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午时方过,穆解韫和解三爷一起来了。
解三爷检查过伤口后,又给言浔换了药。
少年则在一旁,围着言浔不停的劝,让小人儿和自己一起回西尧。
但这一次,言浔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一直握着香囊,阖目摇头。
穆解韫在羽昭殿里软磨硬泡了一整日,也没劝动言浔。
无奈,夜里回去的时候,宫道上,少年望着夜空说,“看来,明日得去见一次林将与了。”
……
翌日,入夜时分。
言浔睡不着觉,眼下重晚晴正陪着她说话,忽然听见殿门轻响,是有人走了进来。
两个姑娘都吓了一跳,立刻寻声去看外殿,重晚晴警觉的问,“谁呀?”
对方并未回答,只有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来人行至内殿,欣长的身影恍然入眼。
言浔看着人,转瞬木讷。
重晚晴一见,则立刻起身,识趣的披上外衣退下了。
转眼之间,羽昭殿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对视一眼,鼻尖一红,言浔既自责又委屈,默默垂下头去。
墨瞳一闪柔光,林将与快步走上前去,坐在床边,关心道:“伤可好些了?还疼吗?”
闻言,见小人儿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氤氲水雾,眨眼之间滴落珍珠。言浔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扑进林将与怀中大哭。
“卿卿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抬手揽住言浔,只一瞬,林将与竟也跟着红了眼眶,长指轻抚她的秀发,“说什么对不起,错又不在你。”
哭了好半天,言浔才从林将与怀中探出头来,双眼通红,抽抽搭搭的问,“你,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抬手为小人儿抹去颊上的泪痕,林将与温声言,“怎么会?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恨你。”
话一出口,言浔更觉自责,撅着嘴再次抱住了卿卿,一下子又要哭了。
“好了,好了,不许哭了。”林将与抚着小人儿的背,紧忙开口提醒,“夜里太凉,再这样哭下去会生病的。”
又劝了好半天,言浔才止住哭。
小人儿重新坐回到床上,泪汪汪的说,“你,你为什么不把事情的真相同我讲呀?”
“我也想啊。”林将与又抬手帮言浔抹了把脸,“但我怕你接受不了。毕竟我当北祁国君的事做不得假,你知道了一定伤心难过。那个时候,你身体还不好,我也是怕刺激你。”
小人儿听后,吸了吸鼻子轻声说,“卿卿,谢谢你。”
林将与挽唇,笑容和暖,凑上前去顶着小人儿的额头,说,“你可别怪我呀。我不是故意要把你关在这儿的,只是,如今那些臣子太过激进,对你的女子身份还很抵触,一心只想着要另立新君。这个皇帝我若不做,自然也会有其他人做,但是难保他们不会伤害你。我心下想着,至少我做这个北祁国君,还能护你周全。”
抵额看着人,言浔破涕为笑,弯起唇角说,“我不怪你,我爱你。”
话音落下,贴上前去亲了卿卿一记。
林将与看着小人儿,笑了笑,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回吻她,转而退开身,转移话题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言浔听话,乖巧的挪进了身。
撩开小人儿的衣袖,看着紫青的伤痕,林将与不觉叹了口气,垂眸时正巧看见言浔的膝盖,又问,“腿上的呢?好了吗?”
“好的差不多了,结痂都快落了。”
言浔一边回答,林将与一边挽起她的裤管,只见膝盖上淤青淡淡,露出两个殷红的血痂。
“唉。”忍不住叹气,林将与沉面嗔责,“没蜡烛,以后就别上矮楼了。那么黑,去那里做什么?”
“知道啦。”小人儿从未有过的乖巧,挽唇甜笑,说话间就要往林将与身上蹭。
不想对方却向后退身,躲开了。
动作僵停在了原地,言浔嘴角笑意一滞。
林将与垂着头,默默帮小人儿拉下裤腿,抿了抿唇,低声说,“你……和穆解韫一起回西尧吧。”
“嗯?”言浔呆了,嘴角的笑瞬间消失。
抬起头,林将与言辞恳恳,“阿澈,我同你说实话吧,我护不住你。现在我只能把你困在灵钦宫里,除了这儿,你哪儿都去不了。”
言浔望着人,不说话。
“你也看到了。如今满朝文武,杀心已起,他们个个都想要你的命。”林将与接着说,“就算我护的了你一时,却也护不了你一世。难保哪天,会有什么人冲进来,到那时候我……”
话音戛然而止,墨瞳间顿生苦涩,林将与停了许久,才继续说,“与其在这冷宫里头吃苦遭罪,担惊受怕的,倒不如跟穆解韫回西尧。至少在那儿,可以自由快乐,无拘无束的活。”
话音落下,殿内静了一瞬。
眼中方才褪去的水雾再次上涌,言浔擒着泪问,“你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林将与抬头,慌乱答,“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我只是,只是没能力再保护你了。”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言浔凑近了些,怯怯的问。
“没有。”林将与垂下头去,不去与其对视。
“你就是不要我了!”小人儿忽然大喊,扑上前去,紧紧的抱住林将与,“林将与,你不可以不要我。”
眼下心上人分明拥了满怀,林将与抬起的手却悬停在了半空中。他没有再回抱了,反而落手,冷静的说,“阿澈,听话,跟他走吧。”
声音苍白无力,墨瞳静静的望着前方,脑海中回忆起白日里,璟荣宫中的场景……
天德大殿之上。
穆解韫眸间秋水生冰,寒光冷彻,对北祁国君指名道姓的说,“林将与,我借你兵马,助你回京,是为了让你救她护她。可现在到好,”
转目看向坐中人,“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坐中,林将与抿唇无言。
不知为何,只要一对上穆解韫,向来傲气凌人的林将与,莫名其妙气场就会弱下去。
与之相反,少年却是气场全开。
眼前的穆解韫,浑然不似平日的纨绔做派,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气势逼人。冷目睨向坐中人,淡淡道:“你做不到的事,总有人做得到。你护不住的人,总有人护得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既然无能,就该识趣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