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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呆萌赴死的侍卫大叔0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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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脊背笔挺的三个男人自玉阶拾级而上。

来人已经接近殿前,高矮各不相同,皆是锦衣覆战甲,熠熠隐退月色。

正中那人剑眉蹙似川型,虎目威严,年纪不轻,身量高大,乃是当朝大将军,为楼国征伐数十载的铁血老将。

殷嬅与他十分熟稔,犹记得幼时,宫里被要求习武的皇子们,都没少挨过他的揍。此时看见他一如既往的康健模样,殷嬅顿时安心不少。

左侧一人虽是武将,一身气度倒是卓然,宛若文人。

白袍广袖,勾勒云纹,指间一块水头极好的寒玉扳指,映照跳跃烛光,发间束一只雕竹纹的白玉簪,一双桃花眼,却带了三分森严五分警觉。

正是华国公世子,已逝文德皇后华瑶的胞弟,圣上亲封的三军军师,华含章。

舅舅戴着她送的扳指玉簪,瞧着倒是人模人样的,殷嬅想着,那人却似笑非笑的瞥来一眼,看得殷嬅一僵——她这个舅舅的眼神真是愈发厉害了。

许是感觉到华含章转移的视线,右侧那软甲银冠的青年似有所感。

站在明明灭灭的烛火灯光下,青年男人着一身深蓝色锦袍,他一抬首,殷嬅突然觉得呼吸一窒,原主的记忆和情感来得激烈,即使殷嬅并不是原主,也被影响着心绪起伏,有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叫嚣着:“得到他,得到他!”。

那人是萧桓——“殷嬅”的执念、囚笼内的阳光、她的闺中情愫、她一生的求而不得。

火光在他眼里跳跃,映衬着眸色,如深夜里月色下,幽幽一汪幽谧的湖水,里头盛开一只艳色的火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她只感觉耳边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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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汉历三百八十一年,外邦入侵,西楼出兵镇压。

云汉历三百八十四年,突厥王于戎族祁城派遣使臣,欲递交国书议和。

西楼老元帅袁毅,携弟子少将军萧桓归国。

今日,终得相见。

仿佛有夜风拂动送来花香,树影轻摇间,一人长身玉立在金銮殿上,遥遥望来。琼庭里暗香如缕,屏风之后丽人婷婷,衣带飘摇,华锦长裾逶迤。

那人鸦鬓雪肌,芙蓉骨,糯米牙,气度风华极佳,一双眼眸若水,却也亮的惊人。

正是阔别三年的帝姬。

只是一眼,萧桓便转过头去,神色变得有点恍然,他觉得自己想起许多画面,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心绪几经波折,面色保持着平淡。

殷嬅静静站立,看他不过一眼就移开视线,心中却没什么波动——当初“殷嬅”巴巴前来探看,却只得到一个冷淡的反应,回寝殿的当晚就摔了十数只玉器花瓶笔洗。

此时,殷嬅再见他神色的恍惚,只抿嘴幽幽笑了。

三载未见,这个人成熟稳重了许多,不像从前那样会不时对着她发愣红脸,三年的历练到底磨砺了心性,不过幸好,他看见自己的时候,依旧不能静心——当年“殷嬅”见到萧桓,就已乱了心绪理智,根本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

少将军萧桓,风华卓然,业精六艺、才备九能,年少中举——何等惊才绝艳?

“打马当街而过,满楼红袖招”。

这样优秀的士族儿郎。

是“殷嬅”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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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在外,归来先觐见。

不过到底是三更时分,将士觐见不过走个流程,赐座慰问一番之后,楼景帝便让几人回府好生歇息。

楼景帝当年是戎马背上争夺的军功,对眼前几人自是惜才,更何况,袁老元帅本是帝皇的恩师,华含章更是已逝文德皇后的亲兄长。正式的晋封奖赏,自然得放在几日之后的接风宴席之上,于群臣恭贺之下进行。玉石阶下火把攒动,西楼之铁骥纪律严明,几千人退去,步伐竟整齐恍若一体。

回去路上,下了些雨,雨丝如织,淋入衣襟。

九月授衣的季节,夜色格外辽阔一些,纷落一地残红。

一乘肩舆已在内道出口处候着,鎏金伞盖垂绛芙蓉花锦,赶过来的轿夫和侍女肩头落了雨水,衣饰颜色深了一块。

殷嬅却道:“不必抬辇了,本宫想走一走。”

众人恭谨谦卑行礼。

一众侍女仆从只得跟着帝姬,径直往蓉阁方向走,殷嬅也不顾雨丝,一甩手,广袖长长舒展,步履大气而肆意,衣袍猎猎迎风鼓动,身后披帛拖曳于地。

她走着,突然露出奇异的笑容,步伐愈来愈快,脸上笑容也愈来愈明显:“哈……哈哈哈……”

她在笑,又肆意又乖张,明眸亮得惊人,脸上沾了雨水,上好胭脂唇脂却不晕染分毫,反倒愈发清丽。如一幅画,原本只是勾出秀丽轮廓,如今突然染上颜色,交织成一派明丽之景。

前一刻,还是端庄帝姬仪态,下一刻,已是色彩鲜明的肆意狂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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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侍女撑伞追了上去,欲替她阻挡雨丝,却被殷嬅挥手驱退。二人为难看向琇玉,期盼这个最得信的大侍女可以劝劝帝姬,帝姬若是因此染病,她们谁都担待不起。

琇玉却只是摇头,看着主子眼里近乎放纵的光芒,突然放松,又突然心酸。

在去陈宫为质之前,被帝后二人双双宠着,帝姬很爱笑,笑容很好看。

面对帝皇时有女儿家的笑,面对兄弟与妹妹时亲和淡雅的笑,面对世家众女时高贵端庄的笑……都是笑,各式各样的笑。却很少像这样,似半醒半醉地笑着,不管不顾地笑起来。

这时候琇玉以为,她的主子,西楼最尊贵的帝姬,是高兴的。毕竟少将军回来了,帝姬心中定然快活。

她的主子,苦了这么些年啊……

如今怎么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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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愈发大了。

从殷嬅的角度看两侧的庭院,暗沉沉的色调,雨水打下来,四周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不能看见释迦,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他隐蔽在什么位置,就在右侧的庭院内,不远不近,多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熟悉彼此如同熟悉自己。

杀手尤其擅长隐蔽,隐蔽需要精心凝气——而这时候的释迦,心已经乱了。

殷嬅挥退身后的人,独自一人走入院里,她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可她直直走向一棵榕树下,唤了一声“释迦”。

黑黢黢的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她面前,俯首行礼。

“在大殿上,你看见他了?”殷嬅先一步止住他的礼,双手环住他的腰腹,侧身依偎在他怀里。

老男人的身子直直僵硬在原地。

释迦的黑裳尚且干燥,影卫自有特别的隐匿技巧。隔着层层纱衣,她的体温透过雨水湿过来,润湿了他的衣摆。

她身上的衣带已经被雨水浸透,贴在逶迤长裙上,一捧黑发湿漉漉,蜿蜒贴着面颊:“本宫有些凉,你紧着我一些。”

老男人便要松开她,去解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他尊贵又娇弱的主子,怎么能受夜间雨露寒凉?

殷嬅等他恰好解了外衫的腰封,便慢悠悠依偎过去,整个人缩在他的胸膛和外衫的包裹里:“这样便好了,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话。”

“回主子,看见了。”男人微微垂下眼睫,殷嬅抬起头看他,不知他在想什么。

她不喜欢他的逃避,伸手覆住他侧脸,女子白皙的手指和男人麦色肌肤形成鲜明对比,夜色下更为突出。

“你觉得他怎么样?”她要他退无可退,要他直面情愫。

她不是他的,可他是她的。

只能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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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仿佛沉默已久,又仿佛很快回答,“少将军少年英才,如今自战场上铁血历练,更是难得的定国安邦之才。”

“定国安邦……”殷嬅转了个身,背部贴着他,仰头看树冠遮挡之外的雨水,哗啦啦连绵成雨线,“的确是定国安邦……也只有定国、安邦。”

可定国,可安邦,拯救苍生天下人,唯独不救一个“殷嬅”。

释迦不解,也不问,只沉默着将外袍再遮挡雨遮挡得多些。

“你说你比之他如何?”殷嬅又问。

“……属下不过见不得光的暗卫,哪能同少将军相提并论。”不是疑问句,只是淡然的陈述,他的语调里没什么情绪,好像这件事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殷嬅没有接话,刚刚那句也不过随口一说的样子,她把他环着自己的两只手握在手里。

女子的手十分柔美,纤细的骨节,并不能包住他的手背。

男人食指和拇指的指腹生着许多茧子,自幼习武的人皆是如此,他却格外多一些,刻意摸索的情况下,还可以摸出几道陈年的伤疤。

殷嬅把他的手翻过来,指尖顺着那道贯穿了整个手掌的疤痕划过——当初在陈宫的时候,她吃过许多苦头,受过许多难以释怀的伤,而释迦的这道几乎毁了他手筋的砍伤,便是当年替她受下的印记之一。

现在想想……

当年那只几乎要烫上她面容的火烛,被烫到了谁的身上?

当年那些女子被嫉妒爬满的眼睛,被谁生生剜下,掉落在泥里?

当年狰狞的下贱仆从的脸,被怎样支离破碎了呢?

当年侮辱调笑的言语,挥散在哪个角落里?

……

原主当初吃过的苦,一点点的,都还回去,只是这具身体到底垮了。

不过,没关系。

萧桓回来了,释迦还在身边,他们这些人,来、日、方、长……

随意想着,又觉得畅快,很畅快。

“今夜在蓉渠池候着。”她道。

“……遵主子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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