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你……”

女警也半天没回过神来。刚才她亲自探过,的确已经断气了。一氧化碳加上吊,这种死法等于开着高速进鬼门关,拦都拦不下来。

可现在这姑娘居然又站了起来?

女警从第一次接触马克思主义开始就是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虽然年轻但入警队也有三年,见过大大小小的凶案现场不少,从凶残的现场归来晚餐都能淡定地吃一盘红烧肉。可即便心理素质坚硬如铁也架不住第一次见着诈尸。

王芳脖子红了一圈,衣裤上还残留着上吊自杀特有的新陈代谢崩溃的痕迹,披头散发走路晃晃悠悠。女警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她不该胆怯,但信仰受到冲击时谁都有可能腿软,脑内自动播放丧尸围城的画面。

不知是不是苏醒时的那一声呐喊消耗了她太多气力,此时王芳浑浑噩噩双眼放空,撩起脸前的头发,眯起眼睛望向女警。

“你是谁?”王芳目光锁定在她身上,“这是哪儿?”

女警的手扶在腰后,她正值假期,处于职业习惯出门倒是都带着枪,但没子弹。如果真诈尸可吓唬不了鬼,关键时候只能摆摆样子吓人。

“这是你租的房子。”女警看她似乎还有些人类意识,提醒她道,“你站在原地别动,你受伤了。”

“受伤?”王芳忽然停住了脚步,她觉得哪儿有点不对。

右手边有面全身镜,她缓缓地回过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枯燥的长发像廉价的干粉丝一样粘在头上,一张圆规画出的圆脸上五官长得非常随意。脸色苍白如纸,一双唇像覆了一层干燥的盐,硕大的身躯真实地摊开,把整面镜子塞得严严实实,一双粗壮的胳膊耷拉在腰间突出的肉圈上,让她联想到企鹅。双腿沉重地杵着地面,腿根处很艰难地挤在一起,从膝盖往下小腿以“八”字型向外撇。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完全陌生的身体。

游炘念盯着镜子看了整整一分钟,无法动弹。

脑海中忽然闪现一场大火,脖子被死死勒住的窒息感让她忍不住咳嗽出声。

“你没事吧?”女警想要靠上来,游炘念猛地一回头将她挡了出去。女警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撞差点儿摔倒在地,踉跄几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门外,再稳住脚步时门“咣”地一声被摔合上。

“喂!”女警上来敲门,“你怎么回事?到底什么情况?”

游炘念背靠着门脑中一片混乱。

“不用去医院吗?嗯?”女警说,“你刚才已经没了心跳你知道吗?”

游炘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她记得她在过生日,家人为她庆祝,她喝多了些,跑到车库看她的礼物……之后发生了什么她竟想不起来,像有一块湿答答的油布盖住了她那晚的记忆。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自己身在何方,但她知道这会儿情况不对。她需要独处的空间好好自我梳理,不要被外界牵着走,以免露出破绽,这是最为保险的方法。

“我没事了。”游炘念用非常陌生的声音说道,“你走吧。”

“……”女警当然觉得不对劲,可不管门里的是人是鬼,身为一名警察她没有权利私闯民宅。

“真没事?”女警隔着门问道。

游炘念站在镜子前,想在这张脸上寻找属于自己的蛛丝马迹,或许是一夜爆胖?可这单眼皮厚嘴唇,这副五官的确和记忆中的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王小姐。”女警说,“我是警察,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解决。”

王小姐?游炘念狐疑地望向门边,看见门后挂着一件外套和一个工牌。她走过去拿过工牌,工牌上的贴着一张一寸照,照片里是比镜子里稍微精神一些的脸,下方姓名写着:客房部服务员,王芳。

王芳?所以不是自己一夜爆胖?游炘念稍微有些安慰。

可是,等一下,王芳是谁?为什么我会变成王芳?灵魂互换?我莫名其妙跑到这个人的身体里来了?

这是个很难让人接受、极度诡异的事,更可怕的是游炘念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视觉听觉和嗅觉都清晰如常,在手臂上用力掐一把,疼痛感也绝非虚构。她明白有些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就算没有合理的解释,她也努力让自己愈发激烈的心跳平复一些。

她并没有惊慌失措,身为游家大小姐,从懂事以来她亲眼见过太多的权利斗争,自身颇有力量的性格也让她遇到再大的事也保持冷静,不懦弱,不慌张。

再奇妙再可怕的事情发生时,慌张不能解决任何事,能解决问题的只有冷静的分析。

“我说了,我没事。”游炘念再一次重复,她环视这个糟糕的屋子,堆满了凌乱的书、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零食袋、衣服……地上有根断掉的绳子,空气中的味道也很古怪。她摸了摸发疼的脖子,心道:这个王芳难道打算自杀?不,按那警察所说,她应该是自杀成功了。

门口的女警不再说话,沉默了片刻后门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我把我的电话贴门上了,我姓袁,再有什么事打这个电话找我。”

游炘念没做声,慢慢移到门口,听见下楼的声音。

她打开门缝往外看,昏暗的楼道一通到底,似乎有好几户人家。楼道一边是住家户,另一边是半人高的红砖护栏。一根根形状不太一致的红砖柱被月光投影在地面上,游炘念喉头滚了一滚,迅速取了纸条将门合上。

将纸条随意丢在桌上,她把门后的外套取下来,找到钱包和手机。

钱包里没多少钱,只有一些证件和银-行卡。游炘念数了数现金,不到一百块。

“……”

在茶几和电视柜周围转了两圈没找着车钥匙,游炘念也没继续深挖,这样的居住环境没车很正常。

她打开衣柜想找条像样的裤子,可黑压压一片宽松的黑色运动裤几乎让她绝望。

脑补了一个在自家宽敞衣帽间里幸福地劈叉画面之后,迫切想要出门的游炘念顾不上这么多,看似无比巨大的裤子穿在身上居然非常合适,这种体验非常奇妙。她穿好裤子套上外套,把现金整齐叠进钱包里,带上手机,快步出门。

开了门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退回来寻了顶帽子和口罩,把脸遮严实,出门。

果不其然,下楼的时候遇见刚才在门口凑热闹的邻居和房东大爷,一群人嘴里还在念着王芳起死回生的事儿,姓袁的女警倒是不在。游炘念趁着夜色绕到小区另一条路上,火速往外走。

不知是不是走得太快,横穿一个小区到门口时她便气喘吁吁开始冒汗。游炘念把口罩摘下来呼哧呼哧地喘气,挪到街边想要拦辆出租车,可等了半天也见不着出租车的影子。

记忆还停留在G城夏季的游炘念明显穿少了,刚才还大汗淋漓,现下站定一会儿消汗后又被冻得直哆嗦。寒风一阵阵不停歇,别说出租车了,这儿连私家车都很少。游炘念把手揣进口袋里捏着手机,抬头环视,深黑的天空竟开始飘雪。

她双臂交叉想要给自个儿取暖,这么悲情时刻居然发现手臂展开到最大也无法将自己抱住……

天啊……

游炘念无法在这个身子里多待,她要回家,她要见到父母!要见到弟弟妹妹,还有卢漫!

无法继续等待,她迈开步子大步往前走。

可这个身体长期缺乏锻炼,又刚经历过自残,刚走过一个街道就已经不行了。

游炘念撑着电线杆一阵阵地想吐,雪花落在她浮肿的手背上,很凉。

她抬头看着这只陌生的手,突然很难过,眼泪一阵阵往上涌。

她变成了王芳,那王芳是否进入到她的身体里,变成了她?是否享用着她的卧室,她的信用卡,她的车,她的父母甚至她的卢漫?细思极恐,她不甘又愤怒,她不知道自生日那晚到现在已经有几天了,她必须马上回家,找到那个冒牌货!

游炘念重新振作精神打算继续出发,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出一看,来电人:曹玢。

游炘念没接,把电话挂了。这时候她可没心思接待王芳任何一位朋友。

不过……她注意到手里这台苹果手机有些奇怪。字和图象都更鲜艳了,而且屏幕很大,整个机身更薄。这是苹果手机吧?她把手机翻过来看,Logo是一样的,难道是假的?可看上去做功比苹果4要好得多。

她有些不太好的感觉,摁了一下HOME键,屏幕上显示:21:58,下方12月3日,星期四。

12月3日?游炘念脑中嗡地一响,莫非已经过了半年?是的,已经从夏天跨越到了冬天。

她想要解锁手机,查看具体的时间,但她不知道密码。

拿出身份证查看王芳生日后几位,试了两次都不成功。

她看屏幕上显示:TouchID或输入密码。

TouchID?这是指?

思考时她大拇指在HOME键上停留了片刻,指纹验证成功,忽然解锁了。

游炘念:“……”

手机解锁,她第一个念头就是给爸妈打电话。

“您所拨叫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怎么可能是空号。

一连打了爸爸和妈妈的电话都是空号,再打卢漫的——这是她唯一能记下来的三个号码。

卢漫的电话通了,上帝保佑!但以她的习惯看见没有名字标注的陌生号肯定不会接。

果然,被挂断了。

游炘念不死心,再打,又被挂断。

不必再继续,这个号码铁定被拉进了黑名单。

游炘念又冷又燥时,看见手机里一个APP叫“呼叫出租车”。她一直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无论是哪个领域的新鲜事物她都很愿意第一时间尝试。新车,新电脑,新手机,新电影,新的游戏……但她左右翻动手机桌面,她发现这手机里的APP90%以上她从未听说。

点开“呼叫出租车”,一张电子地图展开,她的位置被定位,周围有出租车的行驶状态。

她怀着怀疑的心情输入目的地,点击“呼叫出租车”按钮。

她觉得这件事很荒唐,但操作过程的流畅让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是真的。

“陈师傅已接单,车将到,请您在路边等待……”

一辆出租车向她开来,师傅见她愣在那儿,探出脑袋问:“是你叫的车吗?尾号2144?”

游炘念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快上来吧姑娘,愣着干嘛,多冷啊。”

游炘念上了车,坐在副驾上。

车厢内很安静,她和司机都没说话。游炘念忽然说:“师傅,您知道我去哪儿吗?”

司机古怪地看着她:“不是去君阅帝景别墅吗?不对吗?”

是的……游炘念想起来了,她叫车的时候输入了目的地。她竟对这个简单的东西后知后觉。

以往清晰的思路变成了廉价公寓的下水管道,堵满了乱七八糟莫名物质,让她变得迟钝不通畅,如同这具不健康的身体一样。

车从小路开出,到了街口时看见一家咖啡屋,她恍然大悟——这条路竟是她经常避开拥堵时选择的那条小道?她拼命往回看——怎么长得完全不同了?

与此同时,司机打开了电台,一个温柔的女声说道:

“今天是2016年12月3日,星期四。各位听众晚上好……”

2016年?

游炘念脑中被人丢了一颗炸弹,轰然一声炸得她猝不及防。

不是侥幸的一两天,也不是她觉得无法接受的半年,而是五年半。

自她24岁生日之后,已经过了五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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