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历2044年冬天,刚刚下了场大雪,罗格营地的“恰恰”旅馆来了位新客人。
“象我生意这么好的地方,我并不会去特别注意陌生人,因为那实在太麻烦!”谢顶的旅馆老板恰里正在和客人们喝酒聊天。
“但你会注意陌生人的钱袋!”一个半身人大声补充,并及时举起酒杯为自己的绝妙言辞庆祝。旅馆的一楼餐厅里顿时一片笑声。
“那肯定是你自己的想法!你们半身人……哼!”恰里生气了。他是个以赚钱为信仰的商人,但并不喜欢听到这么赤裸裸的评价,尤其对方是个以偷盗闻名大陆的半身人。之所以不再接着说下去,是因为半身人尽管让人愤怒,但怎么说也是他的客人,恰里深明“和气生财”的要旨。
大厅里又响起几声心领神会的笑,但半身人轻松的喝着啤酒,他好象并不在意,要知道他们的脸皮和偷盗技术一样出名。
“好了恰里,接着说吧,那个奇怪的客人,恩,他怎么了?”大厅里面最靠近壁炉的位置,一个长相英俊的青年骑士冲恰里举了举杯。他有一头和啤酒一样金黄的头发,还有一张比啤酒更让人感到亲切的笑脸,那是维尔,金发的骑士维尔。传说他来自遥远的雪域大城飘雪城,那里尽管大,可它是个一年四季冰天雪地的鬼地方,哪里比的上罗格的气候宜人,这边就连下雪都下的那么温暖舒适……啊,扯远了。
“好吧,我接着说”恰里表现了他的泱泱大度,不再理会半身人。“我之所以说他奇怪,是因为他穿着一身黑袍,甚至严严实实的罩住了头。那衣服让我非常的不舒服!”
“哈,你喝醉了吗恰里?你被一件衣服吓怕了,是吗?”半身人大声说了起来,啊,看来他也许并不象他表现的那样:面对自己种族的名誉被毁损而无动于衷,这反击可真够犀利的,餐厅里响起善意的哄闹。
“我打赌还可以再喝五杯,该死的半身人!”恰里再也不管了,去他的“和气生财”吧,难道也他今天被活活气死在半身人手里吗?他有一种权威被藐视的愤怒。“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不要轻易怀疑一个做了二十七年旅馆生意的人的话吗?我见多识广!那件黑衣服,它罩住了全身,连头带脚,我见过光明医师的白袍,见过魔法师的五色袍,还见识过旅行者的灰色棉袍,但从来没有,在我从小到大——我活了57岁——我从来没有见过黑袍,明白吗?我不习惯那种黑色,我认为他让我觉得不舒服,就是这样!”
半身人开始专心的喝酒,啊,这个恰里难道开不起玩笑吗?半身人想。餐厅也静了下来,大家都在思考一个见多识广的旅馆老板的话。
“黑色的袍子?难道是黑魔法师,那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吗?”说话的是个中年人,褐发,微黑的脸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叫克瑞,是罗格的智者,他的脑袋里装着让整个营地都敬佩的知识:他教会人们如何去激怒魔兽,然后趁机杀死它们以获取魔核——那是极其昂贵的魔法用品;他懂得如何冶炼矿石提纯金属,以至大受铁匠师傅们欢迎;他研习魔法,给营地里那些青涩的魔法学徒们讲解深奥难明的魔法知识,获得了他们的一致尊敬……天哪!总之他有着崇高的声誉。恰里曾经因为克瑞经常来他这里喝啤酒而骄傲了好一阵子。我们是朋友,看,这不是正在为他恰里解围吗?黑魔法师!我敢打赌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想的到的。恰里心里暖和极了。
“那么,传说中的黑魔法师又是什么样子的呢?”骑士维尔问出了大部分人心里的疑问。
“你们也许也听过,那是众神之战的年代,黑魔法师是暗黑神达克的信仰者,他们修习黑暗魔法,能够利用最精纯的黑暗能量,那是恐怖的毁灭力量。但并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那魔法,书上也没有记载。真正流传下来的是亡灵系魔法,可以召唤死去的生物…但这也绝迹了近一千年啊!”克瑞陷入沉思。
“亡灵系魔法,我听说过,是可以召唤骷髅的那一种吗?”。说话的是半身人,这真是一个绝妙的种族,他们懦弱却精于盗窃,胆小却异常好奇,只要危险没有真的来临,他们就会是最大义凛然的人。所以,没有什么看不见的危险可以吓到半身人。
“也许。”克瑞仍在思考。
“啊,我也听说过,亡灵系魔法,他们不但可以召唤骷髅,甚至可以驱使僵尸,他们常常需要住在死人堆里,所以因为死人不够就去设法让活人变成死人。总之他们杀害了一个又一个村庄的人,后来被大陆神殿联合各个种族的战士围剿了,对吗?”是一个一直没有出声的年轻佣兵轻轻询问克瑞。
“是游吟诗人的歌里唱的吗?那是事实,不管怎样,一部分黑暗法师那样做了,所以亡灵魔法灭绝了。”克瑞点头,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餐厅的气氛有点压抑,大部分人在静静的喝啤酒然后倾听。
“哈哈哈哈…”维尔突然大笑了起来。大家被他惊的一跳。
“喂,喂喂,你们难道都被啤酒弄昏了头吗?我说,难道黑袍人就一定是黑魔法师吗?那只是猜测,猜测对吗,克瑞?根据恰里的感觉,我们竟然引出了这么一个恐怖的话题啊!然后大家像被一群僵尸杀败后一样沮丧,啊!哈哈哈哈…”维尔快要笑出了眼泪。
“哈哈哈哈……”
餐厅登时哄闹起来,大家纷纷建议为了刚才美妙的话题碰一杯,恰里当然很高兴的同意了。奇怪的是半身人竟然跑去向恰里敬酒,而恰里竟然喝了,啊,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也许我们更应该请楼上的那位客人下来喝一杯。他让我们有了如此美妙的夜晚!”一个人建议。大家纷纷应和。就在为了选谁上去邀请而忙活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请问,你们是在说我吗?请原谅我的冒昧,因为我听到了你们刚刚的谈话,而楼上只有我一个人。”
大厅里的目光“唰”的一下集中到了声音的来源:楼梯口。那里站着的是一个22岁左右的年轻人,中等偏高的身材,有着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卸下了头罩的黑袍宽松的罩在身上,浑身散发着一种宁静的气质,或者别的什么气质,但绝非邪恶。
“哈哈…”不知谁先开始,餐厅里再次笑成一团,恰里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心里在怀疑早上是不是真的被这个年轻人困扰到。反倒是那年轻人莫名其妙,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失礼了。
“不要奇怪年轻人,你要知道我们一直以你的衣服——那件黑色的袍子为话题说了好一阵子了”克瑞最先停下来,朝那青年举着酒杯。“为什么不过来喝一杯呢?我想恰里,啊,就是这家旅馆的老板,他会很乐意请你喝杯酒的。”
“你可以坐到我这里来,这里有全罗格最好的壁炉!”骑士维尔指了指身边的空位,“我叫维尔,是个被赶出家门的伤心骑士,呵呵!”
那青年笑了,冲着对他举杯的诸位,特别是恰里,维尔,还有克瑞优雅的颔首还礼,语音平静:“我很荣幸接受邀请,我叫艾伯,艾伯.罗曼,旅行中的黑魔法师。”
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点点灯光亮了起来,映着新落的雪非常漂亮。
餐厅里非常热闹。青年艾伯的回答让他们愣了好一会儿,当时半身人的嘴巴张到可以连啤酒杯一起灌下去。但很快大家就恢复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不是吗?黑魔法师已经有一千年那么久没有出现过了,今天竟然被他们给碰上,也许可以了解一些内幕,明天就多了数不清的谈资,这难道不是光明神在眷顾吗?这个叫艾伯的小伙子怎么看都不象是坏人,或者是他很会隐藏,但是管他呢,罗格人早就习惯了与危险相伴!大家安排艾伯在维尔的桌子边坐下,然后围拢过来,恰里早就端上了满满的一扎啤酒。
“你解开了我的疑惑,艾伯。”克瑞最先发言,“我一直在考虑恰里错认你的原因。恰里是我的朋友,我了解他,他是个观察很细致的人,直觉很强。他认为你身穿黑袍看上去很有危险性。我们刚看到你还以为恰里错的非常离谱,但是如果你真的是传说中的黑魔法师,也许穿戴整齐以后真有一种危险的气质也说不定。”
艾伯笑了起来,道:“我没有想到这身衣服会给你们带来困扰,很抱歉!”
“更困扰的是恰里。应该是我们请求你的原谅,艾伯,因为我们很好奇!”克瑞说话总是这么温文尔雅。
“这真是件不错的衣服,是你自己做的吗?”维尔接着问。
“不,是我的老师送的。”艾伯答
“你从哪里来艾伯?”小佣兵很好奇。
“拿温。在北边,靠近绝望山脉。”
“哇…”大家惊叹。
“那么远,听说绝望山脉和绝望森林里的魔物非常厉害,所以靠近那里的人都是优秀的猎手,对吗?”小佣兵地理知识非常丰富。
“谢谢你这么说,那里的魔物的确很凶猛!”艾伯回答。
“拿温就在绝望森林的边缘。距拿温最近的城池就是飘雪城了,你和维尔同样来自寒冷的北方,也许你们有更多的话题。”克瑞对艾伯说。克瑞果然是智者,地理知识更丰富。
“是吗?”艾伯惊讶的往向维尔,维尔往椅背上靠了靠,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说到:“我从飘雪城来到罗格,我却并不是在那里出生,雪域对我来说和你们一样陌生。”他的语气淡淡的,明显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我说,你真的是个黑魔法师吗?我是说…可以召唤骷髅的那种,还有僵尸…你并不象是在死人堆里住过的人!”半身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其实大家都想问的问题。毕竟黑魔法师这四个字太诱人了。大家都凝神听。
“我的老师是一个黑魔法师,我也学过亡灵魔法。恩,我无法解释给你听,我的老师曾说有很深的误会在这里面。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从来没有住过死人堆,那并不是必须的东西。”艾伯表达的好象很困难。
“那么,亡灵魔法难道可以离开那些东西吗?如果没有了尸体,哦,天哪,我是说没有了材料,那怎么去练习魔法呢?亡灵魔法一样是需要去熟练的对吗?”一个人问。
“所谓的操纵尸体是指,恩,我这样说,更多的亡灵魔法是在探讨如何利用精神力去模拟死去生物的生命波动,达到暂时使其复活的效果,精神力强的话甚至可以大部分保留生物生前的能力,当然着需要施法者用魔力去维持…我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至于操纵人类僵尸,那的确是一种邪恶的方法,人类的生命波动对魔法师来说非常好模拟,那可以毫不费力的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再加上…哦,总之,我的老师说魔法本身是没有善恶的,善恶存在于人或者别的生物也算上,它存在于我们内心,被我们自己左右。我的老师在村庄里是一个非常受人爱戴的老人,他尽管很…恩,顽皮,但是他人很好,他曾经尝试召唤了成队的骷髅战士去保卫我们的村庄,那都是动物们的尸骨。那简直太棒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艾伯狠狠灌了一气啤酒。
人们都听的呆住了,那些闻所未闻的故事,天哪,一大队的骷髅士兵去保卫村庄,想想都让人激动。
“象你那样说的,你的老师真的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克瑞深深望着艾伯,维尔也用非常感兴趣的眼神注视着艾伯。
“谢谢!”艾伯点头致意。
“那个,艾伯先生,你能够召唤出来骷髅吗?”半身人好奇的快要死掉了。
“如果你认为这里可以的话。”艾伯笑了,“我必须照顾老板的生意,这里是旅馆,而不是战场或者别的什么。”
“啊,谢谢你,艾伯!”恰里赶紧向艾伯道谢并狠狠瞪了半身人一眼。
“哎!”半身人失望的叹了口气。一时间大厅安静了下来,大家沉浸在一种奇异的安静里。壁炉里刚刚新加了硬柴,这会正噼噼啪啪的烧的很旺。蓦的“砰”的一声巨响,硬柴烧到暴开,半身人被吓的激灵灵蹦起老高。惹的大家哈哈大笑。
“艾伯,你穿着这身黑袍,难道没有遇到过麻烦吗?从拿温到这里起码要经过飘雪城、白石城,那里一定有不少人好奇这件事吧!”把艾伯当作最亲密的爱人一样观赏了良久的维尔终于又发话了。
“不会,我从水路走的,操纵小筏顺罗尼河水一直到这里。很幸运的是河水没有被冻住,我绕开了飘雪和白石。因为我的老师建议我把这里作为第一站。”艾伯说。
“这是个好主意,罗格实在是个试练的好地方。你是出来试练的对吗?”恰里发问。
“不,是旅行。我从老师那里看了很多大陆地理方面的书。我再也忍不住了,所以就这么闯出来了。”艾伯笑了。
“亚艾大陆从来不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旅行的好地方,虽然你是一个黑魔法师,可是你太年轻了,路上的野兽或者那些可恶的地精,还有恐怖的食人魔会…你确定有自保的能力吗?”善良的恰里开始为艾伯担忧。
“除了魔法,我的老师还教了我一些剑术,并且不要忘记我是一个优秀的猎人,我甚至知道如何冶炼兵刃,我的父亲是个乡村铁匠。我认为差不多够了。”艾伯看来很有自信。
“一个学过剑术和懂得制器,也许还是个合格的弓箭手的黑魔法师吗?你和你的老师还真是奇怪啊!啊,对不起,我并没有任何诋毁尊师的意思。”克瑞幽幽的说完才发觉语病,连忙道歉。
“您不需要这样。我和我的老师都不是计较这些细节的人。我知道大家对我很关心,是我很感激大家才对。说起来,这次出来,我也是有明确目的的,我的老师,他最近感觉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他不清楚这波动力量的来源,却感觉的到这力量的极度冰冷邪恶。这让他一直很担心,他曾叹息说也许这世界要面临动荡和不安了…我下定决心要把这股力量找出来,因为我不希望老师那么难过,我更不希望这世界有任何不好的变化。我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大家这次才真的沉默了。维尔和克瑞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担忧。作为一个高阶的骑士和知识渊博的智者,他们比别人更关心和也更了解这片地区的现状。正是在这几天,罗格周围开始变的不平静,魔兽愈来愈多的在营地附近出没,巡逻队已经开始加强戒备,尤其夜晚,加派了几乎多出一倍的人手。从最近赶来的商人和冒险者口里得来的一样是不好的消息,商路开始被魔物堵塞,它们似乎不再害怕大规模的人群,赶往南面凤凰城的几支商队甚至被大队的巨魔赶了回来——那些是即使在罗格也并不常见的怪物,现在竟然成群结队,这让狼狈的商人们感到匪夷所思。总之,一直与人类处于微妙对峙状态的魔物们开始不安生了,没有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现在罗格又来一个近千年没有见到过的黑魔法师,艾伯的出现已经让他们意外万分,艾伯的话更证实了他们的担忧。大厅的人们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入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