞愣住了：“……林导，哪个林导？”
“还有哪个林导，拍《往事如雾》的林导啊！”P姐喜滋滋地说，“他是圈内大前辈，向来很欣赏年轻人的！要是你能获得他的欣赏，他金口一开，你的‘视后’不就稳拿了吗！”
……
日升月落，转眼就到了周六。
一辆低调的商务车驶近餐厅停车场，负责泊车的门卫立刻走过来，客气地问：“抱歉，今天这里被包场了，请问您有邀请函吗？”
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精致细雅的脸庞，女孩声音温婉：“有的。”
纤长玉指送出一张淡蓝色的请柬，门卫扫了一眼，立刻低头让路：“好的，您请，祝您今晚愉快。”
“谢谢。”
商务车重新启动，驶入停车区域，红色的尾灯在暮色中留下两道印迹。
车子都开走了，门卫依旧傻傻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他的同事见状，调侃他：“嘿，我说你看到哪位大明星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门卫的脸瞬间就红了：“是程杏飞。”
“程杏飞？”同事回忆了一下她在电视上的样子，耸了耸肩，“漂亮是漂亮，但今天来的女明星这么多，比她漂亮的又不是没有。”
门卫不再争辩，脑中一直回荡着刚才的惊鸿一瞥。
娱乐圈里的美人很多，但那样的美人大多伴随着咄咄逼人的性格，和高高在上的气势。但程杏飞不一样，即使只是一个眼波，一个笑容，一句“谢谢”，就足以让这个平凡的门卫铭记一辈子了。
……
柳芳斋是一家低调却盛名在外的私房斋菜馆，总厨的祖爷爷曾在宫里为贵人做膳，这手艺一代代传下来，非常了得。
今天柳芳斋被包了场，要做一场小型义卖会，嘉宾可以拿出自己珍藏的东西进行拍卖，所得善款全部捐出，以支持那些贫困电影人的事业发展。
这个义卖会是有门槛的，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流量明星就能加入的。程杏飞很久以前就听过这个义卖会的名头，但直到今年有了《花昭公主》这部傍身之作，她才拿到一张珍贵的邀请函。
拍卖会到场的嘉宾只有几十位，正如P姐所说，金视奖的六位评委全部出席，坐席间也能看到其他提名者的身影。除了艺人以外，还有些影视圈的资本大佬也来了，大家其乐融融，一边低声聊天一边品尝桌上的素斋。
程杏飞到的有些晚了，她环顾一圈，找了一处尚有空位的位子坐下。
一桌六个人，除了两位投资人以外，桌上剩下三位都是圈内有名的演员。
巧的是，坐在程杏飞对面的一位女艺人，正是这次金视奖“视后”的有力竞争者，褚颜。
虽然两人同为视后竞争者，但年纪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程杏飞今年才二十岁，褚颜今年已经四十五了，比程杏飞大了一半还多。褚颜是圈里的老前辈，在千禧年前后红遍大街小巷，是一代人的偶像，可惜她选择在最鼎盛的时候退圈结婚，婚后育有一女，今年才十五岁，那小姑娘见了程杏飞还要叫姐姐呢。
褚颜的丈夫是一家影视公司的总裁，可惜近些年公司开始走下坡路，为了帮助丈夫的事业，褚颜不惜复出，亲自担当女主角演了一部家庭伦理剧。
那部剧名叫《半路家庭》，非常符合婆婆妈妈的口味，收视率也很好――可惜遇上了程杏飞，遇上了《花昭公主》。
别看两人是竞争对手，但褚颜年纪大、心态稳，程杏飞年纪小、性格踏实，两人都犯不着为了一个奖项撕得头破血流，见面后便热络的聊开了。
“褚老师好。”程杏飞点头问好。
“是小杏飞呀，我们刚聊到你呢。”褚颜见到她，热情地招呼她坐下，“你的那个《花昭公主》我女儿可喜欢了，一会儿可要给我签个名啊。我女儿还说，不允许我和公主殿下竞争呢。”
“令嫒真可爱，我想她肯定是在开玩笑，如果您拿了奖，她为您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可不是在开玩笑。”褚颜头疼地说，“现在的小丫头我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心思学习，反而加入了好几个明星后援团，天天‘做数据’、‘反黑’、‘洗广场’，我听都听不懂，我说你要真想洗广场，咱家门口的花园你先洗了吧，她还怨我年纪大，和她有代沟。”
褚颜一开口，席间的另外几个人也都出声附和。(看书就去醋溜文学网-)除了程杏飞以外，其他几个人年纪都不小，有的已经结婚生孩子，有的亲戚家有小朋友。
大家开玩笑抱怨：“明明我们就是明星，就是艺人，家里的孩子却不想追我们，非说没有距离感，会幻灭！明星怎么了，明星也要吃喝拉撒，也会抠鼻子打哈欠嘛。”
大家聊得其乐融融，虽然彼此都是竞争者，但并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氛围。程杏飞适时插了几句话，又交换了一圈联系方式。
不远处的P姐欣慰地点点头，孩子大了，终于会主动社交了！
斋席吃了一半，负责人上台开始义卖。这次义卖是完全自愿的，到场的嘉宾可以拍也可以买，有人拿出了珠宝字画，有人拿出订做的奢牌礼服，还有人拿出了一位已经去世的电影人的签名书……
因为是内部拍卖，大家不用一直坐在座位上，可以随处走动。P姐趁机带着程杏飞去几位评委面前social了一圈，留个好印象，说了几句客套话。
评委们都挺喜欢她的，甚至有一位以“大嘴巴”出名的评委直接说，《花昭公主》作为一部历史正剧，剧情尊崇历史不魔改，服化道精美，很有获奖的把握。而程杏飞作为女主角的扮演者，更有极大的可能性，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视后获得者。
听到这样近乎于明示的话，P姐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P姐喜不自禁，走路都快了三分。
程杏飞也很开心，她一心想要通过奖项证明自己，现在视后桂冠唾手可得，她怎么可能不满意？
P姐环顾一周，四处张望：“怎么没见到林导，不是说林导也会出席吗？”
程杏飞表情未变，连嘴角的笑容都没动一下：“可能林导太忙吧，听说前不久他去瑞士滑雪度假，他刚回国，估计要倒一倒时差吧。”
P姐还在可惜：“林导是荣誉评委，虽然没有投票权，但他的话分量很重。再说，你若是能得到他的赏识，说不定能在他的电影里拿到一个角色呢。”
程杏飞语气淡淡的，像是自嘲：“林导哪里看得上我呢？”
“话不能这么说嘛。就算只能在大导演的电影里演个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那也是受益匪浅！”P姐停顿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看向她，“杏飞，我怎么觉得你对林导的态度怪怪的？”
程杏飞摇摇头，笑了笑：“怎么可能。”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P姐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只能把刚刚一闪而过的想法当作自己多心。林导在圈内口碑非常好，对新人向来很照顾，很多演员都受过他点拨，程杏飞又没和他合作过，怎么可能对他有意见呢。
拍卖会继续举行，终于到了最后一件展品。
主持人站在小桌后，笑意盈盈：“这最后一件拍品，可是大有来头。这位嘉宾本来舍不得割爱，但念在支持新人发展，还是忍痛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主持人掀开托盘上的红布，露出了三盘颇有年代的胶片。
“――众所周知，林国栋导演一直坚持用胶片拍摄作品，十年前《往事如雾》在拍摄时，总共用了十五万英尺的胶片。现在在我手边的，就是其中三盘胶片，没错，这些都是原片，而且都是最终正片中没有出现的剧情画面。透露一下，在这三盘胶片里，可以看到沈影帝难能可贵的哭戏哦。”
话音落下，场面瞬间热烈了起来！所有嘉宾都在低声讨论，很多本来没有竞拍意向的来宾，都在思考要不要拍下了。
林国栋导演不光是闻名华国，他在世界影坛都有一席之地，他曾多次入围三大，捧出的影帝、影后不计其数，最为传奇的便是《往事如雾》这部作品，当时不仅捧出了最年轻的国际影帝沈郁休，在国内影坛更是所向披靡，横扫所有奖项，拿到了“最佳导演”“最佳电影”“最佳剧本”“最佳男主”四大满贯。
主持人的语气激动：“我提议，让我们一起鼓掌，感谢林国栋导演的慷慨割爱，感谢他为此次拍卖会、为年轻影人的付出。接下来，我将宣布这三盘胶片的起拍价……”
全场掌声雷动。
人群最后，程杏飞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微微阖了阖眼。
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不能再听见那个名字，她不能再让那个人影响自己……
程杏飞顾不得P姐诧异的眼光，她放下手中的酒杯，快步起身离开：“我去透个气。”
“咦，杏飞？”
程杏飞的脚步越来越快，终于离开了那逼仄的场合。
女孩走出大厅，走向外面的花园，到了这里，她才终于可以再度畅快呼吸。
柳芳斋是仿古建筑，庭院也是按照旧时花园设计的。在花园中央，栽着一颗高大的杏树，这棵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可惜不是开花的季节。
程杏飞仰头望着郁郁葱葱的树叶，伸手轻轻搭在了树干上。
她名叫杏飞，因为她出生时正是杏花漫天的季节。妈妈告诉她，杏飞这个名字是她父亲为她取的，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父亲亲自为女儿取名，更能彰显爱意呢？
然而……杏飞自小到大，却很难从父亲身上体会到一丝一毫的父爱。
就在她出神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皮鞋擦过地面，重重的踩断了一截树枝。
程杏飞从回忆中猛然惊醒，回头望去――身后，一个五十出头、两鬓斑白的男人正皱眉望着她。
他长了一张国字脸，别人都说他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但程杏飞在这张脸上，永远只能看到挑剔与不满。
程杏飞不说话。
她转身要走，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定在了原地。
林国栋神情倨傲：“怎么回事，见到我，你连一句‘爸爸’都不肯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