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一楼,唐远仁的房间中。
此时,黄晓雯站在门边,将房门反锁好,又检查了几遍,确认无事,这才转过身。
“哟,文胜,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怪别扭的。”
黄晓雯嘴角微微扬起,撩了撩耳边的头发,依然显出迷人的风采。
唐文胜坐在靠墙的沙发上,一直注视着黄晓雯,目光温柔地上下打量了几眼,低声说:“晓雯,你还是像年轻时那么漂亮。”
“什么漂亮,都人老珠黄了。”黄晓雯轻轻地摇摇头,开始整理床铺,边整理边说,“文胜,你别太担心远中了,远中的情况现在还挺稳定的,今晚过去了,明天咱们就应该能被人发现,到时就能下山了。”
“唉——”唐文胜长长叹息一声,“远中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当初十岁多一点儿的时候,就没了妈,后来,你嫁入这个家,不仅把远中照顾得很好,还为我生了远仁,这些年风风雨雨的。对了,明年就是我们结婚三十周年了吧?”
“是,难为你还记着。”
黄晓雯整理好床铺后,走进一旁的卫生间,很快响起水声,过了片刻,黄晓雯端着一个黄色的水盆走了出来,水盆中清澈的水氤氲地冒着热气,黄晓雯自然地半蹲在唐文胜的脚边,开始帮唐文胜除去鞋袜。
唐文胜平静地望着黄晓雯,一对虎目难得地显现出一抹柔情,“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不记得?记得当初,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被你迷住了,那时你还羞涩地称呼我为文胜哥,被我一再要求,才改口叫我文胜。现在想想,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你比我大十多岁,当然得叫你文胜哥啊。我知道,你让我叫你文胜,是因为远中的妈妈一直这么叫你。”黄晓雯抬起头,嘴角边露出浅浅的笑容,“文胜,你到现在也没忘了她吧?”
唐文胜目光平静地望着黄晓雯,突然微微一笑,身手宠溺地拍了拍黄晓雯细腻的脸蛋,“几十年都过去了,怎么,老了老了,开始学会吃醋了?”
黄晓雯淡淡地笑了笑,一扭头让开了唐文胜的手,将对方双脚依次放进热水中,双手轻柔地按摩着,低声问:“怎么样,水不热吧?”
“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个水温吗。”
黄晓雯极其轻微地点点头,没有言语,只是认真地帮唐文胜洗着脚,而唐文胜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文胜,我突然想到个事儿。”过了片刻,黄晓雯抬起头说道。
唐文胜轻轻地“嗯”了一声。
“当年我爸欠了很多钱,多亏你帮我们家还上了。后来我问过他,为什么会欠那么多钱,他说被人设圈套陷害了,后来我和你说了,你说帮我去查,但只是查到陷害我爸的人已经远走高飞了。这么多年,按理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有时我做梦梦到我爸临终时拉着我的手遗憾的样子,我还是会挺想知道当年的答案的。”
唐文胜慢慢地睁开双眼,看了看正低头帮自己按摩的黄晓雯,语气顿了顿,“当年没查出来什么,现在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想要查,也不好查起,不过既然你说了,等回到原海,我就去安排人。”
黄晓雯抬起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扯过放在一旁的毛巾,开始为唐文胜擦拭。
“晓雯,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在寂静的房间中,唐文胜的声音似乎显得格外低沉。
“你问吧。”
“刚才听远仁说,是你推远中上楼的?”
“嗯。”黄晓雯闷闷地答应一声。
“晓雯,你说我的手机怎么会突然响起钢琴声呢?按理说,我的手机没什么人有机会接触的啊。”
黄晓雯缓缓地抬起头,表情严肃了很多,正色问:“文胜,你什么意思?”
“当时你抢过我的手机,晓雯,你的反应有点儿过于激烈了。”
“当时远中已经出事了,我不想让那音乐继续响下去,但是关不掉音乐,我只能用那种方法啊!”黄晓雯猛地站起身,语气激动,眼圈发红地说,“文胜,我、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我们可是几十年的夫妻啊!!”
“你别激动……”唐文胜伸手轻拍了拍黄晓雯的胳膊,微笑着说,“我只是把我的疑惑说出来,你要想到什么你也告诉我,这么多年的夫妻,我当然相信你。”
“文胜,你、你不应该这么想我……”黄晓雯的语音越来越低,最后声息渐无,而黄晓雯的眼角跟着滑落了一串晶莹的泪珠。
“你呀!都这个岁数还这么爱哭。”唐文胜站起身,轻轻地揽住黄晓雯,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
“多大岁数,我都爱哭。”黄晓雯顺势斜靠在唐文胜的肩膀上,语气中透出一丝娇嗔。
“晓雯,我相信你我才会直接和你说的,刚才可能是我态度有点儿直接,我向你道歉。”唐文胜一手轻拍着黄晓雯柔软的后背,一手替对方擦去眼角的泪水,“说句不好听的,远中的身体你我都知道,他撑不了几年的,现在又被人下了毒,我只希望他最后不要太痛苦。我更希望,唐家的任何人都不要再因为任何原因出事了。晓雯,你要管好自己,照顾好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望着唐文胜柔和的目光,黄晓雯缓缓地点点头。
“那就好。”唐文胜又拍了拍黄晓雯,这才松开手,向着床铺走去。
黄晓雯深吸口气,神色复杂地望了唐文胜一眼,俯身将水盆端起,向着卫生间走去。不过刚走两步,黄晓雯突然感觉身后隐隐有一股刺痛的感觉,本能地一回头,就见唐文胜坐在床边,正直直地望着自己,一双眼眸透出的目光平静深邃,甚至,带着一点点的锋利!
不过,就在黄晓雯望过来时,唐文胜的目光又变得柔和了很多,两人相视一笑,黄晓雯端起水盆继续向卫生间走去。
等等!在唐文胜目光的刺激下,黄晓雯福至心灵一般,突然悚然一惊,想明白了刚才唐文胜那番话的意思。
唐文胜说他更希望,唐家的任何人都不要再因为任何原因出事了,又要自己管好和照顾好自己。
难道,唐文胜已经认定了唐远中是自己下的手?而这么说的意思,是告诉自己,唐远中身体不好,是一个活不长久的人,所以即使是自己对唐远中下了毒,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让自己这个唐家人出事了,同时最后的话则是一种警告,要自己管好和照顾好自己,以后再有什么想法,就会对自己不客气了!
对,一定是这个意思,黄晓雯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而心跳骤然加速的黄晓雯又突然想到,唐家人,自己,也算是唐家人吧?
“晓雯。”唐文胜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幽幽地响起,黄晓雯顿住了脚步,半侧过身,就见唐文胜笑了一下,“你饿了吗?”
“我不饿,文胜,你饿了?”
唐文胜摆摆手,自嘲地笑笑,“我也不饿,就是突然馋面条了,算了,现在不是时候,明天再说吧。”
“哦,好。”黄晓雯深吸口气,转回身,紧走两步,顶开了卫生间的门。
“对了,晓雯,我记得有家拉面馆就在北海路附近,别看门脸很小,但做的拉面很好吃。”唐文胜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响起,而黄晓雯听了唐文胜的话,却如遭雷击一般,身体顿时僵住了,就听唐文胜那苍老的声音继续缓缓地传进自己的耳朵,“不过听说最近关门了,本来还想带你去尝尝的,真是太可惜了……”
唐文胜这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知道贺原宇的事的,萧远不是说,另一股追查贺原宇的并不是唐文胜的人吗?
黄晓雯紧紧地咬着嘴唇,胸膛急剧地起伏,想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在唐文胜多年的积威之下,黄晓雯的大脑始终一片空白。
在身体近乎机械性地动作之下,黄晓雯鼓起勇气,慢慢地转过了身,准备面对那个喜怒不形于色却又可怕至极的男人!
然而,当黄晓雯完全转过身的刹那,面色就是一怔,就见唐文胜已经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似乎已经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