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骈盯着陇西王的反应,许久才说着:“各路藩镇现在都已现身,大王,朝廷的谋划厉害啊。我们也只不过是这天下大棋盘中的一子!”
河中节度使李国威、山南东道节度使刘觉荣向来都不怎么和睦,而如今他们两人居然“破例”并肩携手图谋起陕虢来了!再加上前段时间,身为朝廷“东都留守”的洛阳大崔相公也“适时地”对关陇示意,希望陇西王主动交出陕虢二州的控制权,以释朝廷之疑。这么多事情都凑到了一起,不可能是巧合,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而有能力同时调动这么多力量布局的,当今天下就只有朝廷了!
“呵呵!”高浑一阵冷笑:“就算朝廷在下一盘大棋,可就凭着河中节度使李国威、山南东道节度使刘觉容这两颗小棋子就想南北夹击,图谋我陕、虢诸州?真是不自量力!”
高浑继续嗤笑道:“别说这两位向来对朝廷的旨意不甚恭顺,即使这次愿意听命行事,可王敦彦已经拿下了金、商两州,虽然他人现正与杨任一道图谋入蜀,但是骑兵入蜀并无大用,所以在金商之地,王敦彦留下了整整两千精锐骑兵,以备不测。一旦陕虢事急,这些铁骑轻出,往来如风,直奔他山南东道治所襄州而去,到时看他刘觉容该怎么办!刘觉容一去,单凭李国威?嘿嘿!”
高浑这话说的不但理直气壮,而且字里行间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骄横跋扈之气,再加上刚才吴骈刚才所说之话,这些幕僚对朝廷的态度不太恭顺,说的难听一些,甚至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了。陇西王听了高浑这些话,观其他两人的行止,不禁眉头紧锁,神情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陇西王自觉自己大半生的时间都用在讨伐那些骄横跋扈,不尊朝廷的藩镇上了。但是却从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麾下的幕僚居然也变得如此目无朝廷了!
这个念头刚在陇西王脑中生根发芽,便茁壮成长,一发而不可收拾。“这些幕僚尚且如此,那些大将和牙兵呢?他们在心中又是如何考虑的呢?怪不得朝廷如此猜忌于我,原来在朝廷眼中我关陇也变成了一个骄横跋扈的藩镇…………。”一念至此,陇西王张释之一脸的彷徨,苦涩难言。
吴骈见陇西王此时脸色急剧变化,当下便知情形不妙,急忙开口道:“这棋盘上的事情,本来就很是微妙。只要对局势谋划有利,不管是黑子白子都可以往上摆!”
说完之后,吴骈语气稍稍一顿:“而且,朝廷现在已经“执黑先行”了,所以无论如何,大王和关陇都必须接下这一招来。况且长安日前已经来报,河中镇集结重兵,摆出了想要西渡黄河的架势……”
“他们可以西渡黄河,我们也可以东渡黄河嘛!大丈夫岂可受这些小人威胁!”高浑愤然道。
“不可胡言!假如河中和山南真是奉朝廷之命而来,那我关陇就绝不能与之轻易开战,更不能忤逆朝廷之意!!”陇西王斩钉截铁地说着。
吴骈听了,急道:“大王,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廷在算计着这些强势藩镇,可这些藩镇心怀叵测,何尝又不是在算计着朝廷呢?大王啊!朝廷下的这盘天下大棋,一旦稍有不慎,那么大战便不可避免…………。”
“已经开始了!”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吴骈的话,
吴骈闻言一惊,转头看去,只见许虞手持潼关急报,快步走了进来,禀告道:“大王,潼关急报!陕虢已经开战了!”
“什么!”高浑听了也是一惊,连忙追问道:“是谁先挑起了战端,是河中李国威?还是山南刘觉荣?”
“都不是!犯境的是洛阳军!”许虞回答的说着。
“什么?洛阳军?来的竟然是洛阳大崔相公!”高浑惊叫出声。
吴骈和许虞双目一对,迅速地交换了一下意见。自扬忠衍当日示警陇西王以来,这段时间,关陇幕僚们就一直都在揣测和琢磨朝廷的意图。可是越琢磨,大家越觉得陇西王和关陇被卷进了一个的巨大的阴谋当中。
可偏偏就是这阴谋究竟是什么,痕迹太乱了,找不出头绪,大家根本就想像不出朝廷到底要出什么手段,未知的危险永远是最令人恐惧的。
如今扬忠衍、蜀中王匡、河中李国威、山南刘觉荣、洛阳大崔相公,这一个个片段拼到一起,轮廓终于渐渐清晰了。
两人相视一笑,许虞冷笑道:“呵呵,看来朝廷这边终于按耐不住了,也是啊!李国威、刘觉荣只是这天下棋盘中的一颗小棋子而已,只有洛阳大崔相公才是有资格和大王“对弈”的一方国手!”
“只希望最后,我们能成为胜利一方!还有大王如果能……,那就最好不过了!”当然最后这一句话,许虞没有说出口,而是埋在了心底。但是吴骈却心知肚明,二人不再说话,目光继续注视着彼此,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朝廷打的这是什么算盘吗?朝廷这是要夺大王打下来的基业,包括陕虢、潼关、上都长安乃至整个关中!”见两人反应并不强烈,高浑尖叫道。
“高书记慎言!”
“不可妄语!”许虞和吴骈两人急忙开口打断高浑的“大不敬之言”,上首,陇西王已经是面沉如水。
在场的其他三人,此刻感受到了陇西王沉郁的神情,内心很是不安!
陇西王语中含怒:“掌书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关陇是朝廷的关陇,不是任何人的基业!更不是孤的基业!听明白了么?”
许虞勉强进言道:“大王稍息雷霆之怒,如今形势危急,朝廷意图不明,这背后都是谁在推波助澜?有没有藩镇暗中鼓动?洛阳的动作这么大,大崔相公之前希望大王主动献土,如今为什么会突然出手?大王,这些都要深思啊!况我等跟随大王多年!实在不愿大王受这无妄之灾啊!”
说着三人一齐跪在地上,叩头不言,陇西王沉默了片刻,呼出一口郁气,沉然道:“若非你三人久在孤幕下效力,多有功劳,就凭刚才那些大不敬之语,此刻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大王要杀我等,我等俯首待戮,不敢有半点怨言!但即使如此,下臣该说的也要说,大王千万不要…………。”
“好了!许参军,你们想说什么,孤都知道,但孤还是那句话:“勿要妄言!”
“掌书记!”
“在!”高浑凛然应道。
陇西王看着高浑,片刻道:“传书给陕虢的齐道襄,将陕、虢二州交割给洛阳军,记住一定要交割给洛阳军!河中、山南的军队若有妄动,立即出手,绝不姑息!我想洛阳的崔相公是不会理会这些人的!”
许虞、吴骈两人知道陇西王已经动怒,不敢多语,只能低头称是!
只有高浑,犹自不惧:“诺!大王,还有河中的事,要怎么处理,请大王示下!”
陇西王道:“传令长安,命长史吴机统一调度,如果河中军胆敢西渡黄河,一律格杀,不用留情!明白了吗?”
陇西王最后的一句“明白了吗?”显然是说给面前的三人听的,吴骈、许虞、高浑三人思量着陇西王的这两条命令,知道陇西王虽然不愿意有负朝廷,但也绝非没有底线之辈,心中稍安。只是三人此时心中尚有万千之语,还想要继续劝谏陇西王,只是如今这情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只好叩头而退。
待三人走后,陇西王回到内室,望着桌案上白绢所盖之物,走上前去,掀开绢布,却原来是当日陇西王与扬忠衍所下的棋局,如今再看,陇西王只觉的白子黑子分外刺眼,难分彼此,心中不禁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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