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事了,楚玉正想回后院,却见大武走到门边禀道:“门外有两位邹姓男子想要求见楚娘子。”
“姓邹的?”楚玉细一回想,奇怪地道:“我不记得我认识姓邹的啊,有没有说是找我干嘛的?”
大武道:“就是隔壁邻居,上次在门口吵闹妇人的当家人,只说是拜访一番。”
楚玉问他:“可带了门状?”
“未曾,两手空空,只让小人通禀一声。”
楚玉撇嘴:“一个外男要见我连个门状都没有,什么毛病,告诉他我没空!”
“是。”
“等等,”楚玉又叫住大武:“那个小孩子怎么样了?”
大武也不清楚,只看向一旁的楚辞。
“并不好。上次之事让那妇人丢了脸,后又被狠狠揍了一顿,只是有大夫给的药,现下那小孩还能勉强活着,只是快要入冬了……”
楚玉明白楚辞未完之语,冬天到了,天气转冷,小孩身上有伤,吃不饱穿不暖,冬天怕是很难熬。
“大武,你去与他们说,就说现下府里有事比较忙乱,等事情处理好了再说。”
大武应声后出去了,楚玉示意楚辞坐下后道:“这些天你与邻里交往,知道不少那家的事情,都说说罢。”
楚辞福礼称谢后半坐在下首,将她所知道的娓娓道来。
邹姓商人原是汴梁附近村子里的普通农人,兄弟姊妹不少,少时家境贫寒,被父母托了关系送到一家布庄做了学徒。
三年学徒,脏活累活都得做,吃苦耐劳,任打任骂,过得还不如一般人家里的仆从。
好在他是个机敏能干的,长相出众又嘴甜,伏低做小哄得布庄掌柜大女儿的倾心。
老掌柜夫妇本看不上他,却抵不过自家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只得点头同意。
成亲后他向老掌柜借了些银子,赶了驴车往附近的村镇收了布匹绣品转手买给各大布庄,后来存了些银钱后又自己开了店,请了绣娘裁缝做了成衣,慢慢的就这么起家了。
两个儿子相继出生,店铺生意渐好,小俩口一商量,干脆也招个学徒,虽包吃包住,算下来却是很划算的。
那学徒当时也不过七八岁,家里有个小姐姐最是疼他,担心他想家,便偷摸地从家里走了二十多里地来看他。
从未出过村子的小姑娘,大字不识一个,在城门口徘徊不定,差点被人欺负,好在当时官家刚继位,刘太后垂帘听政,正是肃清整治的时候,小姑娘在东京流浪了好些天才找到自己的亲弟弟。
掌柜见她可怜,那么远的路走来也是不容易,便收留下来说是给家里人带了口信让人来接。
掌柜家的大儿子也才四五岁,狗嫌猫不理的年岁,小姑娘腼腆勤快又听话,便拿小姑娘当个丫鬟。
等家人寻来时,大儿子哭着闹着怎么也不肯让人走,邹吕氏心疼儿子,干脆拿了银子让她做了童养媳。
小姑娘便在邹府住下了,平日里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伺候一家子,反正在家里也是要做这些的,还不用下地干活,轻松多了。
相安无事得过了几年,兄弟也从学徒变成了伙计,小姑娘也快及笄了,虽出落得不算水灵,与邹吕氏一比,到底年轻灵动。
邹吕氏又总是提及以前老掌柜对他的提携,话里话外让他莫要忘恩负义,听多了,自然心生不满。
于是在一个节日的晚上,喝多了的掌柜“一不小心”走错了房间上错了床。
食髓知味的掌柜行事愈发大胆了。
没几个月,小娘子的肚子就大了。
邹吕氏只想着这是自己的孙子,心里倒也是开心的,又想着俩人尚未成亲,等孩子出世不就成了“野种”,忙不迭的收拾东西准备成亲。
太过兴奋的邹吕氏晚间睡不着,却见掌柜偷偷摸摸地起身,也只当是起夜,并不在意,见他久未回来,披了衣服前去寻找,刚好见到让她愤怒的一幕。
盛怒之下的邹吕氏抽了棍子就要打死她,却被掌柜拦住了。
邹吕氏又气又急,掌柜的却只道,家丑不可外扬。
婚事是没有了,小伙计也被邹吕氏寻了个错处赶了出去。
不管怎么折腾。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好好的出生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邹吕氏在众人面前并不掩饰对那对母子的厌恶,就这么传的沸沸扬扬的。
一个小孩,子不子,孙不孙,在邹家就是一个罪恶的证据,外边人也多只说小娘子的不是,半点不提掌柜的过错。
男子风流是韵事,女子风流那就是下流了。
俩母子在邹家更是难过。
楚玉听了楚辞的一番话,简直是目瞪口呆,这比八点档还八点档啊。
楚辞说完话见楚玉呆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清楚楚玉的想法,只低着头不敢吭声。
“哎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事明显是男人的过错,干嘛发泄在小孩子身上?”楚玉也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男孩,矮了云飞扬半个头,居然与他差不多大小。
楚辞没有说话,楚玉越想越不得劲,干脆不想了,起身回了内院找唐英。
唐英已经午憩了,楚玉只能回房间看书。
心不静,书也看不下去,干脆出去找云飞扬了解一下他知道的情况。
云可人已经能扶着墙走路了,云飞扬站在旁边给她鼓掌,云可人更是卖力,走了几步就要哥哥表扬一番。
楚玉站在旁边看着,忽然想起自己的哥哥。
她比哥哥小十几岁,小时候特别黏着他,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扯着他的耳朵,为此,长大后俩人闲聊,哥哥总爱拿小时候的事情来笑话她,说现在那么听嫂子的话就是小时候被她把耳朵捏软了。
不知道何时能再听到他半带埋怨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