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昌醒来时,已经身在金苇江下游的弱水镇上。
检查周身之后,齐三掌柜发现胸腹岔了两根故土,呼吸起来有些疼痛,再查看周身,手脚俱在,也没磕了碰了。
在一旁替他端茶送水的是那名买来的女童,除了落水后受了些惊吓,她倒是三人中运气最好的,没受什么伤。
那名武者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内腑被剑气震伤,耳膜碎裂,就算痊愈了,也难以再恢复至受伤前。
芝宝轩的人是在事发的两日后才赶到的,人赶来时,齐昌已经能起身吃些简单的汤药了。
他摸着还隐隐作疼的胸腹,询问了女童那日后来发生的事。
女童红着眼,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后怕。那一日,落水的几人被剑气震得头晕脑胀,柳叶舟上的四人,全都昏迷在了江里。
江面水流湍急,若是无人在那时出手搭救,齐昌等人和可能会溺毙。
“难道是那名猎...剑修大人救了我们,”齐昌不明了,那人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他那一剑劈下,就算是留了几分余力,可也没想让他人能完好地逃出来。
齐昌还记得昏迷前,灰鹏鸟落入江面时,百图七孔流血的下场。
如此的人物,要是兴起了善念,那还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是那位落水的小哥哥救了我们,”女童的面上赧起了片羞涩,那一日,她醒来时。那名“大哥哥”已经替她换过了衣服。女童出身寒门,可也懂得男女避嫌,更何况她早前经齐昌教唆,出手陷害夜殊。心里还有几分后怕。
齐昌这才知道,落水的少年不仅没死,而且还游回来救了他们。
凭他一人。又是如何逃脱鱼口。
那时齐昌还未醒来,女童孤身一人,生怕夜殊会趁机报复。
夜殊非但没有为难她,还给了她两个选择,是要留下来继续跟着齐昌,还是要当个“死人”。
若是当个“死人”,齐昌醒来时就会得知她已经尸沉江底。
“你留下来了。”齐昌也很诧异,女童竟选择了留下来。
这名三灵根的女童,是他花了重金买下来的。
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留下来,交由齐昌调教。
女童摇了摇头。隽秀的小脸上带了股不一样的神情,“那日我本已经拿了银两,打算离开。”
临行之前,她感激夜殊的救命再造之恩,再要磕头跪下时,那名小哥哥只是冰冷地说道:“不用跪了,记得,宁跪天地高堂,也不跪贪生怕死。我给你两条路。只因你我有缘,就连脾性都又有七八分相似,老天爷给了我两条路,我亦给你两条路。”
若是换成了夜殊,那一晚,她也会选择将人推进江里。自私,是人的天性。
女童不懂夜殊话中的意思,可她却听懂了夜殊那句不跪贪生怕死。
柳叶舟上,她正是因为贪生怕死,才不惜害了他人性命。
随后,女童对着那名比她只大了几岁的少年磕了个响头,不卑不亢。那一个响头,是感谢夜殊的提点之恩。
女童是聪明人,一念之间,就做出了不同的决定。她要留下来,不再由着寡情父母卖来送去。她必须留下,只为了他日不再向人媚颜屈膝。
听了她的一席话后,齐昌以指叩着汤药盏子。良久,才吟了句:“那名少年如今人在何处?”
金苇荡之行,王抱石事后没在问起夜殊是如何脱困的,事实上,他也无暇去问,他这几日,忙着攒盘缠。
柳叶舟沉了,人全都打捞上来了,可包袱却全都丢了。
王抱石醒来后,惊闻了这个比死人还要惊悚的噩耗后,直接翻了白眼,又晕了过去。
你要知道,他就是那类,在火灾现场,第一反应救财不救的主。
“神沐大人,您又来光顾王某了,可是看中了什么东西,让你两分利,”被灌了几口提神汤,又重按了几下人中后,王抱石才悠然转醒,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在街上摆个地摊,倒腾几个盘缠回来。
神沐也是个厚脸皮的,涎着笑:“王兄是否是忘记了对鄙人的许诺。”
“哪能忘呢,神沐大人也是看到了,界图被水冲走了,”王抱石眨巴着不甚大的眼,一脸的可惜样。
神沐怒了努嘴,切,他还真没遇过比这商人还要难缠的家伙,死不认账。
好在他神沐的脸皮也不薄,“不妨事,我想王兄那样谨慎的人,如此重要的货物,一定是誊了至少五六七八份。”
“神沐大人真爱开玩笑,界图那样复杂的玩意,我哪能誊抄,”王抱石说得倒也算是实情,一份界图可不比普通的书画,它上面的地形和各类信息,涵盖广阔,有些冷僻的符号,旁人别说是临摹,就是想画也无从下手。“你当真没有副本?”神沐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可以省些气力,如今看来,还是得大费周折,在琅天界内找寻合适的洞府了。
“不过嘛,神沐大人也不用太失望,全份的界图在下是没了,倒是还有份残缺的界图,”王抱石话锋一转,又吊起了神沐的胃口。
“残缺?残缺也好过没有,那一日你在舟上说以界图为酬劳...”神沐开始秋后算账,他的那一剑,操控的刚刚好,即给了那三人教训,又不至于伤人性命。
在确定了落水少年无恙后,神沐也觉得没必要为难齐昌那几人。
“说好了是击杀三人,可现在一个只是受了点轻伤,一个还能端茶送水,最差的一个也只是成了聋子,神沐大人所为,倒是和你曾经的名讳很有些出入,”王抱石眼看天色已晚,到了该收摊回客栈的时辰,就收拾起了摊头的货物。
这几日生意不错,再过两三日就能筹足盘缠离开这了。
神沐对王抱石的身份依旧摸不透。
在金苇荡时,他看似沉睡,其实却在暗中观察透彻了和他铜同船的几人。
在观察之后,最惹他感兴趣的就是这个整日埋首在破烂间的游商,还有那名落入水中后,离奇生还的少年。
早前,他已和落水的少年事后通了姓名,知道他名叫夜殊,是西南山陲徽镇人,随着王抱石一同进城学做买卖。
少年说的话,十之八九是假的,在柳叶舟上时,虽然只是非常薄弱的几分灵气波动,却确实是从那名少年的身上透出来的。
那名少年的灵气很有些门道,时而有时而无,他的修为和修炼的功法,也让人看不透。
这些都不干他的事,神沐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世上,唯有剑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只有唯一,没有唯二。
在离开金苇荡后,还不远行,就在于那份界图,有了界图,他才能找到一处合适洞府,潜心修炼。
所以他不得不将目标再次锁定在王抱石身上。
和深浅莫测的夜殊不同,王抱石这人看着很简单。
结合王抱石在金苇荡前后的表现,神沐实在看不出此人有任何特别之处。他奸诈(卖东西的价格是别人的数倍)、他记仇(到现在都还记恨着齐昌那伙人害他破财)、他抠门(住客栈永远只住最便宜的,还只住杂物间)。
在如此的一号人物面前,神沐也没了辙。
在几次交谈之后,王抱石都像先前那样,推说界土被水冲走了。
神沐甚至偷偷潜入了王抱石和夜殊入住的客栈,查找了一遍,确实没有找到任何界图。
可他也不认为他能那份能耐从江里捞出那份界图来。
“残图也可以,提出你的买卖来,”神沐头疼不已,他可没心情在那里和王抱石拐弯抹角。这几日他也算观察清楚了,这名视财如命的商人,骨子里就流着买卖的血,只要瞅准了机会,他就会像是苍蝇找到了裂壳的臭鸡蛋那样,紧咬不放。
“神沐大人果然是了解王某的心意,这一次,我也不想要人的性命了,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王抱石嘿嘿笑着,卷起了地摊。
神沐哼了声,“先别把话说得太早,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你必须先交出那份残图,以免我又白忙活一场,”他可是长足了教训。
“大人大可以放心,图就在这里,”王抱石哈哈一笑,当即找了一根树枝,捡了处沙地,在上面寥寥数笔,只见他点、勾、横、画,不消一会儿,地上就多了山峰、河流、溪谷,赫然就是某处的界图。
“你!”神沐见了如此纯熟的画界图的技艺,眼眸里,闪过了数道惊色,他上下再打量了王抱石几眼,“莫非是...”
“神沐大人又何必多问,你我兼是受盛名所累之人,只是你累的是父辈之名,我确实祖宗旧名,你只需知道,只要你答应了我的请求,我既会给你一部分的残图。先前我说的饥饿的界图已失,倒是是大实话。一份完整的界图,至少需要一载方能完成。”王抱石略显遗憾,那一份界图,是他手中唯一一本祖宗剩下来的完整琅天界的界图。
“你所求何事,说来便是,”神沐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后,言语里也多了几分客气。
“此时说来不难,对于神沐大人而言,可谓是举手之劳,我想请神沐大人教导一招剑招,”王抱石期期然,提出了他的请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