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感人的一幕啊!我相信很多许久不曾与父母联络的孩子,此时会忍不住拿起电话的……”
米国纽约,曼哈顿区的一座高档公寓楼里,电视机里传出了主持人吉米·基默尔那极富煽动力的声音。
屏幕中的朱利安已经站起身,在父母的注视下继续前行。在他的前面,是一座红砖小楼。朱利安走到小楼的黑色大门前,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了看不远处的家人,又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群星,再低头扫视着周围的青草绿树……
“我们的朱先生此时正在和地球依依惜别呢。”吉米用令人讨厌的口气说道,“如果这个时候,他突然舍不得走了,不去参加比赛了,那我们可该怎么办?”
“这个该死的吉米啊!”电视机前,作为华尔街最富盛名的股票经纪人,贝尔·赫斯特在他漫长的从业生涯中,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一分钟几十万上下的大场面,早已锻炼出了钢铁般的神经。但是,当事情关系到自己老命的时候,他仍是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肝,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他说到了我最担心的事情。”
“你最担心的事情不是你的股票吗?”赫斯特太太一边把降压药递给丈夫,一边冷冷地说道。
“去他的股票。”说到股票,老贝尔顿时冷静了下来,“从外星人出现的那一刻起,全世界的股市和楼市就上演了从珠穆朗玛峰直达马里亚纳海沟的高台跳水,世界的末日虽然还没有到来,可是经济的奔溃已经先一步来临了。亲爱的,我现在非常荣幸地通知你,我们多年来攒下来的财富将要变成一堆废纸了。”
“即便是废纸都不存在,不过是一串数字被清零罢了。”赫斯特太太冷冷地说道,“你个傻老头,现在谁还关心这个啊?所有的人都在祈祷我们的朱先生能有杰出的表现,能够保住人类延续的希望。”
“是啊,多年来对金钱的渴望早已蒙蔽我本应仰望神光的双眼。”在钱眼里钻营了大半辈子的老贝尔如同一位诗人般感慨道,“要不我们去教堂吧,这个只有我们两个老家伙的家我不想多呆了。”
“叮铃铃……”老式电话的铃声拖住了赫斯特夫妇离去的脚步。
贝尔伸手拿起电话,放到耳边,“哈罗。”
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嗨,爹地……”
尽管已经有整整二十年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可是老贝尔还是一下听出了是谁,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哦,珍妮!哦,我的宝贝!”这个声音曾经多少次在他们夫妇的梦里萦绕啊!好在他刚刚才吃下了降压药。
“爹地,以前是我不对,我想回家,可以吗?”当年离家出走的女儿在电话里轻声说道。
“可以,当然可以。”贝尔老泪纵横,“家里的大门一直为你开着。”
“好的。我真想马上就回家。”电话里珍妮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不过洛丽塔——也就是您的外孙女——想看直播,您放心,我会尽快带她回去的。”
“好的,好的。”泪水彻底模糊了贝尔的双眼,“我和你妈妈等着你。”
放下电话后,这对老夫妇相拥而泣,“感谢上帝,我们的女儿要回来了!我们的女儿要带着我们的外孙女回来了”
然后,他们一起看着电视里消失在黑色大门中的朱利安,只觉得他的背影是那样的伟岸。
“感谢朱先生。”贝尔忍不住轻声说道。
……
“这是多么感人的一幕啊!我们从不相信什么神仙皇帝,我们中华儿女的膝盖只为父母长辈而弯屈!”
春雪初晴,在中国北方的一个小山村,清冷的月光洒在尚未融化的积雪上面,泛着银色的微光。
赵德发老汉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沐浴在月色和雪光之中,举着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旱烟杆,无比纠结地看着堂屋中的电视机,以及坐在电视机前的儿子“一家”。
“爸,您年纪大了,就不要看直播了,有什么消息我们自然会告诉您的。”
亲耳听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管别人叫“爸”,赵老汉的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随后又听到了儿媳妇的声音,“是啊,爸爸,电视里也提醒了,希望老年观众尽量不要收看直播,免得受不了那刺激。”
这下赵老汉更不是滋味了,这位城里的儿媳妇也就是结婚那天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喊过他一声“爸”,之后的十多年里,见了面顶多就是冲他笑笑——而且还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有什么受不了的?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嘛!比起那些牺牲在老山前线的战友,老子多活了这四十年,已经赚到了!”屋里响起了亲家公陈卫东的大嗓门。作为一位离休老干部,亲家公的身体也不错,不过他那是保养得好,跟赵老头从土地和农活里磨砺出来的好身板儿完全不是一码事。
赵德发暗自嗤笑,你不怕死?不怕死的话,为啥一大家子人被一个什么会飞的碟子给吓得屁滚尿流,好好的城里不呆,大半夜地跑这山沟沟里来了?
“亲家公,你怎么坐那儿去了?”亲家母回头看着坐在门槛上的的赵老汉,连忙招呼,“快来劝劝我家的倔老头。”
“妈呀……”儿媳妇偷偷瞅了赵老汉一眼,低声说道:“他到现在连咋回事都还没弄明白,叫他咋劝呢?”
确实,对赵德发这么个一辈子都没出过几回村子的山里老汉来说,要他在没有亲眼目睹和亲身体会的前提之下,理解外星人的恐怖和眼下局势的险恶,也是太难为他老人家了。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当大学毕业后,“嫁”到城里已经十多年的儿子,带着他的一家老小突然出现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也吓了赵德发老两口一跳。
虽然他们极力地向赵老汉描述外星人的飞碟是具有怎样毁天灭地的威势,可是任他们磨破了嘴皮子,赵老汉也只是将这一切归结于城里人的小题大做和夸大其词……
“亲家公,进屋来坐,还客气个啥啊?”陈卫东还真不见外,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咱们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咱们就坐得稳稳的,把眼睛擦得亮亮的,好好地看清楚,外星人究竟是怎样灭掉人类的!”
随着陈卫东豪迈的话语,电视里响起了主持人激昂的声音。
“现在是北京时间2020年2月20日0点08分,距离星际生死之战正式开赛,还有十二分钟!随着大门在朱先生的身后缓缓合拢,大幕正徐徐拉开。”
……
大门在朱利安身后缓缓合拢。
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灯光下,摆放在大厅中央的,正是外星人交给人类使用的传送装置,可以将人的意识与另外一个世界连同的装置。
这蕴含着神话般科技的外星作品,却是黑乎乎的毫不起眼,了无生气地搁在地上,令人不由得产生非常糟糕的联想——这玩意儿看上去实在是像一口棺材……
传送装置边上标枪似的站着八名士兵,见朱利安走来,一起举手敬礼。
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朱利安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缩得紧成了一团,一步一步慢慢地向那个盒子走去,像是走向自己的坟墓。
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老大他们对自己说过的话。怕什么呢?我这是去穿越啊,这未必是我的坟墓,更有可能是我的新生啊!
身后传来张教授沉稳而严肃的声音,“朱先生,有几句最重要的话,我特意留到现在才说,希望您能记在心上。”
朱利安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教授。
“请您一定要时刻牢记,在进入赛场世界之后,不管您遇到什么事情,都必须谨慎,千万不可以鲁莽。您的安危关系着地球七十亿人类的生死,关系着人类六千年文明的存亡。
“只要您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就是为人类做出了最大的贡献。不管您遇到了什么难题,自然会有我们这些人为您想好办法,等您下次回来的时候供您参考。”
说到这里,张教授停顿了一下,望着前方出了一会神,突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如果集合我们全人类的智慧,都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那我们人类活该灭亡。”
最后,他拍了拍朱利安的肩膀,带着温暖人心的笑容,眼中满是慈爱,“多保重,我们期待着您的归来!”
“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不会给大家带来什么难题。”朱利安扯出一个笑脸,转身大步走向了自己的坟墓——或者新生。
守在传送装置边上的一名士兵弯腰在按动了上面的一个绿色按钮,黑色的盖子无声无息地弹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空格。
朱利安走上前,迈腿跨了进去,又好像是在家里洗澡的时候跨入澡盆……
在空格里躺了下来后——尼玛的又像是躺进了棺材——朱利安可以肯定那些外星人在审美方面绝对有着巨大缺陷,在他们当中绝对产生不了贝多芬、达芬奇那样的人物。
这传送装置外面黑乎乎的,可里面却是白得毫无瑕疵,让朱利安有些后悔进来时忘了脱鞋。不过他立刻发现,被踩过的地方并没有留下任何印迹。
当他躺下去的时候,一开始感觉是躺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面,但是那“石头”好像瞬间变成了一团泥巴,随着他背部肌肉的形状而迅速改变着,然后又瞬间凝固,微微带着点弹性,躺着很是舒服。
“0点20分,时间到了!”
盖子立即合拢,朱利安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当中,紧接着又是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