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夕法尼亚乡山楂城堡的大厅之中,半宿没睡的索姆贝拉伯爵,一脸阴沉地坐在正中的高位上,听着属下的损失报告。
北约克郡的夏季,天亮得早,虽然还只四点钟左右,东方已然现出曙光。
朱利安站在兄长身后,看了看脸色难看的索总,心中也是颇为不安。
在半夜的偷袭中,首先是派在外面巡弋的二十多名骑兵被克林奇人杀害,竟然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城堡,绕到了己方的背后。然后在营地外的五十多名哨兵也大多被射死。
克林奇人究竟出动了多少人马?据俘虏供称,有两百多人,所有人都配备了坐骑,乘着夜色的掩护,越过边界和半个宾夕法尼亚乡,突然出现在了克莱顿人的背后。
其中一半是弓箭手,擅长潜行暗杀的刺客也有一些。其他的人则是有着精湛的骑术,可以一边吹着号角,同时还操控几匹马来回奔跑,制造强攻的假象。
参与作乱的五十多名佣兵全部被歼灭——其中肯定有错杀的——营地里的佣兵几乎一扫而空。最后索姆贝拉伯爵组织兵马驱逐克林奇人时,也击毙了对方二十多人,俘虏了好几个。
对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开溜的准备,所以绝大部分人马都全身而退,被击毙和俘虏也都是些小鱼小虾。
反观克莱顿方面就损失惨重了,被狙杀的侦骑哨兵不说,营地里也有六十多人遇害,其中包括了五位骑士,另有上百人受伤。
不但是人员上的死伤,为出征预备的粮食也被烧了一半。最令人无法承受的是,有一百五十多匹战马被那些该死的作乱佣兵杀死杀伤。
从某种程度来说,战马比人更加娇贵。人受了伤,只要不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只要不是肢体伤残,养好了之后又是一条铁打的汉子,甚至比受伤之前更加强悍。而战马只要是受了伤,基本上就废了。
索总原本计划率领两百骑士、三百骑兵突入克林奇境内。每个骑士都至少带着一个侍从,可并不是每个侍从的坐骑都称得上是战马。这样算来,大约是六百匹战马。
骑士损失的战马,可以先从骑兵那里补齐。也就是说,还在本方的领土,连敌人的边都摸到,克莱顿就先损失了四分之一的战马和一半以上的骑兵。
此次出征,还没有正式开始,前途就已经笼罩在阴云之下。
不知多少人的心中已经开始在退堂鼓了。当然,谁都不敢说出来。真要那样的话,克莱顿免不了就会成为世人的笑柄,不但索总无法接受,那些打退堂鼓的家伙也受不了。
索姆贝拉伯爵听完了损失报告,沉吟了一会儿,开始下令。
首先命令全军先休息一天,然后命令失去了战马的骑兵,返回原地或是前往肯塔基协防,同时另外调遣骑兵前来助阵。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朱利安身上。
朱利安在之前的战斗中,接连击毙三名作乱的佣兵头目,沉重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这份功劳是不能抹杀的。
于是索总慷慨地奖赏了朱利安爵士一百五十个基尼,并鼓励他在将来的战斗中,再接再厉再立新功……
回到自己的帐篷之后,朱利安掂量着那只装满了金币的大钱袋,默然了许久,才说道:“死了一百多,伤了一百多,还损失了一百多匹战马,就给我自己换来了这一百多个金币……萧文啊,你说我和那种烧了别人房子就为自己点根烟的自私鬼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了。”萧文答道,“死伤再多,那也是无非是些当地土著。你得到的钱再少,也等于是为人类创造了巨大的财富。这个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
朱利安长叹一声,躺倒在毯子上,双手搁在脑袋下面,瞪着眼睛看着帐篷顶。
“我当然明白了。可是,这损失和所得未免太不成比例了。萧文,你说这敌人为什么就这么难缠呢?当时我要不是拼了命地从人群中挤到了最前面,就连这份功劳都捞不着,昨天晚上可就白忙活了。”
萧文在朱利安身边坐了下来,也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幽怨,“最后要不是我出手帮你,你以为你就捞得着这份功劳了?”
朱利安哈哈一笑,从脑袋下面抽出一只手,拉起了萧文的一只小手,轻轻摇了摇。
萧文任由自己的手被朱利安拉着,坚毅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原本挺得笔直的腰也弯了下来,似乎是在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灰心丧气。”萧文柔声说道,“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敌人固然难缠,可是在我们的那些外星对手看来,他们现在的敌人也许更加难缠呢。”
朱利安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合上眼睛,经过整整一夜的煎熬和战斗,他是在是太累了。
他的身体各部位几乎都放松了下来,唯独拉着萧文的那只手却是越握越紧。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孩子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依靠,怎么能够放开?
萧文的脸不由得红了。
这个世界上的骑士和侍从之间经常会发生些什么,他即便是块木头也早该知道了。对此,他的内心无疑是拒绝的。
他不是不想从朱利安的魔掌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看到他那安详的睡姿,听到他发出的鼾声,却又有些不忍——是的,是不忍,而绝非不舍。
想想他所承受的压力,想想他为此而付出的牺牲……而这些,才不过是刚刚开始。
忙活了一夜,萧文其实也累了,于是他在朱利安身边慢慢躺下,不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传来了波德的声音。
“朱利昂爵士,您来了?”
这可以说是他们和朱利安之间的小暗号。如果是朱利昂来,自然是不好把他挡在外面,不过事先大声打个招呼还是必要的。
如果是在安静的环境里,这声招呼至少能把萧文惊醒。可是现在外面原本就嘈杂,他们又睡得太沉,所以没有被这声招呼所打扰。
帐篷帘子被掀开了,朱利昂从外面刚刚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就被里面的情形不轻不重地给雷了一下。
只见朱利安和萧文两个,手拉手地睡在毯子上面。或许是感受到了毯子下的凉意,萧文还在不老实地朱利安的怀里拱……
目睹此情此景,朱利昂张了张嘴,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