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洪武八年,距五派围剿光明顶六年,藏北雪山——念青唐古拉山中。
在藏族圣地布达拉宫北向100公里处,屹立着举世闻名的念青唐拉大雪山,北沿是纳木错,山顶最高处海拔七千余米,终年白雪皑皑,云雾缭绕,雷电交加,神秘莫测,如同头缠锦锻,身披铠甲的英武之神,高高地矗立在雪山,草原和重重峡谷之上。
远远看去,巍峨的雪山之巅如匕首般的斜插如云,四周白云缭绕,积雪皑皑,那是一片冰雪的世界,如琉璃一样透明,洁白无暇。周围群山起伏,环绕着,包围着,有如朝圣者般的虔诚。山峰与山峰见是巨大而又无法预测的深渊、雪谷,如不一小心,就有可能在这个人类的禁区成为冥王的祭品。
在西藏古老的神话里,在密教或藏传佛教的万神殿中,在当地牧羊人和狩猎者的民歌和传说里,念青唐古拉山和纳木错不仅是藏北最引人注目的神山圣湖,而且是生死相依的情人和夫妇,念青唐古拉山因纳木湖的衬托而显得更加英俊挺拔,纳木错湖因为念青唐古拉山的倒映而愈加绮丽动人。
这是生命的禁区,藏族人叫它“念青唐古拉山”,藏语中是圣洁的女神的意思,而千年雪莲是女神王冠上璀璨的明珠。山上积雪终年不化,严寒无比,很少有人能够在生命的禁区徘徊,偶尔会有几个不要命的采药人会为了雪山上的特产—千年雪莲而去冒上生命的风险。
而念青唐古拉山之巅是一座银装素裹的雄峰,据民间传说,里面有一座神秘的水晶宫,宫门上镶有各种宝石,光芒四射,宫底是甘露之海,中部缭绕着虹光彩雾,宫顶白云悠悠,宝石般的雨露时停时落,多姿多彩的鲜花盛开在它的四周。高高低低的雪峰,像水晶之塔烘托和环绕着这座神圣峰峦。在日月莲花垫般的莲花座上,立着一尊天鹅般的神马,各种宝石镶嵌在华贵的马鞍上边,上面载着金刚焰饰的大神,肤色白哲、面带微笑、三只眼睛闪闪发光,雪白的长绸缠着他的顶髻。右手高举装饰着五股金刚杵藤鞭,左手拿着水晶念珠,身披白、红、蓝三色缎面披风,以各种宝贝作装饰,显得年轻英俊而且威严。
美丽的传说流传千古,引得不少朝圣者和虔诚的教徒前来追寻自己的梦想的天国,但往往都是无功而返。渐渐地,人们都认为,那只不过是一个荒诞的传说。于是唐古拉山更加冷廖,乏人问津。
雪山依旧挺立,风雪很大。
风雪将山峰包围起来,淡淡地看不真切。
忽然间,风雪中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雪白的积雪的映衬下,他身上黑色的披风,黑色的斗篷,黑色的面罩,格外显眼,但风雪交加,他的面目模糊而不清晰,动作却是异常的敏捷和骠悍,象一只雪地里迅猛的野兽。
他的步履轻盈,在雪地中移动的速度惊人,如蛇在草地上滑行,鱼儿在水里洄游,大雕在长空搏击,而雪地中却只留下淡淡的印迹,若有若无。
再仔细打量,他的身上很单薄,并没有厚厚的貂皮大衣御寒,按常人的看法,在如此冰天雪地的雪山之巅,如此打扮,无疑是送死。他对此严寒却丝毫没有感觉,显然他是非常人,只有非常人才能做出非常事。
他的身影在雪地中越来越快,空气中传出“兹兹”的破空的声响,脚不断地踏在突起的岩石上借力向上飘起,整个动作连贯而又毫无瑕疵,纯熟至极。
那些常人看来陡不可攀的山峰在他的脚下如同平地般举重若轻,眨眼间黑影已经到了半山腰。
风雪更大,还夹带着冰雹,大而有力地击打着万物。雪花似掌难遮眼,风力如刀不断愁。
风带起了黑衣人的风帽,露出了如刀削般的侧脸,颧骨突出,刚毅异常。上面很骇人地爬着两条深深的刀疤,几可见骨,如两条在脸上艰难挪动的血色毛虫,深可见骨,可见当年受创之严重。
他的两鬓已经开始染上了岁月的风霜,眼角开始有了隐约的鱼尾纹,沧桑的眼神中透出了英雄迟暮的悲哀。
此时黑衣人的心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宁和平洽,眼前惊心动魄的骇人情况,只像魔境幻象般没有使他丝毫分神。他感到在这狂暴凶厄的背後,深藏着大自然难以言喻的层次和美态。
黑衣人身影一顿,胸中真气一沉,浊气上升,身形慢了下来。在如此风雪中,速度的减慢大大妨碍了身法的施展。
“风雪之大,出乎我的意料,幸亏有韦蝠王的轻功,否则真不知道如何才能登上唐古拉山之巅,真不知道教主为什么会找这样的地方隐居,难道古老的传说会是真的。可现在风雪这么大,如果强行登峰,可能会有危险。”
他心中有了打算:“不如找个地方先躲过风雪再说。强行登山,恐怕对现在的伤势大有影响。若伤势发作那就糟糕了。”
心念已定,胸中真气流动,黑衣人如大鸟一般在腾空,在空中很轻巧地一个转折,避过了风雪的锋芒,逆风而行,找了块避风的岩石处停了下来。双脚如磐石般牢牢扣住岩石的顶部,稳如泰山,山上罡风吹来,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无法撼动分毫。
面对高耸入云的雪峰,任何人心里都泛起一份无力感。人在大自然面前,无论是多么的强悍,都会有软弱的一面。
“已经六年了,杨左使,你的任务我到今天还没有看见完成的希望,我真是无能。”黑衣人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也许风雪未必可以让一个铁汉落泪,而心中的痛苦谁人知晓。
真气如心情般的起伏不定,猛然间他胸口一窒,感觉好象被大锤狠狠地敲打了一下,浑身真气几乎溃散。
“该死的内伤,整整折磨了我六年,现在越来越重了,真不知道我能支持到什么时候,藏密的大手印确实厉害。时间不多了,难道我周颠真的就这样死不瞑目,还有那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又怎么办,他们由谁去照顾。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待我何其不公。教主,你究竟在哪里?难道明教大难,你便如此袖手旁观!!”
黑衣人胸中怒火在烧,他不甘心,“朱元璋,你这个卑鄙小人。”
他仰起头望望天上悠悠的白云,离的是那么的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命运难道就是这样捉弄人。”黑衣人胸中发出了低低的怒吼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他就是周颠,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周颠,光明顶之战的游魂。现在明教唯一健在的高层人物。当年少林一战,白眉鹰王惨死少林,金毛狮王谢逊皈依佛门后生死不知;后紫衫龙王黛绮丝被波斯明教带回了波斯,前教主张无忌、光明右使范遥都已隐居,生死不明。青翼蝠王韦一笑刺杀朱元璋失败被杀,彭莹玉、布袋和尚说不得被朱元璋赐死,再加上光明顶一战,教主杨逍、冷面书生冷谦、殷野王殉教;明教零落至今,可谓气数已尽,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剩下周颠独自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逃出了光明顶,却依然被朱元璋的爪牙——神秘的藏密高手的大手印狠狠地印了一掌,内腑已然受到重创,再加上一路被追杀,无法觅地潜修内伤,导致现在内伤越来越严重,随时有丧命的可能。
“那个孩子,命真的是苦,可怜还没有懂事,就开始和我一起逃亡的生涯。”周颠的心里一阵揪心,内腑火辣的感觉弥漫开来,周颠知道大手印的热毒已经开始逐步入侵他的五脏六腑,开始蚕食他的生命。
生命的烛光在寒风中颤抖,以往豪情盖天的周颠发现自己真的老了,至少心态已经很老了,现在他的生存仅仅是为了一个理想而活着。
“很累,我真的很累。”那种无力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周颠的心底泛起,“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也许不再是以前的江湖了,我们的时代结束了。”
周颠的心不断的下沉,当坚持成为一种习惯,人的心就感到一种放纵后的乐趣。
风雪渐渐小去,峰顶的事物已经依稀可辨。
周颠长吁一口气,用尽目力,抬头看了看天上漂浮的白云,在雪山的映衬下,云是那么的白,天是那么的蓝,自己的使命还在继续,即使再多的苦,也必须有个人去承受。
周颠收起心事,“寒冰真气”流转全身,迅速功行三十六周天,这内功周颠虽是半路出家,但依然练的颇有些火候,折腾半天,终于强行将那燥热的密宗真气渐渐压服下去,身体渐渐轻盈起来,力量开始回到了周颠的身体内,身体象大鸟一样腾空而起。
其实现在的周颠是在饮鸩止渴,得不偿失。他原本修的是阳刚的内功,而中的密宗大手印原本也是至刚至阳的心法,本是伤上加伤,暴毙身亡之局,然也许是上天真的要给明教流下一个火种,周颠命不该绝。
被周颠舍命救出的三个孩子中,其中有两个孪生兄弟是青翼蝠王韦一笑的孙子,身怀韦氏独门的“寒冰真气”秘籍,这使的周颠脱离危险后,勤练寒冰真气,苟延残喘了六年。
按理死里逃生,应该仿效大禹治水,采取疏导之法,将燥热之气排出体外,然周颠却不顾身体,用寒冰真气强行压制大手印内力。虽然获得了喘息之机,但被压制的内力反扑之势越来越强。近来内伤发作的频率是越来越频繁,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看来大限之期已经是迫在眉睫。
这才使的周颠不顾一切抱病再次登上唐古拉山的峰顶,那仅仅是为了完成一个使命。
念转而身动,周颠的身形在云雾缭绕的山间穿梭,没有一丝阻碍。这里的山路周颠很熟悉,这已经是周颠在这六年中第十八次等上这个生命的禁区,他所追寻的仅仅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当峰顶出现周颠眼前时。就在那一刹间,他与包围着他的天地再无内外之分,你我之别,全身心沉浸在这个白色的天地中。
刹那间,周颠已经掠上了唐古拉山的峭壁上,他沿着陡峭的山崖向上攀飞。剧裂磨擦的声音在足底响起,狂风夹带着雪花把人毫不费力地送上了碎石滚动的险境,由寒冰真气形成的护体气罩差点被破入。他一声长啸,凌空而起,落到被风化得似若人头的一块巨岩之顶。
抬头观望,山巅就在上头。
忽而,周颠长啸一声,宛若龙吟深谷,久久不歇,继续往山顶的方向奔去,天空中宛若划过一道流星,灿烂而夺目。
念青唐古拉山,圣洁的女神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