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不开心?”刚才小锦的声音不大,应该听不到才对。
“没有。”
小念仰起脸对着谷一冉笑笑,小小年纪她已经很懂得把坏心情藏起来,眼中的神彩跟勉强的笑容是骗不了人。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谷一冉轻轻抚摸着她松软的头发,早上刚进顾家她察觉小念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小念摇摇头,低下头摆弄着遥控器。细小的声音几不可闻。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以后会在这里生活了呢?”
小念情绪瞬间比刚才低落很多,浓密微卷的睫毛轻轻地动着,唇轻轻的动着,?起勇气抬头,“阿姨我不是说小锦弟弟的坏话,他没对我做什么,看我的眼神好像是我抢了他很重要的东西样,我有些害怕。”
昨天她们抵达温城时时间尚早,顾家的人都没睡都在客厅中等着她们,小念从小没有玩伴,当顾母给她介绍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小锦是她的弟弟时,她还稍稍自卑了下,由衷的夸了他“好高”,还热情上去要牵小锦的手,小锦躲到郝馨颖身后。趁着大人不注意丢给她一个十分不友善的眼神,吓得她一哆嗦,握紧顾母的手。
直觉小锦不喜欢她,她几次试图跟他亲近都被他冷眼吓了回来。觉得只要顾母顾父,郝馨颖夸她都会有道带了刺的视线刮着她的皮肤,害得她都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
“小念谁的东西都没抢,有我在,没事的。”
小锦的敌意应该是源自顾景墨。六岁的孩子早熟的不少,有些事情没有别人引导的话他不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敌意,也不排除这孩子从小就有严重的心理扭曲。怕他会出手伤小念,谷一冉想带小念离开顾家。
刚刚郝馨颖带着小锦上门闹一场。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离开,顾母肯定会以为她不懂事,嫌隙会越来越大,顾景墨夹在中间也会两头为难。谷一冉犯起了难,愁眉不展,以前觉得婆媳关系难搞,没想到妯娌关系更难处理,特别还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妯娌。暂时想不出平衡的好办法,谷一冉决定等顾景墨回来跟他商量下再说。
瞥见放在茶几上的点心,秉着一吃解千愁的原则,她拿起一块小巧的抹茶蛋糕塞进小念的口中,“奶奶专门给小念做的,尝尝好吃吗?”
“恩,好吃。”
小念嚼了口。抹茶清新爽口的味道在唇?间蔓延,小家伙赞不绝口,笑的眉眼弯弯。
小家伙吃的开心,谷一冉心头的雾霾被她不时发出咯咯笑声冲淡不少,捏了个外满包着一层巧克力的圆形蛋糕放进口中,甜而不腻,口感顺滑,似有丝丝甜意在心头流淌,谷一冉忍不住给顾母打三十二个赞。顺便告诉自己为了以后能吃到那么好吃的点心,她也要跟顾景墨合计出讨好顾母的办法。
小小点心下肚,谷一冉意犹未尽,跟小时候样舔了下手指沾了巧克力的手指。
“阿姨,你都多大的人了,丢丢。”
小念塞的嘴巴??的,对着谷一冉扮了个鬼脸。
“只有小念看到,我才不觉得丢呢。”这样的小念才正常。谷一冉如孩子般对她扬了下脸。似挑衅般又把手放在口中,吧唧的时候还发出好大一声响。
“我要给你拍张照,告诉叔叔。”
小念眼疾手快,摸过谷一冉放在沙发上的,快速开锁找到相机对着还没收回手指的谷一冉咔嚓声。
“把还给我。”
“不要,这是阿姨丢丢的证据,我要留给叔叔。”
小念把藏在身后,站起身向后退去,谷一冉身子前倾作势去抓,小念身体灵活,从床上跳下来,在铺着羊绒地毯的房间中跑了起来,谷一冉跟在她追着。欢声笑语销蚀刚才的不快,小念沉浸在快乐中。
跑累了两个人倒在绒毯上躺着我,看着头顶漂亮的水晶灯。
吃饱玩累了,小念困劲上来,眼睛缓缓闭上,时间不长调转下身子枕在谷一冉的腿上沉沉睡去。
谷一冉轻轻捋着她泛黄的发丝,手指在她的脸上戳了戳弹性依旧不足却比以前多了些肉感,略显蜡黄的皮肤已初见白皙衬得五官更显清秀,谷一冉越看越喜欢,低头在她脸上吧唧下。小念如此多亏了陶婶跟王妈,她得好好感谢她们。
昨晚睡得晚,谷一冉打了个哈欠想陪小念睡一会,敲门声响起,谷一冉让对方等一下把小念放进只摆着一张床,一组衣橱和一个单人沙发卧室,急匆匆跑去开门。
“一冉妹妹,刚才是小锦不对,我来替他给你道歉。”
“大嫂说笑呢,小锦什么都没说还挨了你一巴掌,应该是我给你道歉才对。小念刚睡,我刚要过去,你就过来了。”
郝馨颖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刚在顾母眼前演了场肝肠寸断的苦情戏,又急匆匆跑她这里来表现知书达理,胸纳百川来了。暗骂声虚伪,脸上却表现出很不好意思的模样,漂亮我谁不会说!戏我也会演!
“不用,妈都已经把他给哄好了,妈让我叫你下去吃饭。”郝馨颖没想到刚才对她赤裸裸表现出厌恶的谷一冉竟然说出这番话,明显愣怔下,很快调整好情绪对着谷一冉笑着摇了下头,亲昵握住谷一冉的手,“一冉妹妹不生我跟小锦的气我就放心了,妈还担心我们两人会因此产生误会呢。”
“是阿姨想多了。”瞥见正在楼下帮谷一冉带上门跟郝馨颖并排下楼。
“我觉得她不是想多了是在担心,担心一冉妹妹知道小锦的真正身世不待见他。”
“大嫂是最近梦做多了吧,总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谷一冉对她的话一笑置之,郝馨慧不惜用给已故丈夫带绿帽子疯狂举动去攻击另外一个跟她算不上有什么仇,什么怨的人,谷一冉已经开始严重怀疑郝馨颖是不是顾景墨口中那个为了不给爱情留下遗憾,在恋人重病之际毅然决然决定嫁给他的重情的女人了。
“是不是我在胡说八道你自己想想就明白,当时景言病着,还是病入膏肓的那种,你觉得他有力气让我生儿育女?”
“能不能只有你自己清楚,我相信景墨不会做出染指大嫂的事情。”
“有些事情由不得你不信!”郝馨颖脸上并未有一丝慌乱,笑容更是无懈可击。
谷一冉笑着望着她,并未出声争辩,两人身子是紧紧靠在一起的,从背影跟前面来看,两人亲你挽着手,贴面交谈着,他们却不知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大人下来了孩子呢?”在郝馨慧再次开口刺激谷一冉时顾母笑盈盈的问着。
“小锦一向最喜欢吃妈做的点心,吃的有些撑,怎么叫都不下来,小念睡了。”郝馨颖抢在谷一冉前面开口,过去帮忙分发碗筷。
谷一冉看向郝馨颖忙碌的背影,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活着不累吗?或许常年的孤独造就了她现在的性格,话说回来路是自己选的,不管造成怎样的后果都不应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郝馨颖这样的人绝对不值得同情。
顾父因网上的事情一张老脸阴云密布像尊阎罗坐在上首,饭桌上没有孩子,冷清的只能听到筷子碰碗的声音。第一次进入顾家这样知名的豪门吃饭,不拘谨是假的,生怕饭桌上出错,惹得正在气头上的顾父不高兴,整个用餐过程谷一冉一直是闷不做声吃饭,偶尔会回应下帮她换面前菜品的顾母。谷一冉很怀疑这顿饭吃下去会不会消化不良。
“自己没长手吗?让一个长辈照顾你?”
妻子都没对自己照顾这般周到,面对让他跟老友决裂的罪魁祸首,顾父语气怎么可能会好,威严略抬高的声音吓的站在餐桌牌等待差遣的佣人纷纷低下头。
“伯父说得对,是我疏忽了。”谷一冉用力咽下口中的饭菜,放下碗筷起身毕恭毕敬站在顾父身边,“伯父你要吃什红烧牛肉还是糖醋排骨?”
“坐回去好好吃饭,别来寒颤我。”
在书房中语气谦卑,话语噎人的谷一冉这般低眉顺眼,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样着实让顾父有些不适应。突然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一个小丫头置气,好像有那么一点儿过了,一脸不耐的对着谷一冉挥挥手。
“要吃就吃不吃给我上去,这里是自己家,谈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人越大脾气还越难伺候了。”
以为谷一冉过来,偌大的家就到处充满欢声笑语,留下其乐融融的画面,没想到与她想象中相差甚远。心里不断安慰自己,生活就是这样有新的成员融入一个家庭就得有一段磨合期,这段时间有摩擦跟不快是正常,让自己不要心急,耐心等待。
可心里还是止不住有些阴郁,被自己丈夫的无理取闹一撩拨,负面情绪一股脑冲了出来,啪的一下放下碗筷,怒瞪着顾父。
顾母脾气好,一般不发火,如若这把火烧了起来,顾父也是要怕上三分。
有外人在顾父想还口,顾母横了他一眼,顾父心底梗着口气,没处撒,一把扔掉手中的碗筷,虎着脸,踩着软底拖,发出咚咚声响回楼上书房。
“爸,你好歹把饭吃了,生气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郝馨颖担忧起身。
“坐回去,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样闹脾气。”顾母嘴上这么说着,向口中塞了口饭后,叫过在厨房中收拾的林婶,“炒个苦瓜送上去给他降降火。”
接下来饭桌上的气氛比刚才还要尴尬,谷一冉人瘦食量小,刚才吃了不少点心,没什么胃口,总觉得碗里的小山丘越吃越多,像个孩子养剩饭不好,谷一冉只得一个劲的向口中塞着。
“是饭菜不合口吗?”
郝馨颖慢条斯理的嚼着口中的饭菜面含关心的看向谷一冉,嘴里塞的太满,没办法说话,谷一冉摇了摇头。
“我看你菜你都没动几筷子,自家人不要不好意思,喜欢吃什么跟林婶说,下午做。”
郝馨颖笑吟吟的,腰杆笔直,端坐在位子上,带着关心的语气透着似有似无的彰显其女主人身份的口吻。
“太太刚才已经把晚上要用的食材准备好了。”
林婶正在洗苦瓜,厨房的门敞着,外面的谈话声她听得真切,出来略带歉意的对郝馨颖弯了下身子,眼角的尾光掠过谷一冉时多了抹情绪。
“一冉妹妹不好意思,只能······”
“在新城我跟阿姨生活一起生活过几天,她知道我的喜好,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我是刚才阿姨做的点心太好吃了,我一时贪嘴吃的有些多了,现在才没有多少胃口。”
憋死她了,终于把最终的最后一口米咽下去,谷一冉瞄了眼面色灰了几度顾母,打断郝馨颖接下来的话。
“原来是这样啊,是我理解错了。”郝馨颖不好意思的谷一冉笑笑,夹了一块撒了层红色椒面的红烧排骨放在碗中,“怪不得一向清淡的餐桌,口味一下子变得那么重。”
“瞧你口气酸溜的,一冉来我们家的第一顿饭,当然得按她的喜好来,下午就是你跟小锦爱吃的。”
顾母放下碗筷,忙乎了一中午,腰有些酸疼,在佣人的搀扶下回房间休息,饭桌上只剩下郝馨颖跟谷一冉两人。
郝馨颖不待见她是事实,毕竟她妹妹在医院中要死不活的躺着,她现在却登堂入室进了顾家,郝馨颖恨她也理所当然。看在顾家现在雾霾霭霭,气氛紧张的份上,谷一冉不想制造出点其他事情,端起碗准备把剩下的几口饭吃饭,回房躲着点郝馨颖。
偏偏有的人你越不搭理她,她越不知道收敛,还会蹬?子上脸。
“一桌子菜都是你爱吃的,别白费了妈的一片心多吃点。小锦讨厌鱼,只要小锦在家,餐桌上都没出现过鱼,今天她做了两道,看来是真心疼你。”郝馨慧脸上始终挂着笑,帮谷一冉夹了块在水煮鱼块,顺便把桌上的菜向她面前推推。
“谢谢大嫂,这些就够了。”胃里撑得满满的,谷一冉难以下咽,愤恨的瞅了眼碗里白嫩带着辣椒面的鱼块,抬头警告看着郝馨颖,别太过分!
“别光顾着看我,赶紧吃啊,我帮你盛碗杏仁银耳汤。”
郝馨颖好似没看懂谷一冉的眼神,伸手拿过她面前的汤碗,帮她舀了一勺。
“你自己喝吧,我饱了。”谷一冉把鱼块塞进口中放碗筷起身时顺手推了下郝馨颖递过来的汤碗,郝馨慧的手中的汤碗被撩起,直奔着她胸前洒去,郝馨慧身上丝质家居服吸水性差,汤水从胸口一路洋洋洒洒蜿蜒到腿上。
“啊······”
尖叫声汤碗落地碎裂声响彻偌大客厅。
“都红了,夫人我扶你赶紧回房间用冷水冲一冲,宋姐赶紧去给夫人拿烫伤膏。”生活经验丰富的林婶听到尖叫,匆匆放下手上的活心急火燎的跑出厨房扶住站起身疼的浑身都在抖着郝馨颖。
已迈出两步的谷一冉意识到自己闯祸急忙跟上两人,林婶跟没看到她样嘭的关上门,带来一阵冷风,把谷一冉隔绝在外。
谷一冉稍微冷静下,皱着五官,贝?咬了下唇,希望不要太严重才好。
“又怎么了?”
顾母刚才床上躺下,听到动静,出门询问,刚才跟林婶一起在厨房的宋姐把见到的一五一十的跟顾母说了遍。顾母扶住头些微微发疼的头,谷一冉才进顾家半天就闹出两次不愉快的事,她现在都有些后悔把小念带回来了。
顾母上楼,谷一冉局促叫了声阿姨,跟在她的身后进了郝馨颖的房间,顾母询问还在浴室中哗啦啦的冲着冷水郝馨颖用不用去医院。
“不······不用,不是很······很严重。”
天气冷,冷水刺骨,从头淋到脚,郝馨颖冷的牙?都打颤,颤着声线,柔软的声音被潺潺水声打散,接连几个喷嚏声令站在外面的林婶心疼不已,一时间忘记自己的身份抬头瞪了谷一冉一眼,顾母的脸上浮了层黑云。
“一冉跟我出来下。”
沁凉的声音没了之前的温和,眼中慈爱不复。
谷一冉暗自深吸口气,舒缓紧张。忆起两个小时前她刚昂起的斗志,不禁自嘲。
她才踏进错综复杂的圈子中几天,不自量力的想跟一生下来就在这个圈子中浸淫的郝馨颖斗!人家的心上沟壑纵横,翻转下就是个心眼,她呢,除了又被血的教训砸出的几个深坑外,跟个广袤平原没两样。人家纷纷中都能碾压似她!
郝馨颖倘若你是故意栽赃,那么你目的达到了,你已在段时间内成功让我为众人不喜。
郝馨颖vs谷一冉第二回合谷一冉完败!
“对馨颖的敌意是因为郝馨慧,还是小锦叫景墨爸爸?”
后花园中,顾母背对着谷一冉站在一盆盆开的正旺的菊花中,风大,她拢了身上风衣,风撩着她的鬓角散落的发丝,露出点点斑白。顾母没有忘记在新城晨练时谷一冉提到要来新城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恨意。
被人陷害,存点恨意正常。谷一冉的恨针对的是郝家对顾家无碍,然而她却忘了顾家还有一个媳妇姓郝。
“如果我要说,我对大嫂跟小锦没有任何敌意,是大嫂在故意针对我你信吗?”
郝馨颖做的巧妙,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加上郝馨颖在顾家安安分分做了六年的好媳妇,她谷一冉在外人眼中嫁过人,名声又臭的要死,信谁唾弃谁,明摆着的事。谷一冉没多浪费口舌解释,眼神坦荡荡的望着顾母疲惫的侧颜。
“我相信馨颖。”顾母抓着风衣的手紧了紧,“景墨在温城有公寓,等他下班回来我跟他说,带你跟小念先过去住两天。至于结婚的事情,我不希望我们这边还没有点头,你就擅自答应他。”
说到后面顾母沉下的声音中散发出浓浓警告,这样自带强大气场的顾母是谷一冉所陌生的,两人的距离从郝馨颖的那声尖叫开始扯开。
谷一冉应了声,身上只穿着件不算厚实的毛衣,风顺着领口嗖嗖的向里钻,身冷,心也跟着冷了起来。
“进去吧。”
“你也早点进去,外面冷。”谷一冉环紧胳膊慢慢转身,缓步踱回客厅。
客厅中有三两个佣人正在收拾餐桌,听到脚步声纷纷抬头看向谷一冉,各异的眼神中都有一个共同点,厌恶。
顾家的家规严,佣人素质好,能赤裸裸毫不遮掩情绪只能说明她们真讨厌上了她。谷一冉没有因为她们注视而有任何愧疚,松开手,挺直脊背,款款的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上楼。
小念昨晚没睡好,窝在床上蜷缩着小身子呼呼的睡着。冷,想找个人取暖,谷一冉踢蹬掉鞋子,进了被窝,抱紧小念瘦小的身子。小念睡觉的灵性,感觉有人碰她,她懒懒的抬了下眼皮,对着谷一冉笑笑,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她的怀中,唇边翘起的弧度一直没有消失。
谷一冉爱怜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下,考虑着是不是听从顾母的安排离开顾家呢?心底响起一个坚定地声音,不!如若这样离开,意味着早上那句野种是她杜撰的,刚才的汤也是她故意洒的。一旦被贴上歹毒阴险的标签,以后郝馨颖说不定会更加肆无忌惮的设计她,她的辩白一旦变得苍白无力,没有人信的时候,顾家父母彻底厌恶她,说不定会直接逼着顾景墨跟她断绝关系。
没有顾景墨她能活,没了小念她的生活没法继续。她不能被动挨打,眼睁睁的等着那一天的来临。
打定主意,谷一冉拿过,调了下设置。敛下眼睑收起里面的寒光,枕着小念平稳轻微的呼吸声睡去。
夜拉开厚重帷幕,绚丽的灯光给日新月异的温城镀上一层华美的外衣,辉腾一路疾驰在车流中穿梭着。
主驾驶座上,顾景墨外套扔在副驾驶上,俊颜上带着些许焦急。
摊开误会,敞开心扉,才离开短短几个小时,思念如潮汹汹而来。与郝家撕破脸,等于两家的合作全部作废,一直在处理着跟郝家有关的事情,忙到七点多紧急的处理的差不多,等不及,收拾好没处理的文件拎着电脑出公司。
留下来加班的员工,见到平常下班都不积极堪称工作狂的老板在这个紧张关头竟然急着下班,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一直尾随着顾景墨的身影消失。
还有几个不死心的趴在窗口一直盯着顾景墨座驾离开宏远才确信老板真的走了,登时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最靠谱的当然是让他们加班的罪魁祸首谷一冉。不过,他们也只是私下随口说说,宏远纪律严苛,赏罚分明,还没几个敢明目张胆的嚼老板舌根。
经过一家珠宝店门前时顾景墨踩了下刹车,她光秃秃的手上少了件东西,打过转向灯停在门前。
一进门售货员热情迎上前,引着他在专柜前面一一看着,挑来挑去,不是觉得花样太过花哨,就是钻石的色泽太过黯淡。
“先生你简单说下你心目中理想戒指的款式要求,我们来给你推荐。”
“不用了,就这个吧。”顾景墨指了下面前柜台最角落里摆放的一枚类似素环的戒指,没有任何装饰,光溜溜的一个环,甚至没有镶钻石,有些寒酸。
“先生确定选这个?”
顾景墨衣着考究,搭在胳膊上的风衣看不出牌子,袖口上嵌着蓝宝石的镶进袖口精致耀眼,彰显它价值不菲,它的主人却买了一枚连它价钱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的戒指送人,服务员有些不信出口确认。
顾景墨轻轻嗯了声,记得有一次跟她去擅场,经过门前的滚动屏幕,画面上正播放某个明星带着大克拉的钻戒晒幸福,举着手摆着不同的pose让记者拍照。
“她给钻戒的广告打的很成功。”谷一冉撇撇嘴,眼底浮动着不屑。
“你不喜欢这样的戒指?”
“太耀眼,总觉得这样的爱情跟金钱联系到了一起,凡是沾上了铜臭味,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咦,你问这个不会是想送我戒指吧。”
她快走两步转过身对着他,向后倒退着走着,用手指着他,笑的跟个小狐狸样。
“如果我说是呢?”他眼疾手快的拉住差点撞到路过行人的谷一冉贴在她耳边说道。
“那我可就不客气喽,我喜欢的戒指款式简单一些,最好扔在地上都没人捡的那种。”
他问为什么,她笑而不语,小跑着进了商场。后来他是无意中翻她的书,从书签上看到了答案。土圣投血。
“因为你太耀眼,我怕我抓不住。倘若你送的东西再过分惹眼,我怕会更多人觊觎。”
他总是怕她从他身边溜走,没想到真正没给足够安全感的是他。
顾家灯光通明,客厅中死气沉沉,冷冷的水晶灯光给清冷的客厅中添了几许寒意,顾景墨一进门有人过来接过他的风衣,环视下客厅,顾景墨上楼。
“先生······”
顾景墨上楼的动作顿住,回身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林婶,薄唇轻启,言简意赅的吐出一个说字。
“您吃饭了吗?厨房有饭菜我给你热一热。”
“吃了。”加班的时候吃了简餐,收回视线时无意瞥见厨房的流理台上盘子都扣着,浓眉几不可见皱了下,“还没开晚餐?”
“午饭的时候夫人跟谷小姐闹了点不愉快,太太心里不舒服······”
不等林婶说完,顾景墨疾步上楼,直奔卧室。
“先生,夫人烫到了,小锦少爷一下午都闷闷不乐的,你先去看看他吧。”林婶紧走几步来到楼梯前,仰着头对顾景墨背影说道。
顾景墨心系谷一冉,没注意林婶的话,拧了下门把手,房门反锁,眼神稍暗。谷一冉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倘若环境令她放心,她不会反锁,顾景墨轻叩几下门。
谷一冉睁开惺忪睡眼,拍了拍有些晕沉的脑袋,触感微烫。作死的身体,才不过是吹了一小会风又跟傲娇了。怪不得越睡越冷,整个身子都跟浸在冰窟窿里样。双手无力的撑起身子,下床摇晃着来到门前扯开门。
“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她脸色苍白,原本粉色的唇瓣被紫色所代替,眼皮耷拉着,整个人一点生机都没有,顾景墨手放在她的额上试了下,暗沉的眸子焦急晃动,“回床上躺着,我去拿退烧药。”
“等下。”谷一冉半个身子趴在墙上,拉住顾景墨的胳膊,给他一个向后看的眼神,“小锦挺依赖你的,你去跟他说两句话。”
她一拉开门就看到小锦站在他的单独小卧室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消瘦的背影形单影只,或多或少戳着她母爱泛滥的心。
郝馨颖的话如魔咒般在耳边响起,仔细看下,小锦跟顾景墨的五官确实相似,特别是身上那种冰冷甚至能算的上阴寒的气息。摇了下头告诉自己不可能,人病了,脑袋也浆糊了。
“等你吃上药再说。”顾景墨目光匆匆掠过小锦阔步下楼。
小锦的目光一路尾随着顾景墨,待他背影消失,蓦地落在谷一冉身上,乌黑瞳仁里折射出两道冰刃。谷一冉一个激灵,晕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觉得一个孩子能有这样的眼神太过可怕,等她再抬头望去时,入目所及空荡一片,小锦早已回了房间。
顾景墨从急救箱中寻到药倒了杯温水送到谷一冉手中,“好端端怎么还发烧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破身体,从小念早产就没好过。”
说者无心却利刃般刮过顾景墨的身心,他半蹲在她身前,握紧她的手,眼里满是歉疚。
“别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的歉意表达一次就够了,你每每这样我都会多想起一遍从前。”谷一冉把玩着手中还残留着温度的水杯,“我把大嫂给烫着了。”
“严重吗?”
“我没见到,汤在桌上放了一会了,应该不是太热。”本想睡一会等郝馨颖上完药去看的,睡下就没起来。
“你又不是故意的,明天等你身体舒服些,我带你出去给大嫂买点礼物当做道歉。小念呢?”
顾景墨以为事情纯属意外,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还在睡。”吃下药,谷一冉打了个哈欠,身子歪歪斜斜的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不会也发烧了吧。”
“没有,她应该是昨晚没睡好,别去打扰她。”中间小念醒过来一次,出来盘子里剩的点心给解决了。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醒了下,小念已经爬到床上,眼中还有淡淡的血丝。谷一冉抱住顾景墨的腰,脸特在他的后背上,把中午烫着郝馨颖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讲了遍。
略去小锦跟郝馨颖跟她说的话,郝馨颖在顾家是不一样的存在,丈夫病重,她重情执意要嫁,守寡六年,安分守己没有任何桃色绯闻,独自抚养丈夫遗孀,极少的女人能做到这般。没有确切证据,顾景墨估计会觉得她在臆想扯谎。
“我信你,不用跟我特意解释。”顾景墨转过身回抱住她,“我下去给你拿点吃的,吃完再睡一觉。烧退了,会舒服些。”
“是不是我说的所有话你都信?”生病的人格外脆弱么,谷一冉觉得自己矫情了。哪怕他敷衍骗他,她都想听他的答案。
“是。”不想再分开所以你说的哪怕是骗我的我都信,顾景墨直接回答,语气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你都没思考骗人。”谷一冉仰起脸对他撇了下嘴,“阿姨因这事觉得我是在针对大嫂,让你带我去你之前的公寓。走了就等于承认他们给我定下的罪名,我想留下。”
“倘若我想了,你又会觉得我没有诚意。”人越大越幼稚,顾景墨似泄愤样揉了下她的头发,“妈那边我去说,至于大嫂她······”顾景墨顿了下,他对大嫂挺尊敬,潜意识觉得她不会做出伤害谷一冉的事情,可又有天真浪漫最后却耍尽心思害得他跟谷一冉分开六年的郝馨慧的例子在前,吃一堑长一智,他不敢把话说的那么满。
“公司那边最近事情挺多,不能在家陪你,不然你跟我去公司吧,我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点儿的工作。”
“什么工作?”以后要在温城生活的话,小念白天上学,她在家也无聊,有个工作打发时间挺不错。
“贴身秘书。”
“才不要。”
距离产生美,白天晚上成连体婴儿,连点秘密都没有,多没劲。
“明天我去看看哪个部门缺人回来再与你商量,我去看下妈和小锦,等会给你拿点吃的。”
顾景墨掐着腰直接抱着她把她放在床上,帮她掖上被子出门。
房间静谧一片,谷一冉盯着头顶的水晶灯,模糊的光晕一波波晕开,咬了下唇起床敲响郝馨颖的门,开门的是宋姐。
“大嫂呢?我来看看她。”谷一冉透过敞开的门向里面看了下,没见到人。
“夫人冲了凉水澡,受了凉,带着点滴就睡了。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好,医生在,让他过来给你看看吧。”
宋姐对谷一冉的态度还算好。
“吃过药了,我就进去看一下,不放心的话,你跟着我。”
谷一冉握紧兜中的,语气带着病态的柔弱,整个人看起来很无害,宋姐让谷一冉进门,敲了敲卧室的门。
谷一冉疑惑地看了眼宋姐,郝馨颖都睡了,谁出来给她开门?
“不是说有我守着,不要总进来打扰我工作吗?”开门的是一身深灰色西装带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近四十的男人,高高隆起的眉峰跟他斯斯文文的形象很不符。
什么情况!郝馨颖这是公开在房间中藏着男人吗?
“桂医生,这是我们先生的女朋友,她想进去看看夫人。”宋姐好像十分怕这个桂医生,声音小小的,头使劲的低着,要埋到胸前去。
是个医生,原来是她想多了。谷一冉对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等他让开。
桂医生目光掠过谷一冉,侧了下身子,觉得他目光不善,谷一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桂医生对谷一冉礼貌笑笑率先伸出手。
“我是馨颖的表哥,也是顾家的家庭医生,更景墨也算熟,以后见面机会很多。”
“你好,我叫谷一冉。”谷一冉轻轻碰了下他的手,来到郝馨颖窗前,郝馨慧头发凌乱的散落在枕头上,面色微白,下巴以下的位置只露出一只正在打点滴的右手,余下都盖在被子下,“烫的严重吗?”
“处理的挺及时,皮肤有点红,没有大碍。只不过她在经期,冷水冲了身子,怕留下病根,这几天得好好观察。”
还真是赶巧,人不醒,谷一冉计划落空,站在床前,思索是明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来还是在这里等着郝馨颖醒来。
“自己还病着不好好躺着,跑这来做什么。”
顾景墨沉着脸站在半掩的门前,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感受到他的不悦,谷一冉让宋姐照顾好郝馨颖,扯开门,才发现小锦正牵着顾景墨的手站在旁边。
“婶婶。”
礼貌的招呼声猝不及防敲在谷一冉的耳中,她微怔,嘴上应下,心里不禁给小小的孩子的演技点一百八十二个赞,同时也印证小锦在顾景墨身边特别乖的传言。
卧室,怕小念饿着,顾景墨把她哄起来,亲自抱着她洗手洗脸,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心细的喂着。
“我自己吃。”小念看了眼小锦从顾景墨的腿上滑下来,跑到对面的谷一冉身边坐下,往口里舀着粥。
以为刚才的热情吓到小念,顾景墨没多想。谷一冉心里明了,心疼的帮小念擦了擦嘴角沾着的胡萝卜丁。
对于小锦这样的孩子,谷一冉觉得不能来硬的,得用心收买,询问他喜欢吃什么,拿着磁碟要帮他布菜。小锦冲她笑笑,侧脸看向谷一冉时的眼神好似在说她虚伪。谷一冉脸上的笑差点破功,幸好撑住,小锦不吭声继续吃饭,谷一冉略显尴尬,把瓷盘塞给顾景墨。
烧还没退,谷一冉简单吃了些等着小念吃完要带她回卧室。
“婶婶,我想跟姐姐玩一会。”
谷一冉抱着小念起身的动作停下,怀中的小念身子微微抖了下,紧紧抓住谷一冉的前襟,对着谷一冉轻轻地摇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