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余屹来到苏桐衣房中,见她正坐着喝茶,神色自若,寂凡在一旁扇着风。不禁调笑道,“倒真有个师叔祖的模样。”
一口茶瞬间呛在喉咙里,寂凡慌了神,本想轻拍她的背,不料忘了手中的折扇,整个朝她呼过去。
苏桐衣立即站起身来,“寂凡,你怎么还动手?”
“师……师叔祖,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惊得跪在地上,表情凄厉,活脱脱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
余屹笑着说,“桐衣,你可不能欺负小辈,倚老卖老。”
寂凡附和着疯狂地点着头,余光瞥见苏桐衣,觉得此举不妥,随即又委屈起来,眼巴巴地瞅着她。
“你起来,”她偏起头来,仔细思量道,“为何师兄会让你来照顾我?”
寂凡脸上顺势带着几分天然的笑意,“是我主动向掌门师祖申请的,想多见见师叔祖……”
“难道你崇拜她?”余屹问道。
寂凡羞怯地点点头,“弟子是听着师叔祖的传说长大的。”
“我才没那么老。”苏桐衣一脸无语,“我有什么传说?”话刚说完,突地想起余屹以前就用传说诓过自己,兴趣立即淡了下来。
“传说,师叔祖武艺超群,起死回生,解百毒治百病……”
苏桐衣见寂凡如此老实地说着,满意地点点头,应该是事实。
“还有芜湖一战,师叔祖更是救了我们一干门众……”
正说到此处,余屹有意地打断他,转过话题,“桐衣,你久了没回山幽谷,不如去外头转转。”
“也好。”她心中并没起疑,点了点头。
余屹轻轻地笑了笑,芜湖的事情,今后再慢慢同她说吧。
寂凡走在前方带路,走几步就回头瞧一瞧苏桐衣。
她笑着说,“寂凡,我也不会跟丢,你不必这番三步两回头。”只听得他小声说道,“弟子是怕师叔祖把我甩开了。”
“好吧。”
山幽谷树木高大,行至小路,曲径通幽,苏桐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久没如此放松,什么都不用去想。
“桐衣,你看这些林木只有长于山野,才能枝繁叶茂,人也是同样。”余屹似是无意说道,话里的意思也很明了。
她并未言语,偏离脚下的石板路,朝山林中走去。余屹脸上带着笑意,跟着进去。
这时,寂凡回过头来,心中纳闷,人呢?看到林中有人影,慌忙跟上去,喊道,“师叔祖,不要抛下我。”见两人正往长满白耳子的地方走去,立即变了神色,“师叔祖,别靠近那里。”
苏桐衣停了一下,指着面前枯木上长出的银耳,不解地看着他,“这个可以吃的。”
“可以吃?”寂凡吃惊地叫了一声,“师叔祖这可是白耳子,蛇吐得泡沫,有毒,不能吃。因为白耳子,这里都成了禁地,鲜有人进去。”
“啊?”你在逗我?她看向余屹,“你不是号称无所不知么,这个有毒?”
他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晓,传说是有毒,反正也没人馋到要吃此物。”
“只是听人说嘛,要敢于尝试新鲜事物。”苏桐衣的心中瞬间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现代常吃的银耳,难道在古代会成精?能有什么毒,一把将其从枯木上摘下来。
“桐……”余屹本想阻止她,无奈慢了一步,惆怅地看着她,“你叫我来就行了,万一伤到你。”
“不会不会,”苏桐衣大手一挥,豪气万丈地说道,“这又不是妖怪,就算是妖怪,洗一洗也能吃。”
余屹木然地看着她,“幸好世上没有妖怪。”
“天啊!”只有寂凡在一旁仰视着苏桐衣,吃惊地看着她,“不愧是师叔祖,从来没人敢碰白耳子,弟子真是万分羞愧。”
“别羞愧了,有空帮我把它给炖了。”说着将银耳扔给寂凡,他战战兢兢地接过来,一直捧着,大气也不敢出。
“除了人,世上还有你不吃的东西么?”余屹走来,仍旧不放心替她把了把脉,好像是没什么事情。
沉吟了一刻,苏桐衣认真地说道,“我不吃脑子。”
“那肯定,是你没见过脑子。”
余屹淡淡地说了一句,脸上隐着笑。
过了许久,苏桐衣才反应过来,“好啊你,余屹,竟然拐着弯说我,我没见过脑子,是说我没有脑子么?”
“这是你自己理解的,我可什么也没说,是不是,寂凡?”
此时他正一心一意地捧着这白耳子,生怕自己中毒身亡,又不敢丢。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随口说道,“我喜欢吃豆腐脑。”
“哈哈……”苏桐衣止不住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寂凡,你有一个优点。”
“是什么?”他眼中瞬间放出亮光。
“你缺根弦儿,也能弹琴。”说完,笑呵呵地朝前方走去。
寂凡想了又想,也没明白她的意思,忙追上去问道,“师叔祖,我不会弹琴啊。”
余屹自然理解她的意思,默默地叹口气,谁知桐衣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一脸神秘地说道,“余屹,最近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
“热!”
快到夏天,当然热了。
余屹木然地站在原地,表情僵住脸上,不曾想她还寻自己开心,见她欢欢跳跳地走在前方,心中安心不少。
眼前猛地浮现她作画时,眉头紧锁的模样,宫中困得只是她的身,而叶凌末却一直困着她的心。只希望桐衣能够放下,随即他又笑了笑,总劝着别人放下,自己又何尝放得下。
傍晚。
寂凡前来通知,空幽叫苏桐衣一同用膳,临走时,她看着温雨,仍是没有跟着。不禁有些诧异,问道,“温雨,你可是心情不好,师父叫我去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她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姑娘,这是山幽谷,我一个外人,还是待在屋里比较好。”
“是不是,在此处会不自在?”
温雨当即抬起头,神色有些慌乱,“不是不是,姑娘,我没有不自在,只觉得不太方便。”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
“谢姑娘,姑娘慢走。”
走在路上,苏桐衣觉得这几日,温雨始终心事重重,半步也不离开屋子,问她什么也不说,是怎么了?
寂凡还想着白耳子的事,试探性地问道,“师叔祖,你真的要吃白耳子?”
“吃啊,待会儿煮好可以端给大家一起吃。”
“真的不会中毒么?”寂凡焦急地说道,为难地看着她,万一把长老,掌门师祖和师叔祖都毒死了,可如何是好。
苏桐衣笑了笑,“算了算了,晚上端来我自己吃。”
正说着,两人走到了大殿前,余屹正等在门口,瞧着她来,“吃饭的事,你倒是最积极,走,进去吧。”
见他们看着进来,空幽神色和善地说道,“桐衣,听说你要吃禁地里的白耳子?”
“是啊。”
殊夏皱了下眉,“师妹,那东西怕是吃不得。”
“哈哈。”空幽捋着胡须笑起来,“她说吃得,自然吃得,若把禁地里的白耳子都吃光,倒可以在那里修间大殿。”
“这怕是需要些时日。”余屹笑着说道。
过了几刻,空幽说道,“桐衣,明日起,我教你一些武功心法。”
“当真?”苏桐衣眯起眼,满心欢喜地看着他。
殊夏顿时变了神色,“师父,你……”空幽举起手止住他的话,淡淡地说道,“江湖上人人皆觊觎着活人人参,以她如今这样,不足以应付。”
“谢过师父。”
空幽笑着摸摸胡须,“你只是忘了一些,并没有全失。”
饭后,等到苏桐衣和余屹走后,殊夏终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能教?”
空幽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未必太小看为师。”
“师父恕罪,只是……弟子实在忧心师父的身体,自从救师妹以后,一直元气受损,根本就没恢复,实在不可再过操劳。就让弟子来教,师父你来口传。”
空幽摆摆手,“不行,殊夏,你修为尚浅,再者还要解桐衣身上的姜花草毒,你解不了。”
“可是,师父……”
“无需再劝。”空幽叹了口气,关切地看着他,“人皆有一死,你不必太过挂怀。”
“师父!”殊夏心中五味杂陈,师父性子固执,自己怕是拦不住。
空幽静默地看着他,“殊夏,你是山幽谷的掌门,该以大局为重,不可再意气用事。山幽谷,还要靠你。”
殊夏立即跪在地上,这分明是交代后事的口吻,饶是心中有一千个不愿意,还是答道,“弟子敬遵师父教诲。”
“往后,你就算拼尽性命,也要保全桐衣,我怕是不能再救她第二次。”
“师父!”
空幽眼神深远地望着远方,感叹道,“我们山幽谷,都欠她一命。”
“师父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