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老妈怎么了?”父亲那充满无力感的嘶哑,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妈只是暂时性的休克,因为你哥他……走了。”
马心思完全没有留意到父亲侧对着自己的惨白面容,还以为是哥哥提前去了msa国,心里不禁怪责他不跟自己说一声就走,“哥他提前去msa国了吗?怎么这么突然?”
“他死了,昨晚,在湖心公园,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呼吸。”
马心思眼前一黑,表情瞬间僵硬。他呆站着一动不动,斟酌着如此玩笑说来究竟有何意义?当他想到一向严厉而又不苟言笑的父亲从未开过半句玩笑时,凌乱的脑袋下意识地想要过滤掉这荒谬的噩耗,可渐渐溢出眼眶的液体似乎在承认这所谓“荒谬”的真实性,“死……了?怎……怎么可能,爸,你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啊。”
唐国华抬起手臂,停留在眼周,似乎是在擦拭泪水,“我昨晚给你打了许多电话,你的手机一直关机,也找不到你人,我只能在家里等你回来。走吧,去见你哥哥最后一面。”
马心思难以置信地冷笑了几声,然后发了疯一样的在不过百平米的屋内四处寻找。屋内除了自己和父亲,再无其他人的影子。他跌跌撞撞地重新走回客厅,看着站在玄关处掩面啜泣的父亲,心脏好似被刀绞一般,疼痛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立刻停止跳动。
“怎么……死的?”
“警方还在调查,不过他们说,米雪是昨晚的目击者。”
接二连三的残酷打击,就好像被人用匕首在自己崭新的伤口上残忍地挖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来,无法接受的马心思脑袋一空,双脚站不稳地踉跄退后几步,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怎么……会……”
阴森的太平间比想象中要冰冷许多。在亲眼见到哥哥的尸体之前,马心思仍旧心存侥幸的自我安慰,想着或许只是遇到了无能的医生把暂时性的休克当成了死亡,又或者完全只是另一个长得像的人被误认成了哥哥……诸如此类的无稽幻想。然而一站在哥哥冰冷的尸身旁,他却只能跪坐在地上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静逸、安详,仿佛只是在沉睡中,却再也无法醒来,这是马心思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的哥哥。
病房里,昏迷的陈兰清醒了过来,由于悲伤过度,整个眼睛红肿得非常厉害,思维也有些紊乱,嘴巴里一直在呢喃着死去儿子的名字,唐国华静静地陪在她的身旁。
马心思在病房门边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两老,毕竟,自己的心也已经被粉碎得七零八落了。
唐国华将手搭在马心思的肩膀上,轻声对他说:“303房,如果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吧,你妈妈这不用你操心。”
马心思犹豫了好一会,才迈开步伐摸索着寻找303房,随后又从许父口中得知而找上了天台。那仰天了望的孤独身影怎会仅在一夜之间就削瘦得好似随时可以随风而去一般。
马心思走到任米雪的身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却一句也问不出口。
任米雪没有转头,眼神仍是空洞飘渺地望着远方。好半晌之后,她终于开口说道:“马心思,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到什么地方去呢?真的会有黄泉路吗?那满目疮痍的红,我也好想看一看呢,不知道那彼岸花香会不会让他想起曾经的我们。”
“昨天还好好的人一夜之间突然死去,你能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马心思的语气坚硬冷漠,不带有一丝情感,冰冷得没有温度的精致脸庞,绝望而又夹杂着无限恨意的眼神,让任米雪觉得无比陌生。
“对不起,是我害死的他,是我。”
任米雪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正在漫无止尽地扩大,一句“对不起”唤不回已经死去的信仰,也无法挽回已成陌路的情感。
如同树根一般从心底里提取出的名为记忆的香辛料,成为了她今后的人生中赖以生存的必需品,过往与马心想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旦奔涌而出就再也无法收回,如同鸦片般令人上瘾,而一旦沉沦便会永无止境地卷入苦痛的悔恨漩涡。
那一吻的触感直到现在都还鲜明印在唇上,就在自己因她一句无意间的承诺而欣喜若狂时,仅仅一夜的时间,就已遭到无情背叛不说,还夺取了他重要之人的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马心思开始变得歇斯底里,一直强压着不让自己崩溃,可终究还是抵不过脆弱。泪水决堤,所过之处皆开绝望之花。
当天,医生告诫许茂昌要谨防任米雪回到家中时一个人独处,因为在悲痛情绪尚未稳定的情况下极大可能会压抑成疾,甚至做出极端轻生的举动来。许茂昌只要想想就后怕,为了以防万一,他以住院做全身检查为由将任米雪留在医院里观察几日,毕竟病房里还有另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在,有谈话的对象或是心理上有顾及的外人,多少能够平缓她轻生的念头。
马心思从医院出来以后就一直在街上游荡,他不想回到那个满是死去兄长记忆的房子,也想不到自己能去哪里,于是就这么从正午走到了天黑,直到双腿蹒跚着再也走不动路为止。
耗尽力量的脚裸无法经受住身体的重负终于无力倒地。他疲累地仰躺在马路边上,两只手臂打开成一字型,目光悠远地看着正上方被风吹动飒飒摇曳的枯树叶。周围走过的每一个路人无一不把他当成疯子看待地朝他投去奇怪的目光。有些怀抱恻隐之心的人会驻足停留几秒钟,却并不会好奇地关心或者询问,而有些冷漠的人则是经过他身侧时会鄙夷地看着他,从鼻腔里冷哼出声,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有一位热心肠的老奶奶艰难地蹲在他的身边问他家在哪里,问了好几遍,皆是不做声之后,老奶奶才叹了一口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