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牧第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随即又想到，谢堇宸八成是在讽刺自己为了合作项目有求于他时谄媚奉承的样子，不由得红了脸。
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有求于人，总不能还扬着个脖子说，你得把项目给我吧。
可是被这么认为，萧晓牧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谢堇宸瞧了一眼萧晓牧低落的神情，就知道这个女人八成瞎想了。
“其实我并不是谢家的亲生孩子，你应该知道了吧。”谢堇宸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
“嗯。”
就算那天谢瑶没有喝醉把一切都说出来，她大概也能猜到。
无论她和谢堇宸谁最终才是谢家亲生的那个，她至少能肯定，两人绝对不是亲兄妹的血缘关系。
“很多人看到现在Chon。X，谈起它，都是一脸的羡慕和向往。是啊，Chon。X现在在国内，不是我自夸，的确没有几家公司能比肩，可是没有人知道，每次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办公室，算计着这个月怎么把营业额再往上拉几个点，明天需不需要收购谁家的公司的时候，我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顶着谢堇宸这副躯壳，就足够支撑Chon。X光鲜的表面。”
萧晓牧听着男人平静却挣扎的字句，认真地盯着张张合合的薄唇。
那张嘴，会说浑话，调戏自己，可能随便一个决定，就是几十亿的合同定板。
可是此刻，萧晓牧只觉得这是世界上，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其实我也想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每天按时上学，写完作业，打打游戏，周末还能和朋友去打打球。9岁之前，其实我设想的童年生活就是这样。后来我父母去世，谢家父母对我真的很好，有时候瑶瑶会和我说，怀疑我才是爸妈亲生的。呵呵……”谢堇宸说着忽然笑了笑，眉眼间透出凉薄的气息，”其实9岁之后，我就不能做谢堇宸了，只是谢家的儿子，我必须比别人站得更高，我不能辜负爸妈的心意，虽然他们总劝我不要有压力，可是他们不知道，每次我晚上醒过来看着陌生的屋子，时时刻刻都被提醒着，我此时不过是寄人篱下，我没有资格追逐自己的理想，说好听点，是谢家好心收留了我，可是我知道，我不过是谢家光耀门楣的工具而已，无论他们对我多好，前提是我听话，我对谢家还有价值。”
谢堇宸的手有些冻僵的红色，覆上了脚边的岩石，缓缓地揉搓着棱角。
仿佛就是这些年，他慢慢被磨失的自我。
萧晓牧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人，看着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尤其是自己和他签合同时，那副不可一世的态度，真是讨厌极了。
她也不是没有暗地里诅咒过，看你有一天Chon。X破产了你还怎么得瑟。
世界上没有无端落在你身上的幸运星。
Chon。X光鲜的表面背后，埋藏的是一个男孩充满希冀的双眸，向往未来的憧憬，迷失的个性，压抑的梦想，最后在权势和金钱的挤压中全部只能融成心底一个深谙的黑点，偶尔压得你心口生疼，然而你说不出，摸不到，只能任它一点点滋长，在光亮中投下越来越大的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