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的一声怒喝:“岂有此理,好胆!”话音未落,便有一道黑影兀地飞来,直直打向李剑歌,却是一枚暗器。
李剑歌面色不变,竖指一夹,便即刻将其拿住。
发现却是一枚铁锥后,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双掌一搓一甩,真气一转。
转瞬间,便将这铁锥搓成铁丸,随即沿原路扔了回去。
说来好像话长,但其实这一切,却也不过是发生在半息之间的事。
自铁锥打出,到李剑歌接在指间,再顺势揉搓甩回,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哪怕一丁半点的间歇。
在场众人,无一能够看清其反应的经过。
只听得那声怒喝刚落,便跟着又接着啊的一声痛呼。
旋即,在田归农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登时捂着腿,狼狈不堪的跌倒在地。
旁人连影子都捕捉不到,仅苗人凤与胡斐能堪堪察觉些踪影,二人的思绪敏捷,见状,脑子一转,便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顿时相顾骇然。
受此一惊,田归农也很快反应过来,回头一瞥,脸色一紧,立刻喊道:“青文!”
原来,地上那少女,正是田归农的女儿,田.青文。
刚才正是她见李剑歌对自己父亲无礼,这才愤而出手,以铁锥打向李剑歌。
田归农俯下.身,扶起田.青文,抬起她的小.腿,捋开裤腿一看,见在那如凝脂般的雪肤之上,赫然有一道可怖的圆形青印。
再看到一旁地面上,那枚还留着指印的铁丸之后,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抬头,再望向李剑歌的目光中,就是深深的戒俱与忌惮。
尽管为田.青文所偷袭暗算,但李剑歌却也并不屑于杀她,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稍作惩戒罢了。
田归农看明白了这一点,立刻就有了退意。
只是李剑歌方才的话太过不客气,他抱着田.青文,一时有些犹豫,落不下面子。
就在此时,却还有人还没开眼,并未看清楚李剑歌的手段,伸手去推李剑歌,喝道:“哪来的小子,竟敢出言不逊,找死么!”
说话的,乃是田归农手下一名汉子,个头不高,一双臂膀颀长,手掌显得颇为粗大,老茧密布。
田归农大吃一惊,忙喊道:“刘兄弟稍待……”
话还没说完,却见李剑歌连看也不看,不闪不避,任由那汉子拍上自己的肩膀。
与此同时,听到田归农的喊话,那汉子有些疑惑地望向他,不知他的意思,然而下一瞬,便感到一股反震的巨力自掌心传来。
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那汉子身形便兀地向后一屈,紧接着倒飞而出。
只见其撞开身后数人,随即凌空飞起,最终如破布一般飘落在地。
倒地后,那汉子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随即一翻白眼,头一歪,直接栽倒了过去。
田归农手下众人,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汉子,又瞥了眼田归农父女,这才回过神来。
跟着,再望向李剑歌的目光,就如同见了鬼一般,又惊又惧。
李剑歌这才拍了拍肩头,再次开口:“十息已过,看来田掌门并不太在乎自己的小命,那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说话间,他走到一旁,以足尖挑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一柄钢刀,握在掌中,望向了犹自失神的田归农。
田归农只觉背脊陡然一凉,霎时间,就如同跌入了万丈冰窟一般,心头大骇。
他忙不迭地喊道:“且慢!且慢!这位少侠,我们这便走!这便走!”
同时,慌乱地扶着田.青文爬起,指着钟氏二雄,高声叫道:“赶快放开二位钟家英雄!”
其手下众人已为李剑歌神乎其神的手段,给慑服住了心神,闻言哪敢怠慢,赶紧依命放开了钟氏二兄弟。
李剑歌见状,也就没有继续动手,抬起手中的钢刀看了一眼后,忽地挥手一甩。
空中一道银光飞逝,钢刀已立时插入屋外的大树上,李剑歌冷哼道:“土鸡瓦狗!速速滚远点,再让我看见你们,下场就有如此刀。”
话音刚落,随即听得一阵喀嚓碎响,田归农下意识往那钢刀望去。
只见那树身上,仅有一片刀尖还插在那,其他部位,却尽数化为了碎片,滑落在树根下,四散一地。
却是方才钢刀飞出之前,李剑歌便已运劲,将其震裂,待钢刀触碰到大树后,余力使得刀尖没入树身,剩下的部分,则随之彻底断开落地。
田归农瞪大了双眼,只觉一辈子所遇到的惊骇,都没今天一天多,呆呆地扭过头,触及李剑歌目光,浑身上下登时打了个激灵。
二话不说,他马上抱着女儿,转身便走,走不出三步,忽地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堪堪止住身形后,他不敢有半点耽搁,仍旧快步向外疾奔,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剩下的众人,在面面相觑之间,突然一哄而散,急忙尾随跟上。
此时,李剑歌却突然一动,身形一闪,拦在了最后跑得比较慢的几个人面前。
这几人眼前一黑,待看清李剑歌后,险些哭了出来,身子就瘫软下去,却听李剑歌道:“把他们带上再滚。”
说着,指了指刚才被他震退,晕过去的那汉子,以及还在屋内地上躺着的,干嚎未歇的,那五个暂时失聪又失常的倒霉鬼。
听到这句话,这几人的力气又回到了身上,立刻松了口气,躬身应是,连忙回头,扶起了同伴。
然后小心翼翼地绕过李剑歌,走出丈许,随即大步迈开,豕突狼奔而去。
转瞬间,方才还闹哄哄的小屋内外,立刻就安静下来。
目睹了刚才这一切的胡斐以及钟氏三雄,一时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盯着李剑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既敬且畏。
李剑歌走到屋外树旁,拔.出了插在上边的刀尖,又瞥了眼地上的刀身碎片,不仅叹了口气,自语道:“唉,看来功力还是不够啊。”
却道他为何有此一叹?只因那地上的碎片的断裂之处,尽皆呈现不规则的曲线,却是与他所准备造成的效果,差距太大。
原本,李剑歌是想将钢刀震成九个同等分量的断刃,使每一块的断处,都要平等光滑。
然而事不遂人愿,地上的碎片,却有十余块,且各个大小不一,断裂的地方尽皆都是扭曲不平。
从此处,可以看出他对内劲的控制力,仍旧尚显不足,没有到达入微的层次,这顿时就将李剑歌方才那点装.逼后的得意之心,给压制下去。
又是一番暗暗自省,李剑歌这才回到内屋,程灵素迎上前来,目光之中,异彩涟涟,神色间,满是敬佩与依恋之情。
这次,她毫不犹豫扑入李剑歌怀中,俯首呢喃道:“李大哥,你真的好厉害!”
李剑歌哈哈一笑,没有说什么,搂着她在桌边坐了下来。
这一笑,也惊醒了场中诸人,胡斐拍了拍手,不由赞叹道:“李少侠武功高强,胡某真是佩服之极。”
钟兆文也回过神,与他的两个兄弟对视一眼后,只觉自己等人,前半生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尽皆感到颇为惭愧,不约而同地摇头轻叹。
见敌人已退,心想再多做停留,也是无趣,当即朗声道:“李少侠,多谢你仗义出手,我兄弟三人拜谢啦!”
又转过头,对苗人凤道:“苗大侠,贼子为李少侠虎威所摄,应当不敢再来。我三兄弟维护无力,甚为惭愧,望你双目早日痊愈。”
说罢,便又向胡斐、程灵素分别作了一揖,最后再对李剑歌道:“李少侠,他日若有差遣,愿效死力,我们这便告辞了。”
李剑歌明白他们的心思,也不废话,拱了拱手,抱拳还礼。
苗人凤尽管目不能视,但他耳力敏锐,刚才发生的一切,也差不多尽入脑海,也跟着还了一礼。
他恩怨分明,口头却不喜多言,只朗声道:“多谢了!”钟氏三雄当即一笑,转身便走,见田归农等是往北去,便折返南行。
目送三人的背影消失之后,胡斐转过身,又对李剑歌和程灵素抱拳道:“还请二位出手为苗大侠诊治吧。”
李剑歌嗯了一声,放开手臂,让程灵素站了起来,道:“素素,便尽心为苗大侠治疗诊断。”
程灵素笑了笑,颔首应是,走到苗人凤身旁,道:“苗大侠,我来看看你的眼睛。”
苗人凤吐了口气,放松了身体,回道:“多谢。”
此时天色渐暗,胡斐忙点亮油灯,捧到二人身旁,为程灵素照亮,李剑歌抬手运功,真气一扫,那灯火便烧得旺.盛了许多。
光芒一亮,程灵素柔波一瞥,又给了李剑歌一个笑颜,旋即轻轻解开苗人凤眼上的包布,借着烛.光,细细察看。
作为毒手药王的亲传弟子,进入为人行医的状态后,程灵素便镇定下来,没了方才那副娇憨的小女儿形状。
但见程灵素的眼珠晶莹清澈,犹似一泓清水,脸上只露出凝思之意,既无难色,亦无喜容。
李剑歌见了,又感受到一股别样的魅力,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
过了片刻,程灵素从沉思中醒来,迎上李剑歌的目光后,脸色又倏地一红,道:“李大哥,你不若也上来瞧瞧?”
此前与李剑歌的相处中,两人也交流过一番医术毒技,故而程灵素也清楚他在此道上,是颇有造诣的。
李剑歌摇了摇头,他可没兴趣去贴近看个老男人,只道:“有你便够了,何须我再插手。”
程灵素也不过只是没话找话,见他不应,当然也不会强求。
正如李剑歌所言,她成竹在胸,已有了治愈的把握,身为堂堂毒手药王的亲传弟子,这点毒伤,于她而言还是不在话下的。
胡斐看到两人眉目传情,视线里除了彼此,再无旁人,突然间,觉得有些尴尬,十分别扭,不由想到:“唉,不知袁姑娘又现在何处呢……”
想着想着,他便出声说道:“劳烦二位为苗大侠悉心诊治,我忽感气闷,出去转转,若有差遣,直接喊我便是。”
说罢,也不等回话,直接便迈出了小屋,转了身,渐渐远去,消失在逐渐黯淡下来黑幕之中。
瞄了眼他的背影,程灵素转过头来,不禁有些羞赧,朝李剑歌吐了吐舌头。
李剑歌摇头轻笑,道:“素素,赶快为苗大侠诊治眼伤吧。”
闻言,苗人凤微微一笑,说道:“这毒药药性厉害,又隔了这许多时候,倘若难治,姑娘但说不妨。”
程灵素从背上包袱中取出一只木盒,打开盒盖,拿出一柄小刀,一枚金针,说道:“可治的,苗大侠,请你放松全身穴.道就是。”
苗人凤点点头,道:“好!”
程灵素提起金针,在苗人凤眼上阳白穴、眼旁睛明穴、眼下承泣穴三处穴.道逐一刺过。
用小刀在“承泣穴”下割开少许的皮肉后,又换过一枚金针,刺在破孔之中。
她大拇指在针尾一控一放,针尾中便流出黑血来,原来这枚金针中间是空的。但见血流不止,黑血变紫,紫血变红。
李剑歌暗叹不已,见她如此熟练而精准的动作,不由赞许,哪怕让他亲自出手,至多也不过如此了。
跟着,程灵素又在七心海棠上采下四片叶子,在一只瓦钵捣得烂了,敷在苗人凤眼上,苗人凤脸上肌肉微微一动,接着身下椅子格的一响。
李剑歌看得分明,只这一下,那椅子,便已被苗人凤的内劲给震得脆烂。
见他忍痛至此,脸色却不改半分,李剑歌一笑,好感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