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光线很昏暗,充斥着浓烈的药味,守门的丫头向里看了一眼忙又站直了身子,心想福晋好着的时候也算风光无限,现在生了疫病,竟然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任由福晋自生自灭,然而自己却也怕被传染了,便又离门口更远了一些。
云溪摸着肚子看着眼前的情景,挑着嘴角淡淡的笑,上一世的时候她还被布顺达的死死的压着,布顺达叫她往左她不敢往右,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布顺达却被她用了手段整的马上要死。
她一面向跟前走一面想,从果兴阿的事情着手果然是对的,胤禛现在对布顺达恨的要死根本连看都不想看一眼,至于当初是不是布顺达给她下的药,胤禛连问都没有问,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笑起来,不管经过怎么样,她要的是这样的结果就行,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她的儿子还是未来的皇帝!
守门的丫头看见云溪过来,忙磕头行礼,云溪摆了摆手,缓步走了进去。
布顺达正昏睡在床上,她的生命将近终点,面色枯槁毫无血色,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很快就会死去,上一世的布顺达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没有儿子也稳稳当当的坐着福晋的位子,后来更是皇后,可现在却败在了她的手上,死狗一样躺在床上等死!云溪真想仰天大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布顺达:“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会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
布顺达挣扎着睁开眼,她的眼里已经没了多少光芒,甚至没有焦距,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跟云溪说话:“...手上一旦沾了血...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别以为老天现在不说话就是没有看见...”
云溪弯腰一把拽住了布顺达的领口,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报应?!真是天大的笑话!像你这样作恶多端的人也配说报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四爷这后宅子嗣少那你的功劳居首位。四爷现在最恨的人就是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布顺达觉得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暗,却看见了不远处的光,有人在说话一般:“快看,她要死了!”“哈哈,真是活该!”
却总也看不见胤禛,她爱了这么久,到头来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云溪站在外面,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淡淡的吩咐:“去跟四爷说,福晋死了。”
“四福晋刚刚没了。”细珠站在一旁道。
岁末做完了最后一针,才放下活:“是吗?”
“刚刚隔壁来人报丧,说四福晋死于疫病,不必停灵,先把尸身送去家庙在说。”
岁末忽然有些烦躁,细珠忙道:“福晋不舒服吗?”
岁末摆了摆手,她想的是她竟然要去给布顺达哭灵,连她的孩子也要去,这也太叫人心里不舒坦了,她站了起来看着在院子里玩的小石头,转身吩咐细珠:“对外就说我犯了旧疾,把张太医请过来给我诊治。”
胤禩来的比张太医还要快,因为走的急,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阔步走了进来,拉着岁末打量:“我听说你不舒服,到底怎么回事?”
岁末就干干的笑:“哪有什么不舒服。”一面说着自己趴在床上,将脸都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道:“我就是不想去哭灵,不想带着小石头一起去。”
难得岁末也有这样任性的时候,胤禩无奈的笑了笑,坐在她身边:“你明天强忍着病痛祭拜一下,接着就不用在去了。”
岁末立刻高兴起来,坐起来看着胤禩:“你说话算话?”
胤禩捏了捏她的手:“我当然说话算话。”
不问原因也不计后果,只要她高兴就好,岁末抿着嘴笑,觉得甜蜜又温暖,连说话的声音又软又棉:“还是你对我好!”
胤禩看岁末竟然是越来越像个小姑娘一般天真烂漫起来,然而他极喜欢这样的她,于是便越发纵着:“知道就行。”
岁末第二天去的时候擦了厚厚的一层粉,看起来脸色苍白又虚弱,她又攒了眉穿了白色的麻衣,整个人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病态美,然而却更加吸引人,胤禩看的愣了愣,很快就皱起眉头:“粉不必擦那么多,何必皱着眉头,像平时一样就好!”
岁末就朝着他哼了一声:“你说的倒好,我这不是怕装的不像吗,回头在传出什么闲言碎语的,我是不怕,害怕影响小石头和早早。”
胤禩却非常坚定,义正言辞的道:“你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难看,这样吧,我重新帮你支个招。”
岁末听胤禩说难看,立刻叫丫头打了水洗脸,连胤禩看都不再看:“那你说怎么办?”
胤禩就在岁末耳边低语了几句,岁末忽的就笑了起来,朝着胤禩道:“果然还是你主意多!”
胤禩斜睨了她一眼:“要谢我,晚上说。”
岁末气的道:“谁说我要谢你了!”
于是岁末在四爷府的大门口华丽丽的晕倒了,人还没进去就被抬了出来,说起来岁末跟布顺达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差,往常也没有什么恩怨,所以,一般人也想不到岁末是为了不祭拜布顺达而故意装病。
胤禩进门碰见了胤禛,他的脸色很不好,若是不知道内情会真的以为他在为布顺达伤心,他看向了胤禩,眼里闪烁着别人看不懂的光芒:“听说弟妹晕倒了,不知道要不要紧?”
胤禩看着胤禛,目光幽深又冰冷:“不劳四哥费心。”
胤禛的双手握紧,青筋暴起,半响才道:“你要知道胜者为王,天下都是王者的。”何况一个女人。
胤禩忽的笑了笑,嘲讽的看着胤禛:“你不配同我说这些。”
胤禛身上的气息瞬间就冷了下来,胸口翻涌着暴戾,面皮抽动了几下,目光阴冷:“那便等着瞧。”
又有客人走了过来,胤禩就又成了温润的模样,淡淡的笑着,谦谦有礼。
听说岁末生病,不少人都来看望,岁末就只能继续装着,等到布顺达下葬她才得以解脱,很是憋了一段时间。
四十七年的乱象其实早早就显了出来,听胤禩说有几次皇上在朝堂上就大骂太子,一点都不顾太子的脸面,而太子私底下有几次跟大阿哥正面冲突了起来又把十三和十四在毓秀宫的门口罚跪,惊动了皇上,皇上又斥责了几个儿子,谁都没有留情。
而莲心姑姑的意思,皇上现在心力交瘁,对几个儿子更多是防备,甚至随着年龄的变大这份防备里还有了害怕,当这根弦紧绷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
岁末也尽量减少外出,同胤禩说话的时候也总是有意无意的劝谏胤禩低调,胤禛最后之所以能当上皇上并不见得是本领有多大,就如历史的争议一般他很有可能是一直低调蛰伏,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最后才成为皇帝,胤禩的能力毋庸置疑,他需要的是机会和忍耐。
岁末的不安胤禩能感觉到,深夜无人的时候他也会问。
岁末趴在胤禩的胸膛,低低的道:“你看现在太子和皇上的情形,只怕会有什么大事,我担心的是,出了乱象更多的人会从中作乱,只怕会祸及更多的人。”
她说着看向了胤禩,昏暗的烛光下胤禩的目光温柔又安宁:“你是害怕我受牵连?”
岁末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滑落,露出凝脂一般雪白的肌肤:“当然是了!”
胤禩叹息了一声,坐了起来给岁末披好衣裳,将她揽在怀里:“你别着急,我心里有数,你应该也看得出,我近几年都不怎么外出应酬,大多时候都是埋头干事,就是不想沾染太多是非,皇阿玛逐渐衰老,多半会觉得力不存心,连儿子都成了威胁,我要做的是叫皇阿玛觉得我是帮手,只要建立起这样的想法,只要皇阿玛信任我,就是有天大的事情我都不用怕。”
康熙的儿子们个个厉害,但不少都折在了半道,说到底是因为他们没有弄明白决定生杀大权的是皇上这个简单的道理。
岁末听胤禩这样说就觉得放心了不少,她又想胤禩一贯能耐又有想法,和她不认识之前所想象的八爷完全不一样,她就觉得更踏实起来,随着胤禩一起躺下,又叮嘱了几句:“万事都要谨慎小心。”
胤禩将岁末搂在怀里:“我知道,快睡吧。”
等到六月的时候,皇上决定巡幸塞外,顺便去草原上过夏,连太子也一并带着,往常都是太子在京城坐镇,近几年皇上外出都带着太子,可见对太子已经非常不信任了,到留下胤禛和胤禩叫一同监管京城事务。
康熙带着良妃一同外出,走的那天文武百官都去送行,当然也包括胤禛和胤禩,头顶的天还是湛蓝,前面的官道也一如既往的笔直,也只有经历过的人知道即将要发生一件历史性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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