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最终还是让薛绍华登上了前往海州的客轮,不过他将包飞扬从客轮上撵了下去。在客轮上,傅老将那份计划书还给了薛绍华。
“我不干涉你们既有的计划,不管怎么样,地方的发展始终要服从大局,不能因为某个人的想法而发生改变。我们过去吃这方面的亏不少,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我的身上。”傅老看着舷窗外的大海和天空,缓缓说道。
薛绍华仔细看了看傅老的脸色,心里琢磨傅老这些话的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以他对傅老的了解,傅老说这些话都是真诚的,但同样他也知道,傅老内心并不甘。
薛绍华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材料:“不管什么样的大局,都有看的角度,大局通常要从长远来看,我们现在做什么,其实最缺乏的就是长远的大局眼光。”
“海州的大局就是要成为中西部地区东出的桥头堡,成为江北省东出的出海口,但是效果一直不显,为什么?说白了还是因为海州本身的影响力不够,所以江北中南部的县市都想着向南,北部的徐城又要自己做老大,没有人会听海州的,海州的步子要怎么走,大家都协调不到一起来。江北省尚且如此,豫南、鄂北、秦西就更不用说了。”
“海州要成为桥头堡,光有位置不行,那顶多只是桥头,要成堡,自身的实力必须要强,海州本身要发展,周边也很重要,这样的地缘优势是没有办法取代的。如果望海县搞的苇纸一体化项目能够顺利推进,望海和周边几个县未来的发展格局就非常可期,相比较与向西的努力,望海县与海州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望海县一旦发展起来,必然会给海州带来非常积极的影响,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打通与望海县的交通联系是符合大局的。”
“以前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望海县没有发展起来,现在他们开始搞苇纸一体化,时机上也差不多了。”薛绍华望着傅老,小心地解释。
傅老回头看了看薛绍华,突然笑道:“呵呵,也难为你了,竟然一下子想到这么多理由,听起来还很有道理?”
薛绍华陪笑道:“老领导,我这可不是瞎说,虽然有些东西是最近才想到的,不过都是实话。当然,我要再说一句实话,打通与望海的交通,一路一桥,投入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不是符合大局,还要看靖城市和望海县,要看望海县能不能发展起来,还要看靖城市是不是配合,如果他们不配合,那我也没有办法。”
“哦,那你这还是托词啊!”傅老说道,突然又挥了挥手:“算了,我说过不干涉地方的,说起来这也才是你们官场上最擅长的那一套,对不对?”
薛绍华哪里敢说不,他一遍陪着笑,跟傅老说话,一遍小心翼翼地观察傅老脸上的表情,傅老一直没有松口,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老人的心情似乎舒畅了一些,不像刚刚登船的时候,看起来郁郁的,心事重重。薛绍华心想,这十之八九是因为老人看到了望海的希望,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跟他多说了几句话,但是这后一种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傅老依然按照计划在海州港换成去津海的客轮,客轮虽然要慢一点,但是这种大型的客轮只要不是遇到风暴,在大海上航行的时候非常平稳。另外客轮沿途还会停靠琴岛、登州港,可以让傅老好好放松一下。
傅老离开以后,陈港码头反而变得更加热闹,靖城市委书记齐少军、市委副书记范晋陆、市委秘书长徐继鹏都在,这样的阵容在望海县的历史上也是非常少见的。
齐少军站在码头上,看着冷清的海湾,心想靖城市虽然拥有江北乃至全国最长的海岸线,但是这条海岸线上并没有什么优良的深水海港。陈港的条件算是不错的,但是陈港距离海州太近了,又不像镇海与申城拥有实力雄厚的腹地,就连海州港的利用都不充分,近在咫尺的陈港注定成为不了大港。
齐少军在码头上粗略地一看,就失去了兴趣,甚至连讲几句勉励话的兴致都没有,就直接去了方夏纸业的项目现场。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运作,方夏纸业项目地基本上都已经清理出来,几台挖土机正在清理出来的地面上进行土方作业,暂时还什么都看不出。
不过齐少军显得兴致勃勃,他很耐心地向陪同考察的方夏纸业总经理涂小明询问一些项目上的问题。市里对方夏纸业的项目感兴趣,自然也认真研究过方夏陶瓷和涂小明这个人背景。方夏陶瓷几经变动,单单从股权上已经很难弄清楚这家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夏陶瓷在内地的投资很多时候都可以得到外资的名义,
而涂小明的背景相对要好查一点,涂小明之前做环境公益,现在也还兼着环境公益基金的工作,因此齐少军知道涂小明是西北省委书记的儿子。
不过齐少军对涂小明感兴趣并不是因为他是涂延安的儿子,他笑着对涂小明说道:“涂总,我们靖城市拥有将近六百公里的海岸线,将近七百万亩滩涂,已成片的苇滩将近20万亩,每年可产芦苇十五万吨,可以支持一个十万吨纸浆级别的造纸项目。”
“当然,这只是广袤滩涂上自然生长的毛苇,如果进行适当的人工管理,每亩苇滩的芦苇产量将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两到三倍,达到一吨半到两吨;如果改进品种,每亩苇滩的芦苇产量可以提高三到四倍,达到两到三吨,高产栽培还可以提高,达到四到五吨,也就是说,只要利用现有的苇滩,靖城市就可以支撑起三十万吨的纸浆产量。”
“而根据农林部门的测算,靖海市七百万亩滩涂,有差不多两百万亩是适宜芦苇生长的,如果将这些滩涂都利用起来,那就可以再扩大十倍,支撑三百万吨的纸浆产量。”
齐少军应该对相关情况进行过专门的研究,各种数据信手拈来:“市里经过研究,觉得应该大力发展苇纸产业,将靖城市打造成为苇纸制造基地,为此我们计划在南部、中部、北部都要至少发展一个达到三十万吨纸浆规模的造纸基地。方夏纸业在望海县开了一个好头,不过我们更希望方夏纸业可以参与到全市的纸业产业当中,不但在北部,在中部和南部也可以有所参与。”
涂小明侧过脸看了看旁边的包飞扬,相比市里其他人一心想要将方夏纸业拉过去,齐少军说得还比较客气,但是挖墙脚的意思还是一览无遗。
“方夏纸业在望海项目启动之初,就对靖城市海边滩涂的芦苇生产能力有所评估,结果与齐书记刚刚说的差不多,可能还要更积极一些。望海的一万吨项目充其量只能算是我们的一次探路的尝试。靖城市能够将苇纸产业当成支柱产业来发展,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利好消息,我们一定会认真研究市里的政策,积极配合。”涂小明滴水不漏地说道。
齐少军点了点头,对于涂小明的反应他并没有感到意外,涂小明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他的父亲是西北省省委书记,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不可能因为齐少军的一席话就拜服得五体投地,那是不可能的。
齐少军也没有急躁,他这还是第一次和涂小明接触,双方要互相信任也需要一个过程。
齐少军在望海县停留了两天,他接着又视察了望海县正在组织的务工合作社,他对这个合作社也十分感兴趣,并给与了高度的评价,要求望海县委县政府大力推进相关工作,并且总结出经验和教训,市里会择机进行推广。
“你们这位齐书记还真的不一般,他这次来,想拿的好处不少,不过实质性的东西却一点都不想留下来啊。”送走齐少军,涂小明找了个时机溜进包飞扬的办公室,笑着说道。
齐少军既想挖方夏纸业的墙角,又想复制望海县的务工合作社,想拿的东西确实不少,至于望海人非常期盼的支持,他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也就难怪涂小明跑过来说风凉话。
包飞扬扔了一根烟给涂小明:“不用管他,咱们使劲将方夏纸业做起来,事实终归是事实,计划永远只能是计划,务实一点是不会有问题的。”
涂小明笑道:“方夏纸业的事情很好办,现在的问题是你这一次大动干戈,冒着得罪很多人的风险将傅老请到望海来,不过好像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啊!就齐少军这个态度,你们向市里要支持的结果可想而知。”
包飞扬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笑了笑道:“我也没有指望立竿见影,不过傅老来了就是态度,我就指望下次去市里,市里的态度能够好一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