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旭凌忽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杜亦哲扭过头去,沉默了一会儿,才别扭地说道:“哼,我可不想发生家变。”说着就快步向前走去。
钟旭凌呆立在原地,忽然有所醒悟,脱口问道:“你不想我和景豪分开?”
杜亦哲粗着嗓子道:“你们爱分不分,关我什么事啊!”
钟旭凌‘迷’‘惑’地看着前面的少年,直到杜亦巧不安地拽拽他的衣角,才回过神,抿嘴笑了笑,想到婚礼那日和生母乐媛婷之间的种种互动,想着这个从小没有母亲关爱、又摊上杜景豪那么一个冷酷的父亲(?),想来生活也是寂寞,虽然衣食无忧,生活优裕,但是一定还是向往着有一个完整的家的吧?这么想着,他看向杜亦哲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温柔,与看杜亦巧时的目光变得甚为相似。
杜亦哲听后面的人也没再回话,回头一看,便见钟旭凌一双不大的眼睛正泛着晶莹的泪光看着自己,浑身抖了一下,勉强说道:“喂,你有病啊?干嘛这么看着我?”
而这番质问,在钟旭凌听来,却更像是小孩子内心别扭的表现,便颇为“宠溺”地笑了笑,甚至要伸手去拍拍他的脑袋,却在接收到杜亦哲吃人般的可怖眼神之后缩回了伸到一半的手。
就这样,三个人在将近十五分钟之后在小巷子里一个破旧的小楼下站住了脚步。
借着昏黄幽暗的灯光,钟旭凌细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单纯一个破旧甚至都不能‘精’准地形容出小楼的残败之‘色’。
钟旭凌‘抽’了‘抽’嘴角,怀疑地看着杜亦哲:“他在里面?”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杜景豪。
“你不相信我?”杜亦哲甚为不满。
钟旭凌皱了皱眉。倒不是不相信杜亦哲,只是……杜景豪就算真的要偷情,也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吧?但若是肯为了谁委屈自己到这种地方,那么……就只可能,他是真的动了真心,才会甘心情愿地到这种地方来“偷情”。
杜亦哲看着他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等了一会儿见啊仍没有什么反应,便有些不耐烦,率先走上了布满尘土的楼梯。
钟旭凌听到脚步声,才抬头看见杜亦哲已经上了楼,犹豫了片刻,便牵着杜亦巧往楼上走去。
小楼只有三层高,里面的主宅都是非独立式的,每层楼大概住有六七户人家。
钟旭凌随着杜亦哲上了二楼,在中间的一扇漆都快全部剥落了的木头‘门’前停下。
“他就在里面。”
钟旭凌半贴在‘门’上,凝神听了一会儿,听见偶尔的细碎人声,其中一个声音,隐约可以分辨出,正是杜景豪,心中不由地一阵阵难受,但是所幸,并未有什么异样的声音,心情才不至于失控。
杜亦哲抱臂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只是脸上的表情始终变换个不停,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有些不满起来,低声呵斥道:“快进去啊。”
钟旭凌瞪他一眼,仍然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说:“你怎么不进去?”
杜亦哲翻了个白眼:“里面的可是你老公。”
钟旭凌脸红了又白,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杜亦哲以话‘激’他:“你要再不进去,老公被人抢走了,可不要哭!”
钟旭凌强硬道:“抢走才好!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哭。”又赌气道,“要真是那样,你们另外找个妈就好了。”说着就要缩到一边墙角去画圈圈。
杜亦巧却是听懂了最后这句话的意思,眼圈立刻就红了,在钟旭凌和杜亦哲都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儿,就对着那扇木头‘门’拳打脚踢起来,气鼓鼓地冲着‘门’里头喊:“开‘门’!开‘门’!快开‘门’!”
莫语听到敲‘门’声和小孩子的声音,不禁一怔,便端着手中的酒杯,走到‘门’口,才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就有一个小小的身体挤了进来,正撞在他身上,半杯酒全洒了出来,倒在他白‘色’的衬衫上。
“坏人!坏人!……”杜亦巧生气地大吼着,继续对莫语拳打脚踢,小拳头小脚的,力道虽然不大,但是这么密集的施力,也着实让柔弱的莫语有些吃不消。
他勉强抬头看向‘门’外,就见到了紧咬着嘴‘唇’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东西的钟旭凌以及在身后冷冷瞅着自己的杜亦哲,心下了然,他们必然是误会了什么。只是这杜家的小少爷又怎么会跟来?他也是有一些小小的困‘惑’,心想着若不是真如传言所说,杜家新主母与继子继‘女’和乐融融,那便是真如有人所恶意揣测的那般,这杜亦哲是想要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
莫语还在发着呆,就觉得手背一阵剧痛,忍不住惊呼出声,低头一看,原来竟是杜亦巧咬了他一口。
杜亦巧咬够了,才松开嘴,嚷嚷着:“才不要你做妈妈!你这个大坏蛋!……”
抬起手,看着清晰可见的牙印,莫语颇有几分无奈。
钟旭凌赶紧去将杜亦巧扯过来:“巧巧乖,别闹了。”话音刚落,便见了身上仅裹着浴袍的杜景豪正从房间里走过来。
那强健有力的身躯,钟旭凌是再熟悉不过。他眼看着杜景豪朝自己方向走来,心头就是一痛。
是真的。他真的在这儿。
沐浴更衣,是要与眼前这个俊秀的男子共度良宵吗?
杜景豪虽然看似无异,但一身的酒气,显然是喝了不少。
钟旭凌心中酸涩无比。他开始思考,若他真的与别人……那自己还能将这段原本就荒唐的婚姻延续下去吗?
答案是,不能。
他转头要走,却被杜亦哲拦住:“这是你的权利。问清楚,说清楚。”
钟旭凌狠了狠心肠:“让我走。从此你们杜家和我再无关系。”
杜亦巧瞬时将莫语抛在脑后,跑过去,抱着钟旭凌的大‘腿’,痛哭起来:“妈妈,妈妈,你真的不要巧巧了吗?”
钟旭凌有一些为难,但是毕竟答应过巧巧,不会抛弃她的,想了想,勉强回头看着正以探寻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杜景豪,鼓足勇气说道:“如果……如果你不想养巧巧的话……就让我带他走吧。”
杜景豪的眼睛眯了起来,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仿佛看到猎物的豹子一般,就让钟旭凌身体一颤。
“不……不给的话就算了。”钟旭凌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先自保再说,就边说边后退,道,“你要好好照顾巧巧……”
杜景豪忽然笑了出声,只是那笑怎么听怎么看都有种修罗在世的感觉。
他定定看着自家后退着要逃跑的小妻子,冷冷道:“怎么,下午刚打了我一巴掌,现在还想拐带我的‘女’儿?”
钟旭凌听了就是一愣,待回味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时,就觉得浑身透凉。这个男人竟然是如此无情,有了别人,就什么情分都不讲了。这么想着,便越觉委屈,一时间,连眼睛都酸涩起来,好像随时会落下眼泪。
杜景豪大步走出房‘门’,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钟旭凌走回房间里。钟旭凌垂头丧气,鼻子发酸,眼睛发涩,这才稍稍注意到这楼破归破,这间房里的装潢也甚为简单,甚至简陋,却是十分的整齐干净,内里的家具、电器,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呜……金屋藏娇!钟旭凌愤愤想着。
杜景豪拎着钟旭凌,对莫语说道:“城伟应该快到了。方才我和他的一通电话,相信已经让他想通很多。你也该好好和他谈谈了。”
莫语微微一笑,感‘激’的点点头:“我知道。”继而又看了一眼钟旭凌,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两条缝了,说,“豪哥,有些事情,你不说,旁人是永远无法懂的。”
杜景豪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却也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他只是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告诉莫语知道了。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看到满头大汗的阎帮老大阎城伟一路小跑着上楼,抓着莫语的手,又‘激’动又兴奋又愧疚。
莫语‘抽’出自己的手,淡淡说了句:“回去吧。”
阎城伟和杜景豪简单地道了别,就亦步亦趋地跟在莫语身后离开了。
钟旭凌被杜景豪禁锢着,不停地挣扎着,也未能挣出分毫。
杜景豪腾出一只手,打电话召唤来李强周文凡,着他们将杜亦哲兄妹俩送回去。
待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杜景豪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钟旭凌有种“贞‘操’”不保的预感,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说:“你……你别想碰我。”
杜景豪端起高脚杯,倒了点酒,抿了两口,才悠然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满脑子里都是这种东西?”
钟旭凌气急:明明是你脑子里都是这种东西好不好?
杜景豪到真皮沙发上坐下,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示意钟旭凌坐下来。
钟旭凌气赳赳地瞪他,以行动表示:我是绝对不会过去的。但是绑架、中毒、找人,身体着实累的不行,站也快站不住了,加上内心对杜景豪所持的本能的服从,让他最后还是在杜景豪身边坐了下来。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杜景豪问。
钟旭凌摇头又点头。
杜景豪转头看他,眼神称不上温柔,却有着异样的光彩。
“刚刚那个男人是谁?”钟旭凌问。
杜景豪愣了一下,才开口解释:“本地阎帮的当家主母。他老公叫阎城伟,这次为了救你,帮了不少忙。”
钟旭凌一听是有主的,方才还在别扭着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又问道:“那你们为什么在这里……”你还只穿了浴袍……
“他与丈夫闹了点不愉快,我要开解他。”
钟旭凌想到方才莫语被一个看着就像是黑社会的男人接走,也就完全接受了杜景豪的说辞。但是也并未全然释怀。两人之间仿佛堵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直到几分钟后,钟旭凌才局促不安地诚挚说道:“对……对不起。”
杜景豪看他。
他定了定神,道:“我不该什么都不清楚,就冤枉你,还动手打你。”
杜景豪明白他是为下午之事而向自己道歉,饮酒之后整个人似乎总觉得有诸多的话要对身旁之人来说。微微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凌凌,在你眼中,我究竟是怎样的人?”说着,还不待钟旭凌回答,又继续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难道你真的认为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在乎不关心?”
钟旭凌感受到他内心的悲凉寂寞,想着自己许真的是伤到他的心了,开始忍不住自责起来。
杜景豪默默地喝了两口酒,才又闭目问道:“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谁?”
“孙可。”杜景豪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钟旭凌彷徨了一会儿,还是将孙可说道那番话向杜景豪如实陈述了一遍。
听完那,杜景豪只是陷入长期的沉默,整个人如蜡像一般,看着毫无知觉反应。
钟旭凌自知道杜景豪并未“出轨”,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愉悦。此时便拍着杜景豪的肩膀,闷声问:“费玲依到底是怎么死的?”
杜景豪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淡淡道:“咎由自取罢了。”
钟旭凌对这含糊的答案不甚满意,便开口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也许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便是错误,但是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就应当彼此理解信任。”
“你觉得我不理解信任你?”
钟旭凌说:“不是。是你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让我无法信任你。”他转头看着杜景豪,诚恳地说着,“为什么不告诉我所有的事呢?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做你的妻子的话。”
杜景豪沉思了片刻,才终于点点头,说:“好。我告诉你。”
杜景豪将前尘往事,一一说来。
钟旭凌在一旁安静听着,直到后来累了倦了,就被杜景豪抱上‘床’。
两人并肩躺着,杜景豪继续为他讲述八年前的事情。
次日两人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
钟旭凌被杜景豪叫醒。二人才一起回了酒店,众人见了他们,皆是松了口气。
钟旭凌侧头看着杜景豪,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他说的那段话:
“在你中毒未解的时间里,我才意识到,你已经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部分。我想,我要的解‘药’,不仅是解救你的,更是解救我的。”
当然这些话,在次日杜景豪彻底清醒过来之后,以一张冰山脸否认掉了。但是钟旭凌终于认清了一些事情。心情也开始逐渐变得雀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