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袭来，江采苓也不躲，笑呵呵地看着柳明楼，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见到江采苓如此镇静，柳明楼慌了神，她怎么不躲的？
就在剑尖对准她脖子的时候，一个人忽然冲了出来，长剑一挥，打落了柳明楼的剑的同时，剑气散发着的巨大冲击让他重重地摔在了门扉上，柳明楼感觉到五脏六腑的强烈阵痛，绑在额前的抹额随着散落，手中摇动的金扇也不知落到了哪里。
“公子，你没事吧！”阿才连忙跑过去，扶起柳明楼，然后倏地起身，怒目圆瞪，“竟然敢动我们家公子，老子今天就让你去见阎王爷！”
阿才的话没有说完，就见到两个银针在空中快速移动，扎入到阿才和柳明楼的穴道，两个人顿时间闭上眼睛，沉沉地昏睡过去。
柳明楼唇角溢出了一抹血红，挂在嫣红的唇角别有一番娇弱美少年的美感。
但是江采苓没有功夫欣赏，而是冷眼看着刚才忽然出现的人，一身黑色的劲装，脸上蒙着一块黑布，但是仍可看出对方年纪不大，年纪不会超过二十。
江采苓红唇轻扬，“他果然派人监视我！”
暗卫一旦现身在任务对象面前，就属于任务失败，当场就要自刎。江采苓看到他后腮的动作，显然是要咬开藏于后槽牙的毒药。
江采苓笑了笑，“你暗中跟着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懂得制毒，但你可能不知道我更擅长解毒！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暗卫闻言额头冒出一丝冷汗，这个女子可是大人心尖上的人，若是惹怒了她，大人那边定是要受苦的，于是单膝跪在地上，真诚开口道：“大人是让我胡姑娘周全，万万没有监视的意思，还请姑娘不要误会了大人！”
暗卫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薄荷音。江采苓故意身处险境，就是想试探顾既明是不是在她身边安插了别人，没想到还真让她猜中了，顾既明果然在她身边安插不仅了郝峥一个人。
这种长时间的跟踪，一般都是两个暗卫轮流进行的，江采苓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暗卫是很难培养的，尤其是一等的暗卫，大多都是从小就经过严苛的选拔，百人中择一人。在各国皇权争斗中，哪个大姓家族都会培养暗卫，江采苓也曾派遣过暗卫监视别人，如今没有想到自己成为被监视的那个。
见江采苓没有说话，暗卫继续说道，“因为姑娘多次涉险，所以让我保护您。”
“上次大清寺一事是你通风报信的？”
暗卫以为江采苓生气了，连忙低下头沉声回道，“是。”
“谢谢你。”
轻柔的三个字从头顶飘落下来，暗卫惊讶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采苓，“姑娘不怪我？”
“你身手不错，是相府培养的暗卫吗？”江采苓看了一眼地上昏昏大睡的二人，这个暗卫能稳准狠地扎到五米开外之人的睡穴，想必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她身边虽然有贺潇潇，但却在表面，她缺少一个能在暗中保护他的人。
而这个人，一定要是她的人！
暗卫不知道江采苓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老实开口，“大人在赤练盟的每三年一度的暗卫比试场上选中了我。”
赤练盟她有所耳闻，整个大陆的一等暗卫皆出自这里。
“你都会些什么？”
暗卫心中疑惑，将自己的本事一一说了出来。
没想到这个少年也是个实在人，除了将擅长的武门奇术之外，还说自己做饭很好吃。
江采苓满意地点点头，他和顾既明是金钱交易，没有恩情参与其中，这样的话只要她花更高的价钱把人从顾既明手中买来就好，这个暗卫看起来年纪不大，为人不油不滑，只要她稍微使用一点手段，便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他会背叛自己。
想到这里，江采苓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抬眼四顾，走向了一个红木桌案前，挥笔在宣纸上写了寥寥几笔，然后折叠起来交到暗卫手中，看向暗卫的眼神中充满了母亲般的慈祥，“把这张字条交到你们大人手中！”
这样的笑容落入到暗卫眼中，眼角不禁开始颤抖，他曾在赤练盟盟主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每当盟主要杀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笑的。
匆匆赶回相府，暗卫就看到郝峥正在书房和顾既明说着什么，手中拿着一件雪白披风、一盏花灯和一堆笛子，正是江采苓今早送到淘珍居的。
“贺姑娘让我将这些东西放到店里买了，我拿不定主意，便将这些东西给您送来了。大人，贺姑娘是不是知道了我是您派去的人，我用不用去解释一下。”
顾既明黑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伸手拿起了无情灯，淡淡开口，“如果她真的介意你的身份，她便不会演今天这出了。”
“贺姑娘人真的很好。”
顾既明听到外面有动静，眉间染上锋利神色，手中的笔仿佛是羽箭一样“嗖”地一声飞向了窗外，“谁？”
暗卫骇了一跳，侧头躲开了射向他眉心的笔，整理了衣衫之后，走进了房间，双膝跪下，“大人，属下办事不利，被贺姑娘发现了！”
顾既明并没有感到意外，江采苓本就是宫廷出身，既然知道了郝峥是他的人，自然也会猜到他在她身边安置了暗卫。
“属下本是要自尽的，但是贺姑娘说即使属下死了，她也能救回来。”说道这里，暗卫想起了江采苓最后的笑容，不由得一哆嗦，将字条拿了出来，“并且让属下将这个给您。”
一改前世娟秀的梅花小字，如今的江采苓笔锋粗狂豪迈，若不是说这是江采苓亲笔所写，顾既明都不能认出。
顾既明站起身，接过字条之后展开，只看到字条上写着：“此人深得我心，我付双倍银子给大人，还望大人割爱。”
顾既明的视线再次扫过“深得我心”四个字之后，眉头微蹙，抬眼看了一眼暗卫的脸，冷声说道，“面罩摘下来！”
暗卫心一慌，当初顾相在赤练盟中挑选他时都没有让他摘下面罩，怎么今日却要看他真实容貌，今天遇到奇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拉下面罩之后，露出一张清秀白净的俊脸，下垂的眼角让整个人显得与阿瓜有几分相似，美中不足的就是左脸处有一道伤疤，呈现淡褐色，影响了整体的美感。
顾既明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回椅子上，对暗卫说道，“你以后仍然负责保护贺翎儿，但是无需同本相汇报，你以后就是她的……属下了。”
暗卫眉眼浮现出惊讶，脑海中闪过江采苓诡异的笑容，他忽然觉得在这个冷冰冰的丞相大人身边呆着挺好的。
话说两边，江采苓抬脚要离开的时候，目光触及柳明楼那张精致的小脸，红唇轻扬，目光透着恶作剧的玩味，拿起毛笔沾上饱满的墨水，蹲在柳明楼前面，在白皙的脸蛋上写写画画。
其实她也知道，柳明楼是嘴巴上恶毒，即使刚才没有暗卫出现，柳明楼也不会真的伤及她的性命。
没一会儿，江采苓满意地笑笑，随手将笔放到一边，起身离开了奇珍居。
到了午饭的时间，江采苓早饭没吃，饿得胃有些疼痛，于是走到之前来过的百年面店，点了一碗阳春面和二两牛肉。
这家百年面店门脸不大，但是味道堪称一绝，吸引着很多新来顾客。面店中只剩下一个紧里面靠墙的座位，江采苓索性摘下了帷帽。
大骨熬制的热汤淋在顺滑的面条上，原本洒在其上的葱花香菜被冲散开来，犹如阳春三月的新草吐绿，一如往日让人食欲大开，暗红色的牛肉切得整齐，上面的肉筋清晰可见，口感劲道，十分弹牙。
就在江采苓大快朵颐之时，门口传来老板招呼的声音，“苏老板怎么有空来了？哟。这位是？”
“我是苏老板的朋友！”女子声音温温柔柔，江采苓听在耳中，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苏老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姑娘你喜欢吃什么，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手艺！两碗牛肉面，小菜照旧。”
这个声音……
江采苓侧眸看去，门口站着一个红袍男子和一个白衫女子，正是苏清城和玲珑。
江采苓双眉蹙起，迅速戴上了帷帽，就在二人从她身边走过的身后，掩饰般地拿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二人落座之后，苏清城说道，“这家面很好吃，在我小时候就有了，这店里面每一种面我都吃过！”
“我相信你的口味。”
看样子苏清城应该是大病初愈了，通身有恢复了慵懒妖孽的气息，唇角扬起了一丝无奈的笑意，那个良善单纯的孩子不会再出现了。江采心中有些遗憾，如果他没有恢复智力，他们便未必是敌人了。
现在贺潇潇不在身边，暗卫也回相府复命了，若是此刻暴露了身份，她将要面对一场恶战。于是在桌上留下银子，准备起身离开。
却不料在走到店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苏清城的声音，“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