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河怔了怔。
他抽回手，眼睛望着天花板。
目光呆滞，悠远，思绪也不知道飘飞到什么地方。
“萧寂。”过了许久许久，林星河开口。
“我很脏。”他闭上眼睛。
那张好看的脸上流下泪水。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落入白色的被褥上，印成一片浅浅深深的水渍。
而后化为虚无。
“我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了。”他的声音像是在呓语。
“我什么都不记得。”
“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在仙人宫。”
“我在仙人宫里待了许多年，最开始的日子是有人教我们读书写字，等到我们长大一些后，就让我们去伺候人。”
林星河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悲喜。
他像是在叙述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没什么逻辑，也没什么顺序。
似乎，是想到哪里说到那里，有些语无伦次。
“我没有记忆，也不知道父母是谁，我来到仙人宫的那套衣服上，绣着三个字，林星河。我想，那应该是我的名字吧。”
“仙人宫的人，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独特的名字，那个名字叫做仙名。轮到我的时候，我执意不同意仙名，只想用真名。”
林星河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萧寂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给他一些力量。
林星河果然沉静了一些。
过了很久很久一段时间，他才继续开口，“我一直用这个名字。后来，大概是因为长相吧，我的客人越来越多。”
他转过头，盯着萧寂的眼睛，“萧寂，你知道吗？在仙人宫里的人，不管是什么人，都会被喂各种各样的药物。”
“我的身体，早已经不成样子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痛苦，“我每天都被不同的人……”
隐隐的哭泣声传来，哭声里，带着太多的无奈以及难堪。
“不说了，不说了。”萧寂心疼地将他的手放在唇边，“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说了。”
“不。”林星河脸色苍白。
他的表情里带着痛苦，“萧寂，我，不可能跟普通人那样生活。”
“我这样的人，死去才是最好的活法。”
“我这样的人，身体早已经败坏得不成样子，所以，不值得你这么好的人来糟蹋自己。”
“口口声声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萧寂低下头，用额头触着他的双手。
那双书冰冰凉凉的，瘦弱不堪。
“星河，我不在乎。”萧寂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
但那脸上的坚毅，看得林星河一愣。
“我不在乎任何世俗的看法。”他亲吻了一下他的手，“我会陪着你去找治疗方法。”
“如果你的身体离不开男人，那我……”
萧寂说着，脸突然红成一片。
他用力将头低下，再低下，“我会尽量……”
“尽量……”
“……”
“满足……”
“满足，嗯，满足你……”
萧寂结结巴巴地说着，语调铿锵，像是在发誓一般。
那张好看的脸上一片认真。
他伸出三根手指，指天指地指自己，“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你。”
林星河呆呆地看着他的样子。
许久许久之后，轻轻笑出声来。
他笑得很灿烂。
那种笑容，和平常他招牌式的待客笑容不一样，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如阳光璀璨，如月光皎洁，如霞光烂漫，如碧水般清澈。
一颦一笑之间，竟是动人心魄的绝美。
“星河。”萧寂有些看呆了。
他咽了咽口水。
那股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升起来的邪火令他更加难过。
他眸子发黑，闪着饕餮一般不知足的光芒。
“等你好了，我们搬出去住吧。”萧寂咬着他的指尖，轻声说。
“嗯？”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林星河的身体原本就敏感到不行，脸色逐渐变得潮红起来。
“先前我不是跟你说么？让你跟我去上学。”萧寂的声音里满是异样的情感。
“我早就给你办好的手续，不过，你的文化课可能会跟不上，我会帮你补课。”
“你有想学的专业吗？”
林星河稍微顿了顿。
上学么？
小时候，在仙人宫里，为了让这些孩子们更好地服务客户，他们被迫上了几年学。
不过，也只是学了几个字，会背几首诗什么的来讨好顾客。
系统的文化知识还没学过。
跟萧寂一样上大学这种事，他以前从来没想过。
“心理学。”他想了很久，说。
“好。”萧寂放开他的手，“等开学，我们一去学心理学。”
他轻轻地笑着，“为了方便学习，等开学之后，我们两个就搬到学校附近的房子里去好不好？”
“就我们两个。”他强调说。
林星河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红晕。
“这样，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在这里住着总归不太方便吧。”萧寂得到了林星河的默认，心情好了很多，“我原本就想在那里住的。”
“那房子是我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以前我觉得一个人太无聊，就跟叶医生过来挤挤，热闹热闹。但你搬过去之后我就不嫌无聊了。”
而且，最重要的原因，他以后可能要时常与林星河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被叶医生他们听到看到终归不好。
多尴尬。
听到萧寂提到了萧释。
林星河的脸又暗了下来。
他对萧释做的事情，根本无法奢求原谅。
“星河，别担心，我哥已经答应了。”萧寂看透了他的想法，“一切有我。”
“我会好好照顾你。”
萧寂的表情很严肃，“帮你寻回从前的记忆。”
林星河长大了嘴巴。
“我从来没说过……”
他这么说着，痛苦地闭上眼睛。
没错。
他来到仙人宫的时候八岁，八岁早已经记事。
可是，他八岁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
除了衣服上的林星河三个字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信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
在仙人宫那种地方，他用林星河三个字，除了不想丢弃唯一拥有的东西之外，他还想通过那些权贵之人寻找一下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