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营。
甄丙磨磨蹭蹭的躲在树丛后,手里握着晏营传来的第四封信。
秋天城里的树木差不多落尽枯叶,从这里到校场要穿过一片矮丛,然后才能见到封淡淼。甄丙咽了口气,不知这些光秃秃的灌木能不能掩盖自己鬼祟的身影。之前传的三封信全被林稚灵截获,甄丙自觉对不起大将军,这次就算大将军要处死自己,他也要把信亲手递到将军手中。
甄丙鼓了鼓气,跨步走进丛木,然而…
“交出来吧。”
林稚灵默默地出现在他跟前,一伸粗臂挡住他的去路,声音幽怨得像一只亡魂。
甄丙的脸瞬间衰成了苦瓜,他此身最敬佩两个人,大将军的才智和夫人的材质。
甄丙哭丧着脸:“夫人,这回无论如何你都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信,就当我赎罪行么!”
林稚灵插着腰一步一步逼近甄丙,胁迫道:“拿来,反正你已经没救了。”
甄丙再不任她摆布,早已做好牺牲的准备,竭斯底里的呐喊出来:“封将军,有人非礼啊,将军!…”
“卧槽…”林稚灵脸色一暗,一巴掌甩过去果断把甄丙扇到吐血,“胆敢抹黑老娘你活腻了?”
林稚灵推倒甄丙,又以她千斤之躯覆压下去,夺过了信筒打开信来看:(老鹰抓小鱼图)汝公已投我晏营,肯请将军速来共谋伐刑大计。
林稚灵顿时张口结舌,万万没想到——“相公怎么会在晏营!?”
不料舒晋同样幽幽地出现在身后,拿走了林稚灵手中的信,看罢后递给封淡淼。“这幅画的确出自汝公之手,你去不去?”
封淡淼站在一旁自顾自的擦拭方才比武时弄脏的槍头,无所谓的瞥了一眼信,眯着眼睛笑了笑,话里有话道:“为何要去,辜负夫人一片苦心。”
林稚灵顿时羞红了脸,虽然封淡淼没有明讲,但她能体会到他的恶意。林稚灵讨好的笑起来,以前不愿他去是怕他投晏判汝,眼下不一样了,有鱼人在晏营,就等于有份汝军的名义,带着汝军的名义建功立业,她自然是赞成了。“不辜负不辜负,将军您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好歹夫君总得讨回来的对吧。”
“我倒觉得假汝公挺好,况且那鱼又不是我夫君,谁缺谁讨去,”封淡淼随意的傍住甄丙的肩膀,“阿丙你瘦了,走我们一起去吃酒。”
甄丙弱弱道:“将军……不罚我?”
“先礼后兵嘛。”
封淡淼慢条斯理的说话,甄丙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稚灵连忙的拦住封淡淼,挺胸抬头:“你敢不从!”
封淡淼扬起头,反问道:“夫人即敢看我的信,我又有什么不敢?”
林稚灵眯着犀利的小眼瞪着封淡淼,露出星星诡异的笑容,然后疾手插/进封淡淼的衣兜,从里掏出有鱼的系统表。林稚灵步姿荡漾,把系统表把玩在手中。“将军若觉得假汝公好,何故盯着相公的手环发了一整夜的呆?哼哼,将军敢否认对我家相公没有亏欠?”
封淡淼脸色瞬间干了下来,好似自己被抓住了什么笑柄,近乎本能的夺回系统表。“先让末将吃饱。”
林稚灵得逞的笑起来:“去吧去吧,舒晋你陪着一块去。”
“我不去了。”舒晋不咸不淡的说完一句,准备去找尉矢。
黔都刚打下不久,封淡淼一旦离开怕是刑兵趁机侵扰,为以防万一舒晋决定留下来看城,令尉矢同封淡淼前去。
汝军若止步黔都,他日论功行赏顶多封黔州郡守,但若是破了鹿州,果实却是裂土封侯。其实无论关乎有鱼与否,既然苍鸾邀封淡淼去,舒晋倒是希望汝军在破刑大业中拿一等功劳,以好分封天下时得一杯羹。
另外有鱼是必须逮回来的,舒晋看一眼林稚灵,这女人想当帝后想疯,一定会死拽着有鱼不放,自己便不用费尽心思去看住他。舒晋语气诚恳:“还请夫人一同去徽州协助汝公。”
林稚灵大喝一声:“我必须去!”
舒晋被吓了一跳,无论什么场景,这女人动不动就一惊一乍,毫无征兆。
大半月后,封淡淼、尉矢和林稚灵来到徽州。一路走来能看到纵横交错的平宽马路和运河,尉矢感慨道:“不愧是咽喉之城,道路畅通无阻,四通八达。封狗你说黔州好还是徽州好?”
封淡淼不爽那个称呼,冷眼瞥了尉矢。“说不上孰好孰坏,看你用来做什么了,流氓狗。”
尉矢当即不悦,咬牙道:“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你个朝廷狗。”
封淡淼怡然的看着风景,舒晋说的没错,惹恼尉矢果然很教人舒心。“怎么,想单挑么?”
“你等着,”尉矢咽一口气,嘴皮子上要强说道,“老子进城找帮手。”说完,快马加鞭进城去。其实,他不过是赶进城寻花问柳去,听说徽州的姑娘特别灵动。
晏营里,苍鸾正陪王阳下棋,一坐就是一个时辰。有鱼闲着无事在一旁观看,累得直打哈欠,似懂非懂的听他俩论棋,身后站着两个贴身侍从,说是侍从倒不如说是两个看猴的。以前在汝营尚可以自由来去,如今陷入晏营只能混溜在营里,好不苦闷。
苍鸾棋胜一筹,王阳已呈四面楚歌之势,看似陷入了死胡同中。苍鸾自信满满,举棋要下。王阳哂笑道:“晏王可要小心了,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啊。”
苍鸾细细看着棋,并不见自己有什么破绽,疑惑道:“先生如何见得我会输?”
王阳手指了棋盘上的一处。“我若下这一步,是不是能起死回生搏倒晏王呢?棋局便像时局,晏王看似胜券在握,却百密一疏,晏王还差这关键的一颗棋。”
苍鸾听王阳指点后,大吃一惊,感叹道:“这步棋妙极,位置令人疏忽,但谁占有此棋便能赢此僵局,先生提点的极是。”
这时一小兵前来禀报:“晏王,封将军已到达城外。”
“哈哈,本王的好棋来了!”苍鸾豪爽的笑了一声,站起身,“我先去接待封淡淼,先生稍等。”
“好。”王阳拧着棋子凝视棋盘,陷入沉思。
苍鸾离开后,有鱼心慌慌的坐到王阳对面,假装是自己和他对弈。王阳抬头疑惑地看着眼神遮遮闪闪的有鱼,问道:“汝公会下棋?不去接封将军?”
“不不,我仅坐在这,我腰不好就不乱走动了。”有鱼尴尬的笑了笑,时至今日自己还有什么颜面见汝营的人,恐怕在他们眼里自己已是一个愚蠢的笑话,是个潜逃的儒夫,特别是尉矢,要是知道自己掉进一个更大的坑一定会笑成狗的。
王阳体察到有鱼的尴尬,笑而不语。
半个时辰后,有鱼便听到高谈阔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是某只熟悉的雄性富有磁性的声音和另一只雄性特有的洒脱的声音,等等,好像还有一只雌性凶悍的声音。有鱼心底一紧,握紧了拳头。
王阳站起身迎接,有鱼低低的垂着头,羞愧得泌了一身冷汗。
“见过封将军。”封淡淼进门,王阳拱手作揖。
封淡淼回礼后看见有鱼坐在一旁的榻上,虽然知道有鱼在营中,但见到他心头还是小颤了一瞬,好像久别重逢一般,有某种急切之感。
封淡淼向有鱼作揖:“末将见过汝公。”
有鱼不敢注视封淡淼眼睛,在侍卫的搀扶下颤颤的站起身子。“封将军你来了。”
看见有鱼受伤的身子,封淡淼微微蹙起了眉头。
“死鬼!”随着一声粗吼,林稚灵冲上前勒抱住了有鱼,“怎么不辞而别!”
有鱼受惊的倒退了几步,后腰被林稚灵磕得深疼。“夫人……夫人放开我腰疼啊!”
林稚灵松开手,见有鱼果真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当即转愤怒为关切:“死鬼你怎么了。”
有鱼重新坐下身子,王阳替说道:“汝公摔下了马扭伤了腰。”
“你们别想太多,”有鱼硬了脸皮,拧起一枚棋子,装模作样道,“我是来跟晏王畅谈时局的。”
“噢?”不论别人信不信,反正封淡淼一眼就看穿有鱼的小心思。明明畏惧潜逃却死撑大丈夫气概,明明心虚还捏造如此牵强的理由。封淡淼有意逗他:“那天下是怎样一个时局呢,汝公?”
“额……”有鱼哑口无言,难道就这样丢人现眼?根本不是自己的作风。有鱼眨了眨眼睛,灵光一闪,昂首挺胸,模仿王阳高深莫测的姿态,声音稳重,款款道,“时局就像这棋局,晏王看似胜券在握却百密一疏,晏王需要大将军你这关键的一颗棋,额不,要将军你这关键的一个人。”
有鱼指着棋盘上一处。“这步棋妙极,于令人疏忽的位置,但谁占有谁便能掌控全局。”
林稚灵双眼立马换上崇敬的目光,差点就要相信有鱼逃到这里真是为与苍鸾共谋天下大事。“死鬼你说得太棒了。”
封淡淼不敢相信眼前的小男人竟然成熟了不少,憨然道:“汝公……你会下棋?”
有女人捧场,有鱼精神抖擞起来,看着棋盘作凝思状。“我这不正在跟王先生下棋么?”
然而一旁苍鸾和王阳脸色(不能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