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伯拔开众人看着罗爷熟悉的模样,两手经历风霜的枯手不由地颤抖起来,他看着罗爷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本想说点什么,双唇微颤竟无语凝噎。
罗爷赶忙迎上前,扶住忠伯的手臂,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环视着众人,微微一笑。这一笑不仅有着罗爷对于自己过往十年的惭愧与愧疚,更包含着罗爷迈向新生的自信与期望。
罗爷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过往的时日,辛苦诸位了,今天我回来了,我在此向大家保证,我会守住罗家的家业!”说着他转过头看着忠伯,轻轻地拍了拍忠伯的手背,诚挚地说道:“我不会让关心我的人失望了!”
这些年来,逸贤山庄的家仆来来往往,不知换过多少,但是剩下的这一批都知道罗爷的痛楚。听完罗爷的话,有不少家仆和丫环站在一旁偷偷地抹着眼泪。
罗爷哈哈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怎么能哭呢?”
忠伯赶忙扯出衣角擦了一下眼角,接着说道:“对,今天可是咱们逸贤山庄的大日子,都不许哭,都要乐起来!”
罗爷扬了扬头,转头向身旁的小兰说道:“小兰,去让厨房做些好吃的,今天咱们逸贤山庄上上下下好好地吃一顿!”
“是,少爷!”小兰欠身应道,转身跑开了。
罗爷看着忠伯轻轻地点了一下,忠伯转身冲着众人挥了挥手说道:“大伙都散了吧!”忠伯看着罗爷轻声问道:“少爷,我这就去把逸贤山庄这五年来的营生过往拿来让你过目?”
罗爷笑道:“这五年来有你把持我很放心,不必看了,我还有事!”
忠伯忙问道:“少爷,何事如此着急啊?”
罗爷微微笑道:“我要去找一个朋友喝酒!麻烦忠伯叫人准备一些下酒菜送到待客的小院!”
忠伯道:“是,少爷,不过今晚您不与山庄上下一同欢聚吗?”
罗爷摇了摇头说道:“只怕我去了大伙会浑身不自在,不妨就让大家放松一下!”说着罗爷迈步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他转过头说道:“更何况,山庄上下的酒早就被我喝完了,没有酒如何吃的好!”说完仰天长笑两声,轻拂衣袖走出庭院。
忠伯身旁的一个汉子,冲着忠伯弯了下腰惊讶地问道:“忠伯,少爷又去喝酒如何是好啊?”
忠伯挥手示意汉子不必再说,他一幅泰然自若的样子,微微笑道:“放心吧,从前那人醉生梦死的少爷一去不复返了!”
阿木迈入小院,只见一公子与玉珠儿和冯敏二人正坐在凉亭之中聊天。冯敏已经换过女儿打扮,微风拂面,她与玉珠儿显得娇羞可爱!
玉珠儿早先看到了阿木忙问道:“你回来了?”
阿木点了一下头,笑道:“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让我也高兴一下!”
一公子抬头看了阿木一眼笑道:“我本想找你喝酒,没想到你并不在房内!”
阿木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在山庄里随便走走,这座山庄若不游览一下,太可惜了!”
一公子轻轻地哼笑一声道:“你的精力很充足啊!”
一旁的玉珠儿忙点头说道:“是啊,今天一早我和敏儿妹妹本想邀你们一同游览山庄,但是你们一早就不见的踪影!”
一公子轻摇折扇道:“在下虽不曾游览山庄,但是听到二位姑娘的讲述,仍感到颇为有趣!”
冯敏娇羞地一笑,看着阿木问道:“阿木你看到山庄内有一座圈养着各种奇珍异兽的别苑吗?”
阿木在旁一愣,摇了摇头道:“山庄内道路纵横交错,我并没有去过那所别苑!”
冯敏摇了摇头轻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自小与父亲于江湖四地走镖,自认为所见所识已超出常人。但是今天我在那座别苑内所见之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许多动物我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玉珠儿接着说道:“我们问过家仆才知道,这些奇珍异兽都是罗老爷在世时,与海外商人交易得来的,像长着一只角的犀牛,还有长的特别像雉鸡又不是雉鸡的一种鸟叫孔雀!”
冯敏在一旁抢道:“还有一只毛发旺盛的雄狮,它发生的叫声音真是吓死人了!”
玉珠儿与冯敏二人,越说越兴奋,恨不得一下把知道的全倒出来。
阿木与一公子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见前的二位妙龄女子,偶尔二人相视一眼,一言不发,安静地听着她二人的讲述。
庭院的门轻轻被人推开,阿木四人回首一看,门前站着一位眉浓脸白,肩膀宽阔,一身绵衣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嘴角微微含笑看着阿木四人。
玉珠儿走上前,伸出手指指着中年男人上下仔细打商了一番,惊呼道:“你就是那个酒鬼?”
中年男人一愣,哈哈笑道:“没错我就是那个酒鬼!”
玉珠儿忙伸手捂住嘴巴,忙摆了摆手道:“罗爷见谅,我本无心的!”
罗爷哈哈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做了十年酒鬼,却从来没有人叫过我酒鬼,只有你说的是实话!”
玉珠儿笑道:“罗爷大人有大谅,我是玉珠儿!”
罗爷微微颔首道:“珠儿姑娘我记得!”说着指着冯敏说道:“这位是冯小姐!”接着看了阿木与一公子两眼笑道:“这二位我太熟悉了!”
阿木冲着罗爷微微点了下头,笑道:“不知罗爷此来所为何事啊?”
罗爷走到石桌前道:“山庄上下早已无酒,我此来特地向阿木兄弟讨杯酒喝!”
阿木笑道:“既然是来喝酒,就请坐!”说完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罗爷于石桌前轻轻坐下,一公子摇了摇折扇语气中颇有几分戏谑地说道:“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有几分‘玉面郎君’的风采!”
罗爷不喜不怒,微微笑道:“一公子过奖了!”
突然一公子笑道:“罗爷风采归来!不知能否与在下再战一场?”
罗爷摆了摆手道:“哎,手下败将,何需再战呢?”
一公子自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道:“又是这句的托词!”
罗爷轻叹一声:“以前在下说出这句话,只因在下不愿甚至不敢与你一战,今日……哎……就算在下竭尽全力,也不会算一公子半分。是否手下败将,一公子心知肚明!”
听完罗爷的话,一公子“啪”地一声将折扇合在手里,笑道:“好,你能说出这句话,是个真男人,虽是我的手下败将,也值得我敬你一杯!”
正巧此刻,阿木将酒坛从房内抱出放在石桌之上。
冯敏站在一旁叹道:“可惜没有喝酒的器具!”
罗爷轻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话音刚落,四个家仆手提食盒由门外走了进来,四人走到罗爷身前躬身道:“少爷按您的吩咐下酒菜已经准备好了!”罗爷微微颔首,四人立刻放下食盒从中取出一碟碾精致的菜肴,接着四人摆好碗筷,再冲罗爷一躬身轻轻地退出院外。
阿木拍开封泥,倒出三大碗酒,刚放下酒坛,坐在自己一左一右的玉珠儿和冯敏叫嚷着自己也要喝酒,阿木无奈地笑着为她二人倒了两碗。
罗爷端起酒碗,扫过众人一眼笑道:“我已经十年未与人一同喝酒了,不管诸位是否将在下当作朋友,我却认你们是我的朋友,我敬你们一碗!”
说完仰起头,将碗里的酒喝得一干二净,阿木与一公子也跟着喝了个干净。玉珠儿与冯敏端起酒碗举到罗爷面前,玉珠儿说道:“我与敏儿妹妹虽与罗爷素不相识,但是罗爷对自己妻子的那份以情义就值得我们敬你一碗!”
冯敏点头接道:“没错,天下臭男人太多,痴情的太少,罗爷我敬你!”
“好!”罗爷一拍桌面,端起酒碗又喝下一碗。
罗爷放下酒碗看了阿木与一公子一眼,问道:“不知两位是否知道,腊八当日,西湖醉仙居武林同盟聚会一事?”
阿木与一公子相视一眼,轻轻地点了下头,一公子问道:“罗爷你也知道此事?”
罗爷轻叹一声,颇有几分自嘲地说道:“十年的醉生梦死,我在江湖人的眼中早就是个废人了!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但是我的脑子没坏,耳朵也很灵,这个消息是我在镇上喝酒无意间听到的!”
阿木点了下头道:“确有此事!”说着他伸手一指身旁的冯敏说道:“冯小姐的父亲早已接到了吕方的请柬!”
一公子仰头喝下一碗酒,放下酒碗道:“怎么,罗爷有兴趣参加?”
罗爷点了点头,目光坚毅地说道:“不错,既然是江湖中的事,我自然能够去。十年间我失去了太多东西,我去并不是要证明我比别人强,而是我失去的东西我要把它拿回来!我要重建罗家在江湖中的声威!”
说完罗爷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他放下酒碗,冲着众人拱手道:“能与几位喝酒,在下十分高兴,在下还有事在身,就不打扰几位的雅兴了!”说完转身走出院外。罗爷走时衣角带风,既无娇情造作,又不失潇洒气度,“玉面郎君”人如其名!
阿木端起酒碗与一公子轻轻地碰了一下,笑道:“走了最好,这里的酒本就不多,他若是不走再喝去几碗,我还会有些心痛呢!”说完二人哈哈大笑,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晚渐渐深了,小镇上的人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安静!罗爷缓缓走进那家熟悉的客栈,掌柜的坐在柜台里,埋头拔弄着算盘计算着一天的盈余,店里的伙记早就放工了,只剩下那个从小跟着掌柜的店小二,正趴在桌子上打着盹。
掌柜的抬头看了罗爷一眼,赔笑道:“哎呦,这位客官,怎么这么晚才来啊?小店只剩几间客房,没算给您做饭了!”
罗爷轻轻地摆了摆手笑道:“掌柜的,这些年打扰你了!在下特来向你赔个不是!”
掌柜的听闻此言,赶忙从柜台里走了出来,仔细地打量了罗爷一番,兴奋地叫道:“罗爷,您是罗爷!”说完冲着店小二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店小二“哎呀”一声,从桌子前跳了起来。掌柜的骂道:“小兔崽子,快去给罗爷上茶!”
店小二揉了揉睡眼,看了罗爷一眼,惊得张大了嘴巴。
罗爷笑道:“不必麻烦了,在下此来特地向掌柜的赔罪,现在在下该回去了!”说完向掌柜的鞠了一躬。掌柜的和店小二吓得赶紧躬下身子,嘴里喊道:“不敢当,不敢当!”
罗爷挺直了身子,缓缓地走出门外。掌柜的倚在门前看着罗爷消失的身影,嘴里缓缓道:“江湖上又要出现一个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