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新年,难得沐浴在阳光中。
一片临海,建了一连串的棚子,一百口大锅煮着,里面是粗盐水。
一批批大小媳妇姑娘,正在忙碌着,将一条条鱼洗净,简单去了鳞、鳍、内脏,直接就丢到了锅内。
鱼和水在锅中沸腾着,一股股热气冲出,带着海腥扑面而来,而远处,堆积如山的海鱼还在不断运来。
“敦伯,你来了,又是一船?”收鱼的鱼丁高喊着。
一个中年渔夫和这人熟捻,笑着:“以前打了鱼,都卖不出去,只能肥田,现在官府敞开了收,我怎么不卖力点?”
说着作了个举杯吃酒样子,又说着:“也能买点米,买点肉,喝口酒,再给姑娘扯点新衣!”
鱼丁连连应是:“那是,你家姑娘也在里面干活呢,一天三十文!”
“是了,我和闺女多干点活,过个好年,再赚点嫁妆!”中年渔夫喊着,顿时众人一片哄笑。
“好啊,真人来了,大家都有奔头啊!”
海鱼数目实在太多,导致海腥味弥漫,但众人都是不怕,一锅水统统煮干,就变成了一大片鱼汁和鱼肉混合的东西。
这些东西被倾在了石板上,就着太阳晒着,虽现在是冬天,太阳之火不大,但这些本是煮干了,晒个二小时也都变的干硬。
“嘿嘿嘿!”这些又摆在石台上,一个石碾子辗压过去。顿时变成了一片片被挤压的鱼干。
就在此时,不远处红光闪过,一个道人携着一个道童落了下来。
这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戴着星冠,身穿羽衣,长袖翩翩,足下是木制的高齿屐。阳光洒下,落在他身上,一种幽幽出尘之气弥漫。
屐声清脆下。众人连忙见礼:“给真人磕头!”
虽不知道这是谁,但这种气派只有真人才有,因此这些话连绵不绝。
“你们起来罢!”王存业笑了笑。挥了挥手:“继续干,不要停。”
“真人的话,你们还不奉行么?”道童目光清亮,喝着。
“是!”真人说的话自要应着,上百民众岂敢无视,只有奋力干活,各种各样开工的声音,顿时比先前还要响彻三分。
一片片鱼干被辗压了出来,掉落大箩筐中,在里面堆起一层一层。直到淹没了半个箩筐。
王存业走过去,手指伸入其中,捏起一片送入口中,道童见了只是不言,默默在后面跟着。
“竹枝。你尝尝,给我说说。”王存业对着道童出言说着,这道童自是洞府二位之一,带少女不是很方便,就带他了。
“是!”竹枝道童不敢违命,依着意思取了一片鱼干。送入口中。
“如何?”王存业出言问着。
“真人,鱼干连着鱼骨在内,有些硬,不过还可以咀嚼吃下,味道有些咸,有些腥,有些苦,但还能食用。”竹枝能被选中当真人的道童,本身就出身不一样,自幼都识字,能有着不错的理解力,特别是跟着真人,有些事情都知道,因此继续说着:“让百姓吃的话,算的上不错的肉食,只要便宜。”
“难得你有此见识!”王存业听了,笑了笑,指导的说着:“一船鱼,一千斤,只要一两银子,还是千恩万谢,你说是为何?”
“还请真人指点。”
“这些海鱼,如果不用冰之道决来冰冻的话,离海范围,陆地是三十里,水河是五十里,过了就腐烂了。”
“如果是时间的话,夏天不超过半天,冬天不超过二天,是故三十里内,鱼堆积如山,卖不出去,三十里外,重金品尝鲜鱼不可得,这就是渔民的处境。”
说到这里,王存业一叹,前世自己居住在沿海,在七十年代初,还有着整船的带鱼卖不掉,肥田的事,别说现在了。
“一船鱼一千斤,一两银子买下,渔人收入可以倍增,但是你看,这种连骨煮鱼法,一千斤可得二百斤鱼干。”
“二石鱼干,以略高于粮食价格出售,可得二两半银子,净利一两。”
“你看,渔民受益,附近妇人受益,超过县里一成之人受益,这些鱼干销售不在本岛,却可运到大陆销售,无论商人,士绅,还是百姓,都可受益!”
说到这里,王存业笑了:“此地吏员何在,速来见我。”
这话非常平淡,但数里内都听得见声音,听得真人叫喊,几位吏员立刻放下手头活计,朝声源处奔了过去。
“小吏拜见真人!”
“真人有和吩咐,小人必全力以赴!”
三个附近吏员,都奔了过来,跪在地上行礼。
王存业摆了摆手:“你们可尝过这些鱼干了?”
下面三个吏员不由面面相觑,眼前鱼干都见了,都品尝过了,当下一个大胆的吏员就说着:“真人,鱼干是肉食,还是压制扎实,能做得一日三餐之粮,真是大幸啊!”
“真人,要是口味少许改进,怕是城中百姓都愿以此为粮!”
“嗯!”王存业点点头表示明了,摆了摆手,说着:“既是这样,你们听令,修路发下粮时,工钱不变,一斗米换做半斗鱼干半斗米,就这样发下去!”
“是,自听从真人安排。”三人都是应是。
王存业见事情顺利,感到满意,不再言语,大袖一挥,带着童子在众目睽睽下化作一道红霞,遁光而去。
见着真人远去,三人才起身,望着日光下天空,都是不胜感慨:“这就是真人啊!”
一人却没有这样多感慨,叹笑着:“我们是凡人,弄些钱米喝酒就是了,想多了没有好处。”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暗哑了。
并没有飞的太高,只是隐了身形,在十米空中,可以看清楚,官家的船坊坐落在海岸处的一个港口,附近林木茂密,和村庄连接在一起。
此时天到中午,一批批工人前去伐木,成群结队,原本婉蜒小道上,被踏的都平整了。
“嘿,嘿,嘿!”大木砍下滚过去,树枝都不会浪费,正好是煮鱼的木柴,一眼看上去热火朝天,一批批的工人工作,连着制着船只的人,总计有上千人在同时干活。
竹枝道童目光明亮的看着下面,他年纪不小了,却看明白了。
这样大的动作都是少有,这次的动作不可谓不大,基本上全县都受到了影响,如同被搅沸的池水,各种气象喷薄而出。
县里总计有编户六千户,总人口两万八千人,男丁不过一万三,除了老幼,剩下的不过七千,其中贫苦者不过四千!
这不是说县里的世道败坏,而是在这个时代,大多都是如此,贫穷者求温饱,温饱者求安康。
王存业这些政策,这种情况有了扭转,修路,伐木,制船,四千贫困者零零总总就有两千人,一半人都有了收入。
不过到了下午,天空阴沉下来,雪花飘了下来。
一行人无奈,只得分发钱粮回家算了,这天没法干活。
冒着生病的危险图几个钱,实在不值得,这个时代虽道法显世,但凡民一样会生病,一样难愈,往往一个不大的疾病,就能毁了一个家庭。
“来来来!发工钱!大家都干了一上午的活,工钱和粮食比以往少一半,你们拿上赶快回去。”小吏吆喝着。
这声音一落,顿时大家蜂拥而去,而姑娘和媳妇连忙把鱼干收起!
码头.张家酒店
天色麻黑,阴上来,零星洒下雪花
一个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拍打下身上小雪,叹了口气,这店门面不大,只摆了五张桌子,四壁裱糊了,还算干净。
里面有着七八位客人,伙计一见,连忙迎过来,说:“哎呀客官,你要些什么?”
“温壶黄酒,上一盘五香花生米,再上盘炒菜。”中年人说着。
“这位兄弟哪里人,却是面生的紧。”下着雪,暂时出不去,对面的人开始说起闲话。
“胶州人,来此地行商,求条活路,刚刚存放了东西!”中年人说着,却见得对面这个人,捏着一些片,闻到了鱼腥味。
“这是鱼干,汉子你且尝尝。”对面的人很豪爽,取出两片递了过去:“下酒不错,便宜,很耐嚼。”
“鱼干?”中年人咬着,发觉里面连着鱼骨,有些硬,不过煮透了,还可以咀嚼吃下。
“这鱼干味道怎么样?”
“有些咸,有点腥!”中年人说着,若有所思,但是他是商人,立刻喊了一声:“再来一壶酒,给这位兄弟添上,我们聊聊。”
“这位兄弟大方!”对面这人一杯热酒下肚,顿时拍手说着。
“这鱼干哪里来着?”
“最近才有,码头上才有零星卖,价格不贵,吃着便宜,真是下酒菜啊!”这人喝着酒,说着:“最不错的是,能存的住,听说晒干了,放个一月没有问题,我准备买些带着路上吃!”
中年人一怔,直盯着店门,脑海中起了一个雷霆,隐隐发觉了其中巨大商机,这是多年行商的直觉。
“哎,算帐!”豁一声,中年人站了起来。
“哎,外面下着雪呢!”
“算帐!”这中年人不耐的说着,丢下了几钱银子,就出了门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