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门虽是关着的,可跑堂端酒菜进来出去时却将屋里的声音传了出去。
秦丁氏正巧从门前过,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却不知是谁。
秦丁氏的日子不太好过,靠山钟家出事,虽没有连累到秦家,可朝堂上却少了一个可以倚仗之人,秦大人刚缓过神来,好么,吕相又辞职不干了,虽然该有的人脉也还有,可是吕夷简已经离开汴梁,徐州离京城可算不得近。
秦丁氏却比秦大人更多了一份苦恼。
秦家孩子没人要。
这还与楚玉脱不了干系。
当初陆知安出事,秦家小公子跑到四为楼落井下石寻寻衅滋事,被楚玉给好一顿收拾,然后让人传了流言,说秦家公子某方面不行。
到底是不可描述的部位,秦丁氏不方便也不可能跑出去大大咧咧地澄清,有那家里心疼孩子的,自然不愿意牵扯其中,愿意嫁过去的,或是家世或是品格,总有让秦丁氏不满意的地方。
因此秦家几个到了婚配年龄的孩子,硬是变得无人问津。
秦丁氏愁啊,本想着去找楚玉的晦气,可朝堂局势风云变幻,她哪里还有闲心去管楚玉了
今天秦丁氏也是打着端午节龙舟赛的名号,请了几位相熟的大娘子热闹热闹,顺便也为孩子相看一下人家。
对秦丁氏来说,楚玉也不过是个小角色,虽然她在俩人较量之下吃了一点小亏,却并不如何往心里去。
可是在今天,能在望江楼里订上雅间的,想来也不是一般人,秦丁氏由此留了一个心眼。
她与身边嬷嬷吩咐了一句,才款款走进相隔的雅间。
里边已经有两名与她年岁相当的大娘子等着了,身边也各自带着一名及笄年岁的小娘子,正是当初在马场时跟在钟秀芝身边的袁三娘与董琬贞。
相互行礼寒暄不多久,那嬷嬷就进来在秦丁氏耳边将隔壁情况给说了。
嬷嬷不过是使了些许银钱,跑堂的便将事情全都和盘托出,反正他谁也得罪不起。
秦丁氏惊愕地转头看着嬷嬷,声音却比往常说话要稍微大声一点:“你说的可是实情”
那嬷嬷跟在她身边不少年,哪里不知她的想法,遂也大着嗓门道:“千真万确”
几位夫人正在说话,见此情形,董夫人便问了一句。
秦丁氏心头大喜,她在楚玉那里吃了亏,如今楚玉与李惟贤单独在一起,若是事情传到外边,那对楚玉的名声可就有碍
董家与袁家与秦家一样,原都依附着吕相与钟府,如今大有日薄西山的凄凉,几位夫人能走在一起,未必没有想寻个出路的想法。
秦丁氏便将楚玉与李惟贤在隔壁的事情说了。
李惟贤虽然官职不高,可他家世了得,又深得官家喜爱,自然是京城众多妇人心中佳婿的人选,袁夫人与董夫人也不例外,听了秦丁氏这么一说,心头都各自有想法。
袁夫人道:“这楚娘子,似乎年岁已经不小了,可是比李公子要大上些许”
自从楚玉为杨太后守孝以来,她的名声在各妇人之间也是不小的,都说她是“有福之人”,只是后来被赵祯特意给压了下去,现在听到秦丁氏提起这个名字,两位夫人自然也就想起来。
秦丁氏道:“外间传闻,楚娘子是个孤女,与她提亲之人犹如过江之鲫,那门口的门槛估计不知道换了几茬。”
说罢还故意扫过袁三娘与董琬贞。
只是秦丁氏不知道,当初在马场,袁三娘俩人已经被楚玉那狠毒的样子给吓坏了,回家后还做了几晚上噩梦,好不容易与她没有瓜葛了,再自己送上门去,那是自己傻
袁三娘与董琬贞虽然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无知少女,趋利避害却是人的本能,听了秦丁氏若有似无的挑拨,也不为所动。
秦丁氏见挑拨未成,也不再多言,只笑着端了茶水来饮,饮罢后才又道:“说来也不知这楚娘子有什么本事,能引得一众青年才俊,连李公子也不例外,或许是因着所谓的四为楼说起来是让众多学子做学问的,到底内里是什么,谁又知道呢。”
说完还笑了一下。
袁夫人与董夫人虽然是官家大娘子,可却是不识字的,对那些欢场中的伎子既看不上眼,又觉得鄙夷,虽然楚玉是个女校尉,可听着秦丁氏这么一说,怎么里面都觉得有猫腻。
董琬贞是个心思灵透的,秦丁氏如此明显的说人闲话她怎么不知,只站起来为她们添了茶水,笑着道:“天气渐热,我看着龙舟似乎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也不知哪一支队伍能得了头筹。”
董琬贞原在京城一众小娘子中间很不打眼,就算是跟在钟秀芝身边,大多时候都沉默寡言,秦丁氏听她这么说话,似乎是要将楚玉的事情给翻过
秦丁氏不明白董琬贞为何会这样做,她站起来对几人道:“李公子年幼,家中又没有母亲教导,一时色迷心窍也不是不可能,为了俩人的清誉着想,不若我们一同过去与他们将其中厉害分说清楚”
虽然是问句,却不等几人反应过来便径直往外走去。
袁三娘原也是个没多少主见的,见秦丁氏如此,下意识地站起来就想跟着一起去,被袁夫人给拉住了。
楚玉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李惟贤是谁,他祖父是明德皇后的兄长,他自己也是个简在帝心之人,这样的身份,别说与楚玉在雅间里私相授受,就算他大白天的流连于录事巷,也不会有人能说他什么。
秦丁氏站在屏风前回身看着她们,将几人的小心思一一看在眼里,冷哼了一声道:“原以为大家是同气连枝,却没想这般小事也不能齐心,果然是人走茶凉,也不知吕老夫人见了此番模样要作何感想”
说的便是吕夷简的夫人了。
袁夫人与董夫人又哪里能吃她的激将法,坐在原地只温婉地笑着道:“到底是小娘子脸皮薄,若是羞愧之下出了什么意外,又该如何,若是有心,私下里提了也就罢了,万不用太过闹腾。”
秦丁氏听了,心头却更是恼怒,说得似乎是她无理取闹一般,当下也不与她们接话,只转身就走,往隔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