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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上海被台风吹得很清凉,晚风徐徐,沈婧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围墙底下是一排的虞美人,还有些花草,看着眼熟但她叫不出品种的名字。

顾红娟喜欢弄花花草草,这一点倒是几十年不变。

沈婧想起以前在乡下,没有围墙的院子,没有精致的花园,沿路盛开的花朵,不用刻意栽种,每年春天都会有。

这个城市没有星星,幽深的夜空也被这里的灯红酒绿染上一层薄薄的明光。

沈婧微微摇晃着秋千,阿宝趴在脚边不断在哈气,口水流了一地,漂亮的尾巴偶尔会摇一摇。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打了大概也有六七个电话了。他还是没接。

沈婧仰头吸了口气,望着那颗明亮的人工卫星,神色平静,星光倒映在她的瞳仁里闪着幽光。

她现在特别想飞回南昌,奔到他身边。这种冲动犹如热油烫在身上,灼烧着,难以消退。

正当沈婧打算上楼睡觉的时候,手机震动,她是秒接的。脚尖抵住地面来牵制秋千的晃动,她走到围墙边,虞美人入夜开始合闭,围墙外稀疏的路灯下偶有路过的人影。

秦森:“今天临时变成了12小时的班制,忙了一天,现在才喘口气,不是故意不回你......”

沈婧的指甲刮滑在粗糙的铁质栏杆上,“我知道,不用解释。还在厂里吗,饭吃了吗。”

她听到秦森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声。

“吃过了。再过一会就下班了。”

“别忘了帮小白倒猫粮,还有清理一下。”

“我都记着,不用担心。你朋友还好吗。”

沈婧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踩烂了几株虞美人。她说:“挺好的,没大碍。”

忽然没话讲,静默了很久,静得她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秦森说:“你还回来吗。”

“回来。”

“好,到时候你和我说声,我去接你。打算动车还是飞机。”

沈婧:“还没确定,飞机吧,快一点。”

天上的月亮橙黄的犹如落山的夕阳,周围薄雾朦胧一片,沈婧看得有些入迷,虽然二楼房间的灯光更为明亮,而秦森的声音就像这月色一样,清亮的,柔暖的,能掩盖过世界上所有光彩。

他说:“最近台风,虽然对上海没什么影响,但是天气凉,你别穿太少,当心感冒。”

沈婧重新坐回秋千,“嗯,我知道。”她直言道:“会不会想我?”

秦森笑出了声,“这种话应该是男人问的。”

“那你问。”

他顿了顿,“想我吗?我很想你。”

沈婧:“挺想的。”

其实她觉得可能今晚没有他睡在身旁都不一定能有个好梦。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的流淌,可以磨灭一切也可以深刻一切,可以改变一切也可以凝固一切。

她开始依赖他。

沈婧觉得这是件好事,这说明她的人生开始有点人生的样子了。

秦森:“早点睡,很晚了。我等你回来。”

“好,晚安。”

“晚安。”

他没有挂电话,等沈婧先挂。她一向是个果断的人,挂电话就挂电话,也不会像其他女孩一样再依依不舍的呢喃几句。

沈婧回头看到顾红娟端着一小盘切好的西瓜丁块站在那里,脸色不是很好。

她抬头瞥了一眼那颗卫星,夜晚宁静得诡异,像是一场腥风血雨到来前的预兆。

她越过顾红娟进门,不出所料的,她跟着过来了。

沈婧的脚步停驻在旋转楼梯的第一阶,单手扶着木制扶手,转过头看向顾红娟。

“我不想和你吵,什么也别问。”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你妈妈,有什么不能问的。你老实和我说,刚才和谁在打电话,你是不是在外面谈朋友了?你们学校的?多久了?”

沈婧没回答,径自走进房间,后面是顾红娟喋喋不休的盘问,随后慢慢演变成苦情戏。

“小婧,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说话,啊,我生你养你,这辈子就你一个女儿,什么都为你好,就算那时候是我疏忽了,让你受苦了,但是妈也难过啊,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发生那样的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说到这里顾红娟泣不成声。

沈婧知道顾红娟对自己好,也知道过去很多年了。可是谁又能知道她呢。

又岂能是一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可以带过的。

沈婧:“我说了,不想和你吵架。”

她不是不愿意和顾红娟提起秦森,只是单纯的没意思,她都能预测到顾红娟了解以后的说辞。

结局依旧不会改变,她还是会和秦森在一起。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这孩子我真是,作孽啊,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沈婧打开床头的小灯,看向站在衣橱边的顾红娟,灯光暗淡,隐约能看到她微红的眼眶。她撇过头,不看她,淡淡的说:“以后我想说了再和你说。去睡吧,明天我去乡下看爸爸。”

“爸爸?你肯叫他一声爸爸却不肯叫我一声妈。”

沈婧没回答。

顾红娟扶着额眉,走了出去,每一步都分量沉淀。

临睡前接到秦森发的短信,只有晚安二字。她知道他已经回到家准备要睡了。

半梦半醒间,沈婧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安的感觉,紧张,害怕,情绪复杂。

因为开始拥有所以害怕,但也开始无畏。

——

隔天一早沈婧离开别墅,开着顾红娟的车回乡下,并没有买什么补品,用他们的钱给父亲买东西还不如不买。

她把车停在路口旁的水泥地上,从路口走进去,走到那个家,大约两三百米的距离。

房子还是老样子,依旧是红砖平顶,后面的田地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甜芦粟种了一大片,微青的穗垂在风中。

隔壁邻居一老头子探出头望了几眼喊道:“老沈去镇上上卖西瓜了,还没回来。”

院子最里面摆放着一张小板凳,高挺的柿子树枝叶繁茂,遮挡住了烈日,沈婧搬过板凳坐在柿子树底下,仰头瞧了几眼,今年柿子结的不多,仔细找找才能找到一两个,不过个头还挺大的。

已经八点多了,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没过十五分钟,不远处传来电动山轮车碾过石子路磕磕绊绊的声音,沈国忠转弯进院子看沈婧连忙刹车,年外沧桑的面容上堆积起欣喜的笑容。

“小婧你怎么来了,怎么没提前和爸说,在这里等了多久了,热不热?快进去,我给你开电风扇。”

沈婧站在原地,死死的扣着手中的小包。

她咽下快要溢出胸口的酸涩感,以平缓的语气说:“爸,今天卖得好吗?”

沈国忠招她进屋,叹了口气说:“哪里能好,今年下大雨,田里的瓜藤都被冲烂了,没结几个西瓜,瞎卖卖。等甜芦粟长熟卖那个,那个好卖,来旅游的就爱吃这个。”

倚靠在旧窗边的木头方桌上面铺着一层紫色的桌纸,边角都已经泛黑起皱,裂开的地方还要透明胶黏着,桌子上也是杂乱不堪,还放着一盘黑乎乎的咸瓜。

“爸,别老吃这些,盐分含量太高对身体不好。”

沈国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马夹袋,里面是一卷皱在一起的纸钱,他把其中唯一的三张红色毛爷爷塞给沈婧。

“爸没什么好给你的,三百块现在也买不了什么,你在那边吃好的穿好的,爸挺开心的,别嫌弃这点钱,收下,闺女,收下。”

沈婧拽着薄薄的三张纸币,点点头,说:“三百块可以买很多东西的。”

沈国忠笑了笑,一拍手说:“都不知道你要来,家里也没什么菜,你在这里坐一会,看会电视,在房里。我去镇上买点菜。”

“爸,不用了。”沈婧拦住了他,垂下眼眸说:“我就来看看你,现在时间还早,不要买菜烧饭的。”

“那...那坐一会,在学校怎么样,大四了快毕业了,想好以后做什么工作吗?”

屋里没有装修,还是最初灰色水泥粉刷的状态,昏暗一片,窗户是透明绿色的,窗纱可能很久没清洗了,上面沾满了灰尘。沈婧看着桌上光亮的一片说:“在学校挺好,工作还没想好。”

“工作也不用担心,你妈肯定给你安排好。哎,挺好的,这样挺好的,你妈的决定是对的,不然你现在就是在受苦。”

沈婧抿了抿唇,淡漠道:“她只是为自己做打算而已,不是为我。”

沈国忠想起当年的事情一哽咽,一时之间吐不出半个字,后断断续续道了句,孩子你受苦了。

回去的路上,沈婧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

看到越发苍老的父亲,所有在极力压制的情绪都在渐渐崩塌。

那时候无休止的争吵,并不温馨的家庭,顾红娟的数落,沈国忠的忍让,她的飞黄腾达,他的孤寂一生,沈婧在其中,就像落入湖里的一滴雨滴,毫不起眼,不见了,哭一场就好了,回来了,那就好好养着。

可有可无,她对顾红娟而言,可能就是这样的定义。

她踩下油门,呼啸而去。

车厢里还飘荡着顾红娟经常用的香水味道,是富贵人生的味道。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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