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兴见那藤蔓垂下,离自己尚有些距离,便伸出脚尖,拨了几下,将藤蔓勾了过来,也是用嘴咬住,心道:“我双手也都用不上,不妨也学学这位姑娘,也可为她减轻些重量。【全文字阅读.】
他正想到此处,听到头顶道崖上有脚步声,想抬头看看,可山崖下面却是凹了进去,上下两边谁也瞧不见谁。只听上面有人在崖边站住脚步,大喊道:“涟妹,涟妹……”声音焦急异常,在山谷中回荡。
徐兴心道:“这姑娘的手下救他来啦。”
崖边来人正是赵进和章升。他二人的座骑脚力不济。好容易追至此地,却见山崖边上黑电在独自徘徊,花涟和那窃马贼却没了踪影。
赵进嘿嘿一笑,向章升道:“怕是你的涟妹已陪着那小子葬身崖底了。”
章升向下一望,见脚下悬崖云雾深锁,不知其深。想到自己的表妹被人挟持,又从这里摔下去,不由地悲痛欲绝。
他回过头来,大声道:“好哇,赵进。你的顶头上司因你保护不周被人害死,你却如此满不在乎。这事我立马回去告诉干爹,看你如何交待。”
赵进冷冷一笑,缓缓道:“既然交代不了,那就不交待了。”
章升怒道:“你说什么,你这个狗奴才,要不是你那年将我脱臼的左掌医治迟了,我刚才早就将那偷马小贼抓住,摔死在地下了。你以为只有你……”
赵进冷笑道:“原来你觉察到了啊。哈哈,当年,我是故意的。”
原来章升几年前和赵进一同大闹宁隐庄,却被靳在天一把将腕骨拧折了。两人退回太康县兵部时,赵进因为眼红章升在赵高面前得宠,便故意拖延着不给他救治,也暗中阻挡别人施救。
章升疼得实在熬不过去,只好自己胡乱接了一通,之后虽然恢复了,可左腕的腕力却大不如前,这也成了他释怀不了的一个遗憾。这几年来,赵高将二人指派在太康县里,章升也因为没什么功绩,被赵高渐渐疏远了。赵进见章升在主子面前的地位不如往昔,渐渐便想取而代之,只是一直以来缺少一个将他干掉的机会而已。
这时,章升听赵进说当年是有意不为自己医治,直气得哇哇大叫,明知自己的功力还与赵进差些火候,仍是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出手便是戳心指。
赵进嘿嘿一笑,闪退一步,一记“横扫千军”,右腿直扫章升下盘。章升眼珠通红,势若疯虎,一跃起身,空中右指向赵进连点。
赵进不再躲闪,大喝一声道:“你用戳心指来接接我的爆气拳!”说罢一扎马步,右臂瞬间粗壮起来,右拳猛击,冲着章升的指尖打了过去。
徐兴悬在山崖下面听着,只听“咔吧吧”一串爆竹般的声响,伴着一声凄惨的尖叫,一个人影从自己头上飞过,直横飞出了二三丈,才向崖下跌落。一瞥之间,见摔下去的这人头长如冬瓜,听刚才的对话,这人显然是这姑娘的表哥。
徐兴望望脚下,良久听不到有回声,心中不免一寒,暗想:“怪不得这姑娘刚才不开口呼救,原来她早知自己的两个部下互有隔阂,怕惹祸上身。再说,她用嘴叼着藤蔓,一开口我俩不免双双毙命。”
他此时已是牙帮酸痛,再难支持,转念一想:“可要是呼救,上面的人或许会将我俩救上去,到时候那武官若要杀我,我或许有机会能逃脱,也好过吊在这悬崖下等死。上面这姑娘连此节也想不通,不肯呼救,迂腐至极,我可不能学她。”念及此处,便大喊道:“救命……。哪知他嘴巴刚一松开藤蔓,便和花涟双双坠了下去……
赵进听见脚底下似有人声,探头一望,只见两个黑影下了山崖,也看不清是何鬼怪。忽然间,这两个黑影又是一晃,竟凭空消失了。绕是他艺高胆大,碰上这事也给吓得退了开去。
赵进环顾四周,只觉此处山高风寒,甚是不祥,那呼啸的山风便似刚才章升临死前的惨叫,一直在耳边回荡。又一想:“好在这个挡在我仕途前面多年的人已被铲除,不如尽早离开。”想到这里,便回身牵起黑电向山下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涟迷迷朦朦地睁开双眼,眼前黑乎乎的不知身在何地。她只觉得腮帮疼痛,手臂和后背酸麻发胀,而且不知怎地浑身尽湿。略一回想,记起自己是从悬崖上摔落,现在恐怕已做了地下之鬼。
花涟心中惊惧,再摸手边,竟不见了那个偷马贼,只有一段绳子在自己手腕上绑着。她吓得想哭,却又不敢出声,想起自己出身富贵,又是如花般的年纪,哪知竟陪着一个野小子葬身崖底,泪水不由地在黑暗中悄然落下。
花涟往后一靠,后脑触到个物事。猛一回头,只见幽暗里有两只铜铃般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知是何怪物。她吓得“哇”一声大叫,猛地后跃数尺,当真是哭也不会哭了。
好在她会些武艺,惊慌过后,一摸脚腕,抽出刚才从徐兴手中得来的半截短剑,横在胸前。可那怪物仍是不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花涟被它盯得心中发毛,紧张万分,就这样僵持了半柱香时间,她恐惧之心渐去,心中忽有一个念头闪过:“就算是地狱里的无常鬼,姑奶奶也先刺你几剑再说!”想到这大叫一声,飞身跃起挺剑直刺过去。
哪知这“无常”动也不动,不知用什么一弹,花涟手中的短剑“砰”一声飞起。同时她手腕一紧,已被“无常”拧住。“无常”似能暗中视物,把下落的短剑接在手中,“咦”了一声。花涟挣脱不开“无常”的手掌,大叫大喊想为自己壮胆,突然后脖一麻,又昏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处明亮的石室里,四肢呈“大”字形地给锁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突然间,她手指尖又触到个软物,受了上次的惊吓,这回缓缓扭过头去,却见是那个和自己一同掉下山崖的偷马贼。
花涟虚惊了一场,放松了紧绷的心神,只觉得有个男子可以依靠,之前的强硬也就荡然无存。她略带哭腔地喊道:“喂,你快醒醒呀,咱们下了十八层地狱啦,刚才有个无常想抓我走呢,呜呜……”
徐兴的口中被堵了一块布,“喔喔”地叫不出声。花涟道:“你把头尽量伸到我手边来。”徐兴照做。
花涟用两个手指一夹,把布子从他口中抽了出来。徐兴长出了一口气,连“呸”几下,把口中脏物吐掉,叫道:“那老东西不是鬼怪,咱们还没死呢。”花涟叫道:“真的么你要是敢骗本姑娘,小心我扯烂你的嘴。”她虽如此凶,却也希望徐兴说的是真话。
徐兴听了她的话,心中有气,暗道:好哇,你这个官家小姐都落魄成这般模样,竟还是如此霸道蛮横,我偏偏不听你的。”想到此便叫道:“来呀,你撕我嘴试试。”可花涟手脚被缚,又怎能撕他的嘴呢
徐兴笑道:“哈,我先掐你的指尖。”说着用右手去掐花涟的左手中指。花涟一惊,叫道:“无耻小子,你……你……啊……。
她自小养尊处优,从没被人这么欺负过,这时动弹不得,便假装喝骂,最后实在是疼痒难耐,只好出声告饶,徐兴才住手不掐。
花涟盯着徐兴,想到自己活到这么大,身处赵府,仆人前呼后拥,可竟没一个像这偷马小子一样敢与自己嬉闹。别人都道她荣华富贵,娇横无理,其实其中的寂寞和孤苦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有时心里憋闷,动不动就发脾气,实跟孤单的成长环境有莫大关系。今天才想明白此节,一时不由地失落已极。
徐兴见她神色黯然,心中略有歉意,问道:“喂,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刚才是我不对,我在这给你陪不是啦。”。
花涟侧目看着徐兴,说道:“你先报上名来。”
徐兴将自己名字说了,又问道:“我刚才听你那两个手下称呼你,你是姓花吧”
花涟“嗯”了一声,说道:“我单名一个‘涟’字。”说着忽然扑哧一笑。
徐兴奇道:“你笑什么”花涟道:“我想起刚才见你在山崖上嘴咬藤蔓,活脱像一只被人钓起的甲鱼,碰巧你名字里又带个‘鱼’字,不如我便叫你‘小甲鱼’吧,哈哈……”
徐兴辩道:“我的瑜是王俞瑜,就是美玉的意思,不是甲鱼的‘鱼’。再说,我那会儿咬着藤蔓还是跟你学的。”
花涟嚷道:“胡说,我在上你在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咬了”徐兴也叫道:“你明明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松枝上的绳子,又用嘴咬着藤条……啊唷……”他说到一半,左肘处突然剧痛,登时痛苦呻吟起来。
花涟脸色微红,嚷道:“是,我是咬了,那也是因为我怕把我新钓上的甲鱼摔死了……”
她连说了几遍,见徐兴不回应,扭头一看,只见他表情痛楚,额头上汗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