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正盛,雕花窗外吐着青茬儿的枝头,在阳光中投下斑驳光影,屋中沉水香撩散着淡淡薄烟,舒然缱绻间,只听殷何氏声音透着悲凉。
“我曾经失去五个孩儿,怀着迟儿时,生怕他有个好歹,又惊又怕,每日里忐忑不安,当初他也差点没活下来……那些日子熬过来了,我的身子也熬垮了。”
“大夫人……?”
季绾四周打量一眼,小心着上前,轻声唤了她一声。
“我没事。”殷何氏展颜一笑,季绾递上一条锦帕,斟酌着道:“夫人若是不嫌弃,往后九儿多送些点心过来。”
殷何氏接过锦帕,捏着轻轻按了按眼角,深吸一口气道:“那些于我不过是杯水车薪,这么多年了,药也吃倦儿了。”
正说着,门口挂着的苇帘“啪”的一声被掀开,几息功夫,男人满面急色的站在了屋中。
“母亲?”
殷迟目光扫过杵在一旁的季绾,最后落在了殷何氏身上,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解。
殷齐氏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由嗔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一惊一乍了,出了何事?”
殷迟恢复了镇定,眼角瞥了季绾一眼,笑道:“母亲不是要在后花园设宴吗,儿子此时有空,陪母亲去走走吧。”
等母子俩走远,季绾这才有些二张和尚摸不着脑袋的离开上院。
她以为,殷何氏应该是个十分刻板的妇人,今日一番话里,似乎并非如此。
她……应该也有难以忘却的痛苦吧?
长廊下,母子俩一前一后的走着。
“你这是担心你母亲把她吃了嚼了骨头也不剩?”
远处碧波粼粼的湖面泛着银光,殷迟面上一扫先前的急色,漫不经心的回道:“母亲向来慈悲为怀,此话从何说起。”
母子俩一阵沉默。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知道吗,向来沉稳冷静的一个人,竟然几次三番的在那姑娘面前失态,若只是喜欢还好,就怕……动了真心!
殷家的亲事从来不是可以草率儿戏的,更别说是殷家下一任大夫人,不过一想殷家还有位严苛的老爷子,殷何氏略略松了一口气。
“你今年未曾回去看过老爷子,他年纪也大了,你父亲素来忙碌,你若是无事,当多回去看看老爷子,他挂念你呢!”
这话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答应的声音倒是极快。
忽听一阵少女轻笑声,抬眼就看见一身水儿绿妆花褙子的锦婳迎面而来。
“大夫人……十六爷。”
她说要垂下头,作娇羞状。
殷迟无感,如看一块木头似的淡然,殷何氏一如既往的笑道:“婳儿的伤可养好了?”
闻得此言,锦婳喜不自胜,忙回声:“大夫人,婳儿都好了,想来十六爷也未曾下狠劲儿,不过几日便结痂了。”
水袖挽起,细白雪嫩的藕臂上,露出一条狰狞蜈蚣般的伤痕。
殷何氏没料到这伤竟如此狰狞,微微眯了眯眼,叹息着携了锦婳的手臂,顺手将她的袖子拉了下来。
“好好的姑娘家,长了这样长的疤,往后可如何是好?”
说起这个,锦婳面上一红,抬眼去看殷迟。
只见他完美的侧脸在光下镀了一层金,阳刚俊朗,眉目间英气逼人,身姿挺拔,叫人见之一眼也要面红耳赤,心猿意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