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我想得太多了吗?”李依夏脸色有些发白,看着陇西王在马上放声大笑的样子,垂首不语,心中却泛起了个念头:希望是我想得太多了吧!
但是这事想法归想法,李依夏也明白其中的一些道理。他自己只不过是陇西王麾下的一个中军兵马使,虽系近臣,但这些“主家”的事情也不是随便可以置喙的。所以这很多事情就需要把握一个度,点到为止。今天的话说的有些多了,也着实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一念至此,李依夏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俯身施礼道:“大王,是某唐突了,某这就去请小郎君过来!”
其实就算是要去找张允之过来,也不需要李依夏自己亲自出马,但是他自觉在陇西王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逾越了臣节,只觉得心中忐忑不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这会儿只好托言出外,避过这场尴尬了。
“嗯,那你就下去吧!”好在陇西王素来宽宏大量,体恤下情。虽然心中对李依夏的言辞不甚喜欢,但也没有斥责他些什么,甚至脸上连一点不悦的神色都没有,语气很是平静地吩咐了这么一句。
李依夏听了这话,显然在心里卸下了不小的压力,脸色也略微有些好转,暗暗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重施一礼,快步退下了。
陇西王看着李依夏远去的身影,眸光渐沉,无奈地一笑,心中有些感触。随着关陇的渐次平定,这无形之中,自己的威势似乎也日渐抬高,像李依夏这样亲旧故将,也不免态度越来越恭谨,这心里想得也愈发的多了,再难推心置腹了!
李依夏走了没有多久,就见张允之骑着一匹骏马,金冠蒙裘,穿着一身酷似陇西王的圆领袍服,飞快而来。少年骏马,沙场驰骋,抛却这朔风薄暮,惨淡阴云,可堪为画。张允之马上的英姿甚是令人侧目,这幅“画面”就是落在了陇西王眼中,心中也是一叹。
陇西王当年也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的,少年得意,走马观花。在洛阳时他也曾是一个嬉笑怒骂的王孙公子,但对于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生活,陇西王此时忆起,只觉得恍如隔世。
纵然曾经年少轻狂,能章台走马,金鞭击柳,可是现在早已物事人非了。自己早在这人情冷暖如刀剑冰霜一般的官场疆场之中历练得连棱角都平了,如今再也没有往昔的半分音容了。但是如今看着自己侄子少年热血,纵马驰骋的英姿,曾经被压抑的感觉重新又从心底泛起了些许,陇西王自嘲地一笑,终是老了容颜,颓了志气,只剩下对这种生活的向往了!
“呵呵,老翁阴云依相待,童子春风马上来!三十郎啊,三十郎啊!”陇西王喃喃而语。
只见张允之旋风一般地来到陇西王近前,听了这话,跳下马来,施礼过后就急着说:“恕侄儿无礼,伯父刚才这话说的可是不对啊!”
“哦?这么不对啊,三十郎?”陇西王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话当然是不对的了!”张允之一本正经地说:“伯父如今春秋正盛,功业已就,自谓老翁岂不是平白折了风发的英雄意气?再说侄儿今年都已经整整十五岁了,在金城时就加了元服,也不是个童子了!”
陇西王听了张允之的“诡辩言辞”,大声笑道:“偏你三十郎自来是伶牙俐齿,十二郎、二十二郎和二十六郎他们可都没有你这般“伶俐”。而且依我看,你不是说我自谓“老翁”不对,反倒是对这“童子”之称耿耿于怀吧,呵呵……!不过你倒真是长大了,哎,可惜啊,如果你阿爷能看到你有这一天该有多好啊!”
陇西王笑语之中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悲戚,张允之听了,神色一瞬间也悲冷了不少,不过他天性洒脱,很快就压抑了下去,重又笑着问道:“伯父让兵马使来唤侄儿前来,所为何事?”
陇西王却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走到近前抚摸着张允之所乘骏马细长柔和的脖颈道:“三十郎,这匹宝马是凉州高文泰所献,名唤“端露青”。凉州马自古以来天下闻名,古语有言:“凉州大马,横行天下!”也只有如此骏马,才配的上你三十郎这番逼人的英气啊。”
“这……,伯父过誉了。侄儿哪里有什么英气,倒是这马是伯父所赐,尚可称得上是宝马!”陇西王这话说的很是“青眼有加”,张允之不明白自家伯父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小心翼翼地回话道。
陇西王看着这侄子已经初具谨慎,没有被自己三两句话就说的忘了形骸,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呵呵,这马从凉州献上来时,使者说这马还有千里之称,三十郎知道吗?
“哦,是千里马吗?”张允之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阵浅笑来。这“千里马”的称呼世间倒是常有,只是马称千里,大多都不过是一种恭维罢了。不代表一日一夜之间,这马真的就能行上千里。
陇西王没有理会张允之脸上的阵阵浅笑,而是继续说着:“‘千里马’这话说得虽有些夸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今日我兴致正好,三十郎与我一同走马这百里秦川之上,亲自试试这马是否可孚千里之名如何?”
“走马秦川?一直到哪?”张允之似乎听出了陇西王话语之中的“深意”连忙出言问道。
“自然是要从这龙尾陂直回长安了,沿途只有三百余里,尚不足千里之数,三十郎以为如何?”
“这……?”张允之只觉得一阵无语,自己虽然在军中不久,阅历尚浅,但不代表脑子也笨啊。这万人的直属大军,主帅是可以由着性子说走就走的吗?再说了这陂下三千轻骑整装待发,自己又不是没有看见,分明就是自家伯父有事需要急返长安。可是伯父又不说实话,却借着试马的名头邀自己同行,这不是明摆着还是拿自己当小孩子在哄吗?
张允之神色有些不愉,语带机锋道:“伯父这般雅兴,侄儿自然不敢推辞,只是欲试千里马,不如和侄儿一道跃马秦川,出潼关,直向宛洛如何?这才是千里之行哪!”末了,张允之又补上了一句:“就怕是‘童子’无知,误了伯父的大事!”
陇西王闻言而笑,暗道这侄子倒真是半分不饶人啊,可惜这话已出口,便不好转圜,只好用笑声掩饰一些尴尬了。
好在张允之识得大体,并未过多为难,也是一笑,同时吩咐一个近卫道:“去命李旭和周继明两人收拾行装,率人随后赶来,那些不能骑马的就留在军中,随大军一道折返长安吧!”
吩咐完这些,张允之跃上马背,“示威”一般地问道:“伯父,这千里之行,当始于足下吧!”
这话一语双关,又夹杂张允之对陇西王这般“戏耍”的不满之意,细细品味,十分的不恭敬。
陇西王却只是摇头轻笑,并不在意,上马下令道:“命李依夏为前驱,直返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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