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映易几人过了午后才回来,楚玉正在坐席上写字,端正的坐姿,挺直的腰背,一笔一划慢慢地勾勒。
池芷蕾的父母这些天一直在想着法子,要与汴梁各上层的人士打交道,颇有些顾不得她。上次陆知安成亲,池映易没有带着他们同去,发了不小的火,那可是好不容易能融入官场的机会,哪怕只是进去走一圈,回了江宁也能扯了虎皮做大旗,说是与哪位哪位大官人说过话的。
池映易刚进门,胧月就迎了上去,池芷蕾见她们似乎有话说,便走到楚玉旁边,看她写字。
楚玉心情很烦躁,很多事情想不通,她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又是谁想搞的这么一出,是针对她还是只是拿她当个出口,拿捏后面的池映易和陆知安?可是若稍微做一番调查,也知道她是从江宁来的,不会弄出两个说着汴梁官话的人来。
池映易听了胧月的禀告,点点头表示知道,让她先下去,自己走到楚玉对面坐下。
楚玉心无旁骛地写满一页纸,心情总算是舒缓了一些,放下笔后把墨迹吹干:“你都知道了?要先去见一下人吗?”
池映易接过她的纸,字还是一如既往的拙劣,不过横平竖直,倒也不错了:“不了,先前遇到了陆大人,带着新夫人,说是要让伙计们认识一下,等下就过来,等他到了再说吧。”
池芷蕾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也不多话,安静的在旁边听着。
池映易放下纸:“倒是很少见你有这么烦心的时候。”
楚玉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既然是要见新夫人,我去洗漱一番,再让众人准备一下,总得留个好印象。”
池映易点点头,池芷蕾见楚玉走远了才坐到方才楚玉的位置上:“她这是怎么了?好严肃的样子,怪怪的。”
池映易轻轻拍着她的手:“我观她心性不错,心机也不重,做个朋友是很好的。”
池芷蕾笑着点点头,往池映易那边挪了一下:“女兄,你要不要换一间大一点的房子,现在感觉都有些太挤了,等我过去了,肯定都住不下了……”
陆知安的新夫人姓叶,约么二十四五,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站在陆李氏身边抿嘴笑着,微倾着身子听她说话,看起来很是娴雅。
四为楼各人都上前见面行礼,她也一一的回应,送了红封。
四为楼的管事凑到陆知安耳边说了什么,陆知安抬眼看着楚玉,又对那人点点头,让他下去了。
这时见面礼已经完成,陆知安对陆李氏道:“这些天事多忙乱,,四为楼的事都没管,你们先坐一会儿,用些点心,我与掌柜的商议一番。”
又对陆叶氏点点头,起身向二楼雅间走去。
几人在雅间落座,留了陆管事和秀秀添茶倒水,陆知安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业已知晓,那人群里搅混水的也已经寻到了地方,你暂且安心。”
楚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二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陆知安摩挲着茶杯壁:“我先带回去,详情等问了他们,我再与你说。”
楚玉抿紧嘴点点头,又对陆知安说:“陆大人,池掌柜成亲后搬离了出去,那宅子里人少,我想搬到四为楼后间的小院子里,一来人多热闹,二来不用来回折腾。”
陆知安手指停了下来:“可是下人有什么怠慢的地方?”
楚玉摇头:“不过是想躲懒。”
“四为楼人来人往,略为复杂,你住着也不妥当,若是觉着冷清了,我让唐英去陪你,以后她就跟在你身边了!”
楚玉张了张嘴,看着陆知安不容置疑的样子,也只能住嘴了。
几人又讨论了一番四为楼里的事情,就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几人下去,又与陆李氏和陆叶氏笑谈了一番,等用了晚膳方才离开。
四为楼上板(关门)时间是二更初刻,自有留住在四为楼的管事处理,楚玉对前来接她的大武道:“我与池掌柜有事相商,等下坐她的马车回去,你先行回了吧。”
大武点点头,架着马车走了,池映易邀请她上了马车,把池芷蕾送回客栈后又让胡不归把马车驶向宅子的方向。
“怎么了?可是因着今日的事坏了心情?”
楚玉叹口气:“那倒不是,只是想与池掌柜借点银钱。”
“哦?可是缺钱了?要多少?我身上带的银钱不多,明日里带到四为楼给你。”
楚玉用手撑着脑袋,一手撩起车帘看着黑漆漆的外面,听着远处传来军巡辅巡逻的声音,半晌后才把车帘放下:“前些日子,官家不是发了榜,免了一些地方的夏税,我想着,或许能做点买卖,从中赚些银钱。”
池映易一点就透:“你想收了农人手里的布匹,开个布庄?”
楚玉摇摇头:“开布庄投入太多,要店面,要绣娘,还要一年四时的去乡下收材料,我不过是想趁着今年的时机,挣点快钱,倒买倒卖。”
“你想从农人那里收了布匹,再专卖给布料商行?”
楚玉嗯了一声:“我想过了,现在四处都在闹天灾,桑树啊麻杆之类的不多,布匹的数量肯定也会相应减少,可原先为了缴税,各家各户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收进来价格会便宜很多,而布庄原来进货的地方受天灾的影响,产出并不会多,虽然现在有存货,可过了几个月,各布庄的布匹存量也差不多见底了,又到要过年的时候,布料价格肯定会上涨。”
“你能想到的,布庄里的商贾肯定也会想到,更何况他们比你熟悉附近的地方,又能顺畅的交流,我不觉得你会比他们更有优势。”
楚玉一愣,其他不计,交流确实是个麻烦,她只想着从中打个时间差挣些差价,却没想着这时候语言不通,进了村,容易被人当成拐子打一顿。
池映易又道:“现在能有多余钱来置办衣服的,大多是有钱人,”她凑近楚玉耳边轻声道:“官家有意下旨,禁民间织锦绣为服。”
楚玉转头诧异地问:“你……这消息可靠?”
池映易点点头:“到四为楼里的,也不只是那些附庸风雅之人,总有些能比别人先得到消息的。”
等楚玉下了马车进了房,躺在西厢房的床上,心里却越发坚定了要努力挣钱的信念,等再有诸如今日之类的事发生时,不会只是心里愤怒,而要有反击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