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于零儿便被妈妈催了起来。
本来就和妈妈的一个老同事罗阿姨一家约好了今天要去千岛湖游散心的,但于零儿昨天接到丁玄武的电话,说杭千高速发生了化学品泄漏事件,高速封了道,便放心地熟睡了过去。
“小懒猪,起来了。罗阿姨她们已经过来接咱们啦。”于妈妈在于零儿耳边轻轻地说。
于零儿睁开了眼睛,见才八点多一点,翻个身便想再睡,嘴里咕哝说:“不是不去了吗?高速都封道了,怎么走法?让我再睡会儿吧。”
于妈妈的眼中透着笑意,“罗阿姨他们说,高速已经解封了。”
于零儿满心不愿意地翻身坐起,看到妈妈一副开心的模样,便不忍心破坏她的心情,毕竟从姜军岩去世后,妈妈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等到于零儿收拾完毕,罗阿姨一家已经在楼下相候,于零儿和妈妈走到车前,突然明白妈妈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除了罗阿姨老两口,车上还有个男孩子。
罗阿姨的老伴杨叔叔开车,那男孩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见于零儿母女走出单元门,立刻开了车门朝二人迎了上来。
于妈妈拉着于零儿的手对男孩子说:“家英,这是零儿。”
然后对于零儿说:“罗阿姨的儿子,杨家英,刚从美国回来,是哥大的博士生呢。”
杨家英热情地握了握于零儿的手,露出了一脸的灿烂:“于零儿?长这么大啦?”
于零儿想起来,杨家英小时候似乎是跟她一起玩过几次,不过那时候还是个拖着鼻涕的男孩子,后来一直听妈妈说他成绩如何如何地好,清华大学毕业后考到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生。
原来几年不见,也是一表人才。
老美的水土果然养人啊。
看着妈妈和罗阿姨两夫妻暧昧的笑容,于零儿突然明白了,原来策划去千岛湖游玩,并不是妈妈和罗阿姨的真正目的。
他们是在给两人相亲呢。
这时候于零儿再想退出已经晚了,何况她也不能让妈妈太过失望。便也热情地招呼着杨家英。
罗阿姨、于妈妈和于零儿在后座坐好,杨家英仍然坐在副驾驶座。于零儿心里颇有些疑惑,千岛湖说远不远,也要开上两个小时左右,何况中国的高速公路上开车,并不是件什么省心的事情,怎么杨家英不开车,却是让自己的老父亲开呢?
要不是自己刚拿出驾照,还不能上高速,于零儿一定会去代劳。
杨家英似乎觉察出于零儿心中的疙瘩,有点尴尬地说:“中国的道路太难开了,我不敢上路。”
于零儿哈哈大笑,想起前段时间台里的一个加拿大客人的事情,立刻点头说:“理解理解。”
于妈妈和罗阿姨不解地看看他们俩,于妈妈说:“你们说啥啊?”
于零儿边笑边说:“我想起前段时间有个加拿大朋友来台里当嘉宾,就住在马路对面的宾馆里。但时间快到了,我们左等等也没见人,右等等也没消息。”
杨家英感兴趣地说:“后来呢?外国人一般都很守时的啊。”
于零儿说:“后来领导就叫我去对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于零儿又说不下去了,捂着嘴笑了一阵子,这才继续说:“我跑出台门口,发现那位加拿大人就在马路对面站着。我们台前面的路有行人红绿灯,但是红灯时间长,绿灯时间短。他走不到马路的一半,就变红灯了,他就又退了回去。别人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看看没车就冲过来了,就他那么傻站在那儿,也不知道站多久了。”
杨家英说:“我出去不过三年时间,还不至于连路都过不去。不过开车嘛……”他耸了耸肩,“基本上就像在拼命一样,还是算了。”
“零儿有出国的打算不?”罗阿姨见两人聊得挺热络,便想趁热打铁,不料她这话一说,于零儿却立刻沉默了。
不要说她现在心中有了慕容问,就是没别的人,她也不会有出国的打算。
她走了,妈妈谁来照顾呢?
所以罗阿姨这话一说,于零儿立刻如坐针毡。
她不能太过热情,怕给罗家英一家造成误会;但她又不能太过冷淡,拂了妈妈和罗阿姨的一番好意。
于零儿不由得在心里有点埋怨妈妈:怎么也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好好的一个假期变成烤箱了。
知女莫若母,于妈妈自然也知道于零儿此时的心事,但她的心里对杨家英是颇为倾心的:无论是长相还是学识,杨家英做女婿都是个上上人选。关键是她和罗阿姨一家相识多年,知根知底。所以于零儿暗暗踢了自己两脚,她也只当做不知道。
于零儿的婚事是于妈妈唯一的心愿了。
希望菩萨保佑,能够让女儿在这两天的相处中对罗家英产生好感。一辈子不信神佛的于妈妈这时候诚心诚意地心里拜起来了菩萨。
菩萨保佑,最好能够整点什么非我莫属的事情出来,让我能够找个借口离开。于零儿的心中也在祈祷。
菩萨到底会倾向谁呢?
车刚上绕城公路,答案就出来了。
因为高速放行不久,路上车流非常大,于零儿他们的车开得跟蜗牛爬一样。
刚从美国回来的罗家英显然对中国的道路状况不太适应,虽然不是他自己在开车,但坐在副驾上面,也紧张得一头大汗。让于零儿看得心里好笑,心情倒是因此放松了不少,剩下的就是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两天了。
于零儿正在盘算找个什么时机不露声色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手机却响了起来。
“你在哪里?”来电话的是新闻部主任严格。《相亲相爱》节目组解散后,于零儿留在了电视台的新闻部当记者,倒是做了她四年大学本科的专业。
“我在去千岛湖的路上。”于零儿充满期望地说:“主任有什么事情吗?”
“噢对,你要陪妈妈去千岛湖。”严格的声音里有点失望,看样子他已经找了不少人,显然没找到合适的,“那算了。”
“没事,有什么您吩咐好啦。”于零儿说。
“真的没关系?”严格听出了于零儿的意思,试探着说:“你能不能顺便去富阳绕一下,采访一下那个神秘的钱朝人?用不了半天时间的,你还是可以继续你的千岛湖之行。”
“啊!当然。”于零儿心中乐开了花,一口答应下来,也不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新闻采访是不是主任实在找不到人才找到她的,“这么重大的新闻,半天哪里够?一定要深入采访,起码一两天才行。”这后半句,却是于零儿捂住了电话筒,说给车上的人听的。
“哦。真的啊。那太好了。摄像我已经叫他上路了。一会儿你们就在龙门客栈门口碰头吧。”主任吩咐说。
“你单位里有事?你们电视台这么多记者,非得派你一个小记者去?”于妈妈有点不满地看着于零儿,从女儿嘴角的笑容,做妈妈的早猜到了于零儿的心思。
于零儿赶紧收起笑意,抱怨地说:“没办法啊。那些正规编制的记者,主任都指挥不动。苦差使自然要落在我们小记者身上了。”说着又抱歉地对罗阿姨他们说:“工作上的事情,主任派了活,不去不好啊。”
罗阿姨自然也十分失望,不过杨家家英却立刻说:“零儿事业为重,是有责任心的表现,你们做大人的怎么能拖她的后腿呢?”杨家英是个聪明人,虽然他对于零儿颇有好感,看到于零儿上车后的表现,自然有些可惜,但毕竟拿得起放得下,既然人家无意,不如顺水推舟做个好人,将她送到了龙门古镇。
等到车离开之后,于零儿才想起来,主任交待到龙门客栈采访,但采访谁?什么事情?找什么联系?她是两眼一摸黑,啥都不知道。
还没等她把事情弄明白,严格的电话却又打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严格一开口就一连串地道歉。
于零儿怔住了。
即使是严格想起来没对自己交待清楚采访的情况,也不用上来就说对不起吧?他可是主任啊,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记者不明白去问他才对,哪里轮得到对自己说对不起呢?
“你到富阳了吗?”严格问。
“刚到。”于零儿说,“那个,主任,我是想问……”
“啊,这样啊。那真是太对不起了。刚才接到上面的死命令,说不准去采访。摄像我已经派了他们另外的任务。”严格有点气急败坏地说。
“啊?取消了?”于零儿叫了起来。
“不耽误你去千岛湖的行程吧?你继续你的旅途吧。”严格歉疚地说。
“不耽误不耽误。”于零儿高兴地说,“反正我也不想去。”
这回轮到严格奇怪了。电视台本来是只休息一天的,为了陪妈妈去千岛湖,于零儿跟他软磨硬泡了好久,才让他答应再给一天假,怎么现在去不成了反而这么高兴呢?严格想想,只有用“女人啊,女人”来解释于零儿的变化了。
放下严格的电话,于零儿自然也不会再去找妈妈,难得能够有机会到山野里来,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休闲休闲吧。
龙门地处山凹之中,有剡溪和龙门溪交汇于此。多年以前的东汉名人严子陵曾经发出过“此处山清水秀,胜似吕梁龙门”的感叹,所以后人称之为龙门。
于零儿放眼望去,逶迤的山道两旁,岩石森列,奇峰凸出。尤其是谷中的溪水萦绕,比之西湖之水,更为清澈,水中小小的游鱼历历可见。于零儿禁不住蹲下身想捧上几条来,但鱼儿在她手指间一滑,便匆匆逃走。
戏了会儿水,于零儿甩干了手上的水珠子,见道路边有块指示牌:龙门客栈,吃饭、住宿。正好折腾了一上午,也觉得有点饿了,便顺着指示牌往上走。
这时,一辆警车却急驶而至,扬起的灰尘大杀风景,于零儿心中生气:好好的一片风景立时面目全非。
但当她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时,却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了。
来人居然是丁玄武。
唯一让她略感失望的是,跟着丁玄武下来的却不是慕容问,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小警察。