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咳嗽伴随着无法停止的打嗝声对于此时此刻的胡长月而言好像天籁之音,眼窝刷的一下涨红的胡长月脚下发软,虚浮的双腿踉跄了一下,伸出的大手颤抖的好像秋风中的枯叶。
伸出的手还没落下,啪的一下,一道急速的身影挡在了胡长月的面前,瞬间消失在视线内的身影让胡长月心底一急,“剑枫。”
焦急的呼声夹杂着勃然的怒气看向挡在面前的余剑枫,刀锋一样的目光刷的一下落在胡长月身上,小小的身影迸发出的惊人能量让胡长月一直惶惶不安的心微微一顿。
消失了许久的沉着稳重终于在这一刻降临,瞳孔微微一缩,胡长月稳住了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
凛然的目光定定的看了半响,余剑枫收回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掌心的木剑横在了身前,小心翼翼的拉着胡长月一步步的后退。
心底充满诧异的胡长月看到余剑枫那份明显带着紧绷的小心后心底沉了一下,幽深的目光看向一左一右静立在病床前的卫九和离。
而紧紧抓住余锋凌的挺杉则狠狠的皱起眉头,盘膝落座在挺杉肩膀上的佛童子皱着小鼻子死死的抓住挺杉头顶的发丝。
咕咚一声,干巴巴的喉咙传来一阵刺疼,余锋凌勉强稳住有些颤抖的心神,往佛童子身边凑了凑。
剧烈的咳嗽声终于停止,一直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嗤,倒抽一口冷气的余锋凌心底咚的一下。
乍一睁开的双眼左眼猩红,右眼却是漆黑,没有白眼仁的漆黑与左眼的猩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配上脸颊上悄然浮现的骷髅头,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余锋凌、胡长月也是倒抽一口冷气。
“宁秀....。”
没有出口的低喃含在口腔,眼中的不敢置信让胡长月的双眼瞪的老大,“你是谁。”
干哑的好像砂纸在蹭地皮的声音在屋内悠悠的响起,提着的心咣当一下落地,卫九意外平静的目光让胸口好像燃烧着大火的胡宁秀从心底升起一丝渴望,想要靠近的渴望促使胡宁秀抬起了骨瘦嶙峋的手臂。
惨白而且发着青的手臂刚刚抬起就因无力而砸在了床板上,沉默的离看着眼前这个脸上被画了记号的半鬼人,幽深的眼底掀起了一丝了然。
抬起眼帘看了下卫九,卫九平静的外表下无法遮掩的哭笑不得让离淡漠的心划过一丝笑意。
“宁秀。”
温润如水的声音让沉睡了近月的胡宁秀眨了眨眼,这一眨,左眼的猩红变的越发的鲜艳,而右眼消失的白眼仁却瞬间浮现。
好像刚刚那一眼只是幻觉的浮现让卫九呵呵的笑了,白皙的双手落在宁秀光溜溜的头顶,用力秃噜了一把。
完全意外的亲昵不仅仅让胡长月、余锋凌呆了一下,就连一直跟在卫九和离身边的余剑枫和挺杉都愣住了。
只有离,不赞同的扫了一眼卫九后,拉下了卫九落在宁秀头顶的手,而刚刚感觉到温暖的宁秀则不满的看向离,入眼的冰冷让宁秀愕然的止住了想要移动的目光。
愣愣的看了许久,“我认识你。”
沙哑的嗓音吐出的迟疑不解惹来卫九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呆头呆脑的宁秀,卫九欣喜的大笑让冷漠的离眼中划过淡淡的笑意。
弯曲手指轻轻一弹,“是。”
明明只是轻轻一弹,却让宁秀心底腾升出一股委屈,好像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家长,很深很深的委屈让宁秀红了眼圈。
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让一直肆意任性的宁秀哇的一下哭了,边哭还边伸出手拽住卫九、离衣襟的宁秀可把屋内的几个人看傻眼了。
外人或许不了解,但作为父亲的胡长月却很清楚自家这小子这一哭有多让人意外,或许是从小没有母亲的关系,备受宠爱的宁秀完全可以称得上被手心里捧大的,从小到大,别说打,就是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别看只有十八岁,可宁秀在四九城内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太子爷。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好几十号,宁秀是最小的也是最受宠的。这也养成了宁秀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性格。
可宁秀聪明,脑子活,学习好,甚至与情商也极高。虽然无法无天肆无忌惮,但宁秀心中自有一把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衡量的极其精准。
这也使得本就受宠的宁秀越发的说一不二,可以说,在胡家,宁秀就是天,不管外人怎么看不管外人怎么议论,宁秀在老胡家那就是不能碰的逆鳞。
要说这样的宠爱,换个人早就宠坏了,可宁秀虽然性格乖戾无法无天,但嘴巴甜、脑子好,学习上还呱呱叫,除了愿意玩,还真没大毛病,尤其是在给家长长脸上,那是妥妥的,不看别的,单看家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奖状奖杯就知道宁秀有多优秀。
在胡长月的记忆中,除了周岁前,宁秀就在没哭过,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宁秀这样的嚎啕大哭,胡长月诧异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憋屈,尤其是宁秀的哭不是冲着他这个父亲而是冲着陌生人一样的卫九和离,更是让胡长月心底有种愧为人父的感觉。
不管胡长月、余锋凌怎么诧异,哭笑不得却又带着点怜惜的卫九伸出双手轻轻拍了拍宁秀光溜溜的大脑袋,“宁秀,还记得怎么回事吗?”
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半弯腰的卫九温柔的询问让宁秀打了个嗝,抽回抓住离衣襟的手接过卫九随手递来的纸巾蹭了蹭鼻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人跟着我我知道。”
浓重的鼻音吐出的清晰让卫九心底闪过一抹了然,提着的心直到此刻才算彻底放下,站直腰看向离,轻轻点点头,“魂根不在宁秀身上,不过宁秀是链子。”
肯定的回答让卫九皱了下眉心,安抚的拍了拍有些茫然的宁秀,转身看向脸色复杂的胡长月,“出院吧,医院阴气太重,留在医院对宁秀身体伤害太大。”
卫九的话让胡长月心底迟疑了一下,担忧的看着骨瘦嶙峋精神带着疲倦萎顿的宁秀,“爸、我要回家。”
就在胡长月迟疑时,宁秀瞪大了双眼,带着一丝自己没有察觉的骄纵看向胡长月,心底翻了一下,一丝喜悦悄悄从心底升起的胡长月看了眼余锋凌、余剑枫,在俩人同时点头时,抿了下双唇用力点点头。
不提离开病房快速安排宁秀出院事宜的胡长月,拉过凳子坐在宁秀身边的卫九挂着笑意的面孔和离明显轻松许多的神情让余剑枫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剑枫,过来。”
没容余剑枫多想,冲着余剑枫招招手的卫九让余剑枫迅速收敛心底的疑惑大步走到卫九身边,“剑枫,你待在宁秀身边。”
没头没尾得叮嘱,在余剑枫的心底打上了一个问号,没有迟疑的点头后,余剑枫在卫九的示意下上前一步,站在了宁秀头顶位置。
仅仅一步,余剑枫脸色顿时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凝重的余剑枫伸出手,带着手串的左手放在了宁秀的肩膀上。
“挺杉。”
再次招手的卫九让挺杉翻了个白眼,没等卫九继续说下去,带着佛童子站在了宁秀的床尾,并把佛童子放在了宁秀的床上,看着佛童子板着小脸,稳稳的坐在床尾,咽下叮嘱的卫九再次露出笑容。
很快,安排好一切的胡长月回到了病房,看着跟在胡长月身后的几个胡家人,卫九沉了下脸缓缓起身,冲着胡长月点点头,“胡书记,把宁秀送到殷家。”
又是不明不白的叮嘱,脚下的步伐一顿,胡长月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没等胡长月出手,站在床头的余剑枫一把抱起虚弱的宁秀。
嗡的一声,一道好像黑色闪电的黑影闪过,瞬间消失的黑色光芒好像幻觉似的让胡长月瞳孔收缩了一下,而抱起宁秀的余剑枫看了一眼立在宁秀头顶的木剑,心底打了个突突。
低头看了眼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却徒劳的只能颤抖的宁秀,抿了下双唇的余剑枫抬起了双脚,仅仅一步,余剑枫的脸色大变。
脚下的束缚沉重紧紧缠住了余剑枫,明明平摊的地板变的漫无边际的泥潭,双唇绷成一条直线的余剑枫脸色涨红,咚的一下,抬起的双脚终于落下。
嘎嘎两声,乌鸦的叫声没有任何征兆的响起,青天白日下,透明的大玻璃上扑棱棱的响起的撞击声。
黑压压的乌鸦铺天盖地般的糊上透明的大玻璃,密密麻麻的乌鸦等着猩红的小眼睛嘎嘎嘎的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而刚想伸手接过余剑枫手中宁秀的胡长月脸色顿时一白,“胡书记,带着剑枫和宁秀走。”
温润的嗓音打破屋内压抑的凝重,好像一缕清泉似的嗓音让胡长月闭了闭眼,重重点了点头,推开完全惊呆的胡家人,啊的一声,突然响起的尖叫让胡长月的脚步一顿,这一声尖叫,骚乱响起,整个医院的顶层好像被瞬间按下了按钮,慌乱的脚步声,刺耳的惊呼声,还有叮叮当当的撞击声随即响起。
“长...月。”
颤抖的呼声有着清晰可见的惊恐,刷的一下回头,凌厉的目光定定的看向跟在身后的女人,凶恶的目光,让脸色惨白的女人浑身一颤。脚下发软的看向胡长月。
半响,收回目光的胡长月大步向前,而分散在门口的几个胡家人在看到胡长月脚步移动的刹那,勉强按下心底的惊恐,上前围住了抱着宁秀的余剑枫。就连同样脸色难看的余锋凌也护在了余剑枫身边。
明明对未知有着深深恐惧却依然坚定的神情让静静站在病房内的卫九轻轻的笑了。
铃铃铃的铃声再次响起,清脆的铃声好像一曲古老悠长的乐曲在众人耳中响起,半睁双眼的宁秀在铃声响起的刹那,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努力挣扎的双眼也随之缓缓闭合,头微微一歪,靠在余剑枫胸口,绵长的呼吸响起。
而满头汗珠的余剑枫则一步步的向前,沉重的步伐让所有人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明眼人都看出,此时的余剑枫绝对不是因为抱宁秀关系。
四周缓缓流动的空气夹杂的阵阵阴冷,明明就在眼前奔跑的身影却总是隔着些什么,就连尖叫也变的忽远忽近。
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心底发寒脚下发虚的胡长月、余锋凌和胡家人死死咬住牙关,挡住了想要蜂拥的惊呼和恐惧。
双眼瞪的老大,眼内布满血丝的胡长月更是紧紧抓住宁秀冰冷的手指,口腔内的血腥让胡长月心底发狠,紧闭的大门就在眼前,一直游走在一行人身边的挺杉在即将靠近大门时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推开了紧闭的白色大门。
包裹着金属边的白色大门乍一打开,一道好像闪电似的黑影扑来,根本不给人躲闪时间的黑影呼啸着冲向余剑枫,或许可以说扑向余剑枫怀中的宁秀。
刷的一下,黑色的闪电划过,啪嗒一声,黑影落地,漆黑的乌鸦一分为二的落在众人脚边,嗡嗡作响的木剑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静静的立在宁秀头顶的木剑黯淡无光,可就是这样一把黯淡无光的木剑却让所有人见识到什么叫做凌厉。
深吸一口气,挺杉神情凝重的上前一步,眼前的台阶变的幽深,黑漆漆的好像无边无际的台阶让挺杉目光收缩了一下。
噗的一声闷响,一直停在宁秀腿上的佛童子站在了挺杉的肩膀上,而低头咬断手串的余剑枫目光凛然,把手串上的佛珠分散开的放在宁秀身上的余剑枫再次抬起脚步。
“走。”
沉声的挺杉在余剑枫脚步动起的那一刻,率先迈出了步伐,淡淡的佛光闪耀,木剑嗡嗡作响,嘎嘎嘎的乌鸦被双手急速挥舞的佛童子拦住,而露出白衫的挺杉则亮出了银白色的小蛇。
巨蟒的狰狞,木剑的悬浮,佛童子的狠戾,一切的颠覆让胡长月的脸色越发的凛然,拿着余剑枫递来的钢刀恶狠狠的瞪着双眼,唯恐一个疏忽伤了沉睡中的宁秀。
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二十分钟,当终于走出楼梯通道时,一行人好像水洗似的透着狼狈。
可还没等喘气,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洁白的救护车停在了众人面前,心脏好像被瞬间抓住了一样,走在首位的挺杉被重重的威压掀翻在地。
双手一紧,瞳孔急速收缩的余剑枫紧紧抱住怀中的宁秀停住了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