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颠背负被点了睡xue的殷若飞,手里牵着韦氏兄弟,直往后殿奔去。按照杨逍给的密道地图,周颠很快地找到了密道入口。自从昔日六派围攻光明顶,明教群豪躲进密道养伤后,密道对于明教的大多数弟子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但自从那次之后,那里也被列为明教的禁地,因为那里有着前任教主阳顶天及其夫人的骸骨。
重建光明殿的时候,负责督建的冷谦特地将密道入口设置在了后殿的假山的水池之中,以掩人耳目。周颠行到水池前,转动假山上的机关,密道口缓缓打开,露出了幽深昏暗的密道,深长而悠远,看不到尽头。
周颠随即擦亮火折子,照两道路,拉着两小的手,向前急奔。跑出数丈,但听到光明顶上喊杀之声越发浓烈,心道:“光明顶上天险不少,难道敌人来的如此迅速?”便即停步,欲回身看个究竟。韦行云猜中了他的心意,道:“周叔莫要耽误大事。”周颠一咬牙心道:“怪不得教主昔日都说我卤莽。今日连一孩子都不及,惭愧。”三人在甬道中曲曲折折的奔出数十丈,道路高低不平,甚是艰难。过了一堵石壁,前面又是长长的甬道,向前走去,只觉甬道一路向前倾斜,越行越低,约莫走了五十来丈,忽然前面分了几道岔路。周颠拿出密道地图,认明道路后一路奔下。光明顶的呼和声虽然已经远离,但静夜中听来,依然十分清晰。尤其是暴雨击打地面和无数的脚步声在顶上传来,周颠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身负的责任。
怀中揣着杨逍给自己的两份张教主的密函和六根明教教主信物—圣火令,周颠深刻的感觉到自己肩头的担子,明教前途唯一的希望。他足下越来越快,韦氏兄弟功力尚浅,又是重伤初愈,自然奔的一会便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周颠一发狠,把两个兄弟夹在臂下,在甬道里飞奔起来。甬道呈螺旋形向下,越来越窄,到后来仅容一人勉强可以行进,尽头却是个石门。过了石门那甬道仍是一路盘旋向下,约莫走了四五十丈,里边是一间石室。这间石室极大,顶上垂下钟乳,显是天然的石洞。当中有一xue坟墓,却是阳顶天夫妇的墓地。
周颠把两小放下,然后猛然跪在墓前,哽咽道:“阳教主,我们对不起你,偌大一个明教,就这样完了,我们愧对明教的列祖列宗,周颠无能,无法帮助杨教主挽狂澜于既倒,但周颠就此立誓,必然保住残躯,保留明教最后血脉,他日必然东山再起,有违此誓,天诛地灭!”然后在墓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然后转头对韦氏兄弟说道:“来,你们也过来给阳爷爷磕个头啊,他是个真正的英雄,就连你们的爷爷也要听他的命令。”
韦氏兄弟对视一眼,一起走到墓前,跪了下来。韦行云道:“阳爷爷,行云不才,只知道他日也要象各位爷爷们一样,做个真正顶天立地的英雄。”韦迷情道:“我和哥哥想的一样,爷爷要保佑我们完成心愿。”说完磕头。周颠看着两兄弟的成熟远远超出了他们实际的年龄,不禁感觉到心里一阵温暖,,暗下决心,即是舍弃性命,也要保得两小安全。
三人站起身来,离开了石室,并按动机关,将石室密封,光明顶即使毁了,也不能让敌人进入密道亵渎阳教主的遗体。明教三代教主,到最后都未有善终,令人叹息。
周颠手持当年阳教主留下的地道秘图,循图而行,地道中岔路虽多,黑暗中路上崎岖,但一路上却是有惊无险,也毫不费力走出了山洞密道。出得洞来,东方已经依稀有了鱼肚白,微微光亮,斜斜射到山间。漫天豪雨已经云开雨收,绝对的黑暗过去了。三人一时之间都感觉有些头晕,只见遍地冰雪,光明顶巍然耸立在上,雄伟不可方物,明教百年基业,确实非浪得虚名,但此时却隐约有熊熊火光出现。
周颠心下凄然,光明顶情况看来不可乐观,走到崖边,收身躲在岩下,探头四顾地势,原来是在山峰的中腰。极目眺望,昆仑山绵延千里,大好江山,气象万千,远山近树,溪路洼丘,宛如一幅粒琢银妆的立体大图案。确实是虎踞龙盘之地。
只见底下山道上有不少人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动不动,大多是明教弟子的服饰,似已死去。四下兵刃散开,残肢断臂,一片狼籍,加上暴雨后山道上更是鲜血淋漓,顺着山道流淌下去,当真是血流成河。端是入目一片耀眼的血腥。四下行人绝迹,鸟兽无踪。除了触肤如割的刺骨寒风,无休止的呼号外,整个大山,在皑皑白雪的掩盖下,似乎已丧失了生机。杀戮成为昆仑山的主题曲。
天空老是一片蒙蒙的灰色,时间似乎也停止了它的运行,使人分不出这是白天还是夜晚。四下却是无人,周颠紧了紧背上的孩子,双手夹着韦氏兄弟,纵身向那山下疾驰而去。这时他体内真气流转如意,一举手,一抬足,在雪地之上如弹丸跳掷般,虽然带着三小,仍是身轻如燕,向山下奔去,在雪光掩映之下,很是清晰。山道上,尸首狼藉,隔几步就有人死在雪地之中,白雪中鲜血飞溅,已冻成冰了。死者大多是明教的教众的服饰,身上都有刀剑之伤,有的是被重手法击毙,死状很惨。周颠心道:“不好!咱们在密道中呆了这许多时候,敌人也许已经攻进光明殿去啦!再不抓紧,兴许就走不了。”
他心中既有这种想法,虽记挂着光明顶上教众安危,但依然强自下山。也许是所有敌人已经集中攻击光明顶,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多少阻拦,偶尔遇到几个各大门派的门人,人少的周颠就一击杀死,人多的就躲避。配合自己对这一带的地形的熟悉,在一片茫茫之中,仍然速度不减,径朝山脚的回音谷驰去。
片刻之间,谷口已经在望。出了回音谷,敌人就难以追踪了。峡谷曲折,两侧是壁立千仞的森森岩壁。由于谷壁陡峭,积雪不留,仍现出苍苍岩壁。
光明顶的屠杀终于结束了,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厅,到处都是横卧着尸体,慕容清风静静地站在大殿的中央,默默调气,刚才击杀杨逍倒是花费了不少气力,看来此人倒不是浪得虚名。他素来喜爱干净,一向不沾血腥之气,此时衣衫间虽无血迹,却也有一丝凌乱。想到刚才自己乘杨逍被三人围攻,偷袭得手,一击必杀。看着杨逍死不瞑目的表情,心中讥笑:“我的目的是获取胜利,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我慕容家皇室之躯,岂能和你草莽相提并论。你虽然也是个英雄,但不过只是我获取江山的踏脚之石。”
此时,手下来报:“慕容先生,明教上下,自教主杨逍、殷野王全部已死,除了……周颠……和三个孩子不知去向。”
“什么,竟有此事,此地被围,他们是如何逃脱的,哼。”怒气升腾,突然慕容清风眉头一展,“这样也罢,该送给他们一些别致的礼物了。周颠,但愿你能过的了回音谷。”言罢仰头狂笑。
峡谷尽头,是一片巨岩,上书血色大字“回音谷”。周颠行到岩脚,谷口已经在望。他足尖微微一点地面,身形暴射而起,这一踏之势,足有四丈高下,身形轻灵的在半空划了一道半弧,轻若羽毛般落在那那块岩石上面。
突然,周颠把韦氏兄弟放在地上,止住了急驰的身形,侧耳似乎在聆听着什么,韦行云连忙问道:“周叔,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走了?”
周颠沉声道:“杀气,很强的杀气!”
“什么?杀气?”韦行云听后吃惊不小,和韦迷情立于原地,紧张地观望着。“呼呼……”前面的谷口中传来了动静,响声过后,四周却又死一般的平静。难道刚才只是风吹过山谷的声音?两小都暗自想道,如释负重的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半空中传来了一个冷森森的声音:“来人识相的,就自尽吧,留你全尸。否则……”周颠闻声怒道:“哼,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明教中人,宁可战死,决不投降!”话音未落,一阵劲风袭来击打巨岩,岩石四下飞溅,周颠抓住两小,越下岩石,立在地上。
这时在黯淡的天色里,谷口缓缓升起十几个高矮不一,身穿素黄僧袍的喇嘛僧,为首的是一个体态健硕雄伟,神态闲适自得的喇嘛。那人看上去非常年青,肌肤嫩滑,容颜俊俏,若非剃光了头,又穿上喇嘛僧服,却是个翩翩俗世佳公子。
周颠一笑道:“朱元璋也算脸子大,竟能把你们这些秃驴从青藏高原上邀来中原,还为他来助纣为虐。”
那喇嘛也不生气,悠悠道:“在下藏密尊者莫罗,阁下见过阎罗王时,代我向他问好。你们的兄弟都已经上路了,你也该去了。”
周颠刹那间闪过无数念头,但都给他一一抛开,最后只剩下一个迫切的问题,就是如何脱离险境,不由暗叹一口气。
他知道南北两藏几个最大喇嘛教都禁止门人在江湖上走动,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喇嘛cha手中原武林的内争。假设自己败了,亦等于明教终于在这场斗争中,全军覆没。心下纠结间,忽然,各僧都手结法印,念颂藏经,齐涌杀机,战势一触即发。周颠立时感应到由四方涌过来的杀气,来人之中身手不弱,而带头的莫罗尊者更是深不可测。原来密宗的禅功,不讲杀戮,以“静”、“守”、“虚”、“无”为主,却不见有如此杀气,心中震撼。
周颠一咬牙,暗对韦氏兄弟道:“你们自己小心,有机会快逃,不要管我。”话音未落,身化蛟龙上云天,直扑喇嘛阵中。两小反应也很快,见周颠跃出,也拔腿分向两边飞奔而去,身形也颇为迅速。但两人想从神秘的喇嘛教高手的手中逃脱,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莫罗尊者是何等人物!周颠快,他更快,快疾无伦的脚已经向虚空中踢去,封死了周颠一切的进击线路,嘴里喝道:“他交给我对付,你们把两个小孩捉住。”只见莫罗身形如水中游鱼,微妙之极,而罡风突起,风云变色,刹那间连展密宗“大手印”绝学,“摩陀初现”,这密宗的盖世秘技,他在手中施出,威力惊人。
于是成弧,成点,成片,成网的掌形,在似天崩地裂的厉啸声中,彷佛弥漾的云雾,带着惊人的巨大压力,猝然充斥於周遭每一寸的空间!
周颠大惊,探手出掌,咬牙硬扛,连串动作,手掌展开,迎上莫罗的漫天掌影。劲气相撞,掌势狂飞。周颠闷哼一声,显然吃了暗亏。莫罗豁然仰天发出一阵清越的啸声,一片令人窒息的劲气平地而起,似巨浪排山,仿佛整个世界在刹那间全部纳入这一片劲力之中!高手过招,生死立判,周颠虽为明教五散人之一,但武功限于资质,一直不高。比起莫罗来,相差不止一筹。但周颠生性坚毅,招招用的是奇险之招,欲与之同归于尽,使的莫罗有所忌惮,堪堪扳回平手,但情势堪忧。而韦行云,韦迷情那边却更是险象还生,周颠虽怒火焚心,但却脱身不开。
其余十几个喇嘛虽然武功一般,但对于韦行云和韦迷情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来说,确实绰绰有余,更何况他们先前刚刚受了重伤。突然,韦迷情一身惨叫,被一个喇嘛狠狠在胸前印了一掌,当下翻倒在地,面如金纸,生死不知。韦迷情心神一分,一根手指轻巧地破入他的防卫圈,点了他的软麻xue,瘫倒在地。
两小一个生死不知,一个被擒,周颠心神大乱,真气混乱起来,先前的内伤也隐隐发作,莫罗的掌力一招重于一招,眼看抵挡不住。
莫罗袍袖鼓胀弯拱,硬挡周颠一记,同时借力飞起,移过丈半空间,倏地转到周颠背后丈许处的岩石上。大手印掌势展开,万千掌印化为一个,击中周颠背后殷若飞的襁褓上,内力用的甚是巧妙,隔山打牛,将周颠内力尽数击散,口喷鲜血。
“铿!”一声暴响,岩石居然被莫罗的脚劲踢得裂成两半,碎片乱飞,其中一块直飞向韦行云的面部,韦行云虽有知觉,但被点xue后无法躲闪,嗖的一下子碎石深深地在他面部,血液四溅,满面血污。
周颠浑身内力似乎被抽去一般,单腿跪在地上。“哇!”婴儿受此大创,猛烈的哭叫起来。殷若飞,尚不满两岁,怎么能承受如此内劲呢?看来这个婴儿是活不成了。韦氏兄弟又生死不明,看来明教注定灭亡。英雄末路,壮士悲歌。
莫罗站在周颠身后,高高举起手掌,欲向其脑后拍去,而周颠重创之后居然毫无反应,闭目待死。
莹白如玉的手掌在清晨的日光下显得分外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